「不過,看你日夜修煉這麼久,到頭來卻連一只雪狐都抓不住?」巫女的話又轉回來,一副高挑的眉眼盯著離三月,似乎想從中探究出什麼來。
離三月聞話,臉上表情一凝,只有心里苦笑。還不是黃昏時的打斗,她第一次對人施展技能費了太多力?只是考慮到巫女與桃夭兩人本就對雙方沒什麼好感,昨夜之事後關系更加惡化,她還是莫添亂,故將所有事都自己攬下︰「我學藝不精,讓師父丟臉了,請師父責罰。」
巫女盯著離三月。她不喜歡桃夭。離三月越包庇桃夭,巫女就越討厭桃夭。可對著離三月,這話是說不出來的。看著離三月的臉一會兒,巫女微偏過臉,自己跟自己嘆了口氣︰「就罰今天不許吃飯。」
這懲罰真是極輕了。話音落下,離三月心頭一輕,松口氣謝道︰「謝師父。」
這事看上去就這麼結了。巫女略施小懲,離三月甘願受罰。偏巧這時候,進帳篷拿衣裳的桃夭出來。
看篝火邊兩人嘀嘀咕咕,桃夭當下臉色一沉。小娘子被巫女支使去捕獵,桃夭心里就始終放心不下,現在人平安回來了卻又被罰著不許吃飯,這巫女是想怎的?拿昨夜的事欺負人沒完了?
離三月眼角余光掃到一邊帳篷。桃夭正立在那,繃著張臉,手里揪著皮氅。離三月打算叫她過來,卻見桃夭突然邁開大步朝二人來了,且一眼看去頗為氣勢洶洶。離三月不由得一愣,桃夭怎麼了?望著桃夭一直走到她的身邊。
桃夭先給離三月裹緊了狐皮大氅,再在離三月的訝異目光中,走到離三月身前,正對著兩步外的巫女︰「今天我不吃飯了,飯省著給小娘子吃。」
巫女跟離三月說完了話,就要回去看軟綿綿,忽見面前一晃。一個人影杵在她身邊,一張口就是沒頭沒腦的一句。
巫女奇怪地扭頭瞅了人影一眼,見是桃夭。這平日說話僵硬,做事怪氣的桃夭,今日說話的聲音倒挺大?再見對面桃夭的臉上帶著一股莫名的正氣,讓巫女心中升起一股莫名反感。桃夭一臉正氣,倒顯得她是惡人了?桃夭過來一個多月了,開頭幾日可能不慣,可到現在還想著自己分舵主的身份,要行俠仗義呢?如此想著,巫女用苗疆土話低聲嘟囔了一句。離三月和桃夭听不懂,但見巫女神色,也能猜到八九分。
桃夭一排牙緊緊抵住下唇,盯著巫女。
「下去。」嘟囔完以後,巫女瞥視桃夭道,口氣中帶著一點傲慢一點不屑。畢竟對面的只是一個小婢,她有什麼跟桃夭好說的呢。
「我听不見。」桃夭月兌口回答,嗓音脆生生的。
巫女說話的聲音不輕︰「下去!」她只有剛才苗疆土話說得輕。桃夭指的是那個。
「我听不見!」
這就要耗上了?離三月在一邊看肯桃夭又看看巫女。
巫女看桃夭的臉上驀地升起一股怒氣。而倒映在巫女眼中的桃夭,一雙劍眉間的不認輸與倔強亦是示意她絕不會主動退開。
唉,為什麼每次都是離三月做和事佬︰「桃夭,你說什麼胡話呢?雪地里凍著了吧?師父,你別跟桃夭一般見識。」
「我叫李、桃、夭你下去!仗著我徒兒疼愛,越來越放肆了是不是?」巫女的聲音打斷離三月的話。一雙細而長的吊梢眉下,巫女大得駭人的眼緊盯著桃夭,嘴角微微抽動,吐出的話語更是銳利到扎人心,「記著你現在是一個小婢!而且,以前的分舵主,除了你放在眼里,我巫女從不記在心上。」
這、這叫離三月勸什麼好。巫女說什麼不行,非要扯出以前的事情。離三月尚知毒果是軟綿綿的禁忌,如果說到毒果,軟綿綿都會跟離三月翻臉。性子強的桃夭會怎麼發火還擊?離三月干脆死心不勸了,看二人怎麼對峙。
听到這話,桃夭默著,臉依舊板著。離三月以為桃夭是被氣得呆住了。
這時桃夭開口︰「我不是仗著被人寵著,我活了十八年,沒人寵著沒人護著我也長這麼大。我現在站在這兒,是靠著撐我過了十八年的——黑就是黑,白就是白的一口正氣!如果有誰仗著自己年紀大欺負人,我就站出來,一步也不讓!」
桃夭是覺得我被師父欺負了?弄明白桃夭生氣的原因,離三月知道該怎麼勸了,同時心里一股暖暖的情緒滋生開︰「桃夭,師父沒欺負我……」
「哈哈!」一聲大笑聲在雪地里響起。
巫女大笑︰「原來,你在乎什麼正氣啊,哈哈。原來,我巫女竟失態至此,去跟一個瘋子說話啊。」
「你不信世間正氣嗎?」。
「如果世間有正氣,那你告訴我,為什麼有人生來是乞丐,有人生來是皇帝。有人生來武功天才,有人生來不能習武。」
這話直戳離三月痛處。世間有正氣嗎?既然人生來便不公平,那麼世間還有正氣嗎?就算離三月現在成了一個御靈術天才,但是她絕對不能忘記自己十五年來不能習武的日子。不信正氣嗎?那樣說,也未免太黑暗了一點,但是,正氣就像是機會一樣曇花一現。
「桃夭,我告訴你,我也是過了幾十年的日子。而撐著我過下去的,不是什麼飄渺的正氣,而是不甘。我不甘心老天爺待人不公,我不甘心我……老天爺要我成一個普通人,我卻要成為最厲害的人!」
冷眼看巫女的說法,桃夭還是堅持已見。江暮漁說︰道不同,多說無益︰「呵呵。有一天,或許甚至沒有那麼一天,巫女你真的成為厲害的人,難道你回想往事,不會因為有違天地正氣而覺得心中害怕嗎?」。
「我沒有過去。」巫女冷冷拋下一句,不再多說。
不能信任任何人,強大後要十倍償還過去的仇人,不甘心而要成為最厲害的人,巫女沒有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