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深森 第十四章 悲泣的狸貓

作者 ︰

整整三個小時,被不同的人詢問,面臨各種重復的問題做重復的回答,然後在各種筆錄文案一遍又一遍的簽名——疲憊,滿身的疲憊。

從警察局出來,夜幕已經在不知不覺中降臨。整個染城又一次的籠罩在一片暮色之中,好像所有的人所有的事情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緩緩地推入了一片充滿瘴氣的森林。我們被牽扯著,指引著,捆綁著,在主動選擇中被動的走進這片不屬于我們的森林。我們一步一回頭,一步一個腳印,但是越走越遠的我們,卻再也看不見曾經走過的路。

是誰?抹殺了這些過去。

是誰?指引我們走向未來那片恐懼。

哈局長認真的了解了大家關于見到嚴沫兒的情況後,便也陷入了沉思。到目前為止,所發生的一切都太巧合太不可思議,完全不能用常理來解釋。這也是他在辦案的這幾十年里從來沒遇見過的。**人是信奉真身阿拉的,但是絕對不會迷信鬼怪。所為那些鬼神之說,在哈局長這里是完全沒有根據的。哈局點了一支煙,坐在桌案前默默地開始抽著,臉色越來越凝重,眉頭也越來越緊縮。煙抽到一半的時候,哈局把煙掐了,深深地吸了口氣,起身走向了走廊角落里那件證物室。把所有的一切從頭再推理一次,這或許是找尋線索的唯一方法。

染河邊,深家大院。

深深和秋天各自坐在臥室的角落發呆。

葉怡秋雙手抱著膝蓋蜷縮坐在靠窗的椅子上,下巴磕在膝蓋上,心里卻一個勁兒想著白天在馬路上見到嚴沫兒的事情,卻越想越沒頭緒;深深低頭坐在床上,看著這越來越沉默的氣氛,很想開口說點什麼,但是一抬頭,迎上的便是秋天沉思的表情,又想起今天在馬路上自己的表現,望了望秋天,幾次都欲言又止。

「深倩藍啊深倩藍,你怎麼笨的跟豬一樣啊!今天秋天問你的時候,你在想什麼啊,你在猶豫什麼啊?你怎麼可能不相信她呢?她是你這輩子最好的朋友,是你的比家人更親近的人啊!」深深不斷地在心里責怪自己,眼淚在眼眶里不停的打轉。

就在深深暗暗自責的時候,秋天突然說道︰「噓!!!你听,外面好像有哭聲!」

深深被秋天突如其來的話語下了一跳,猛地一抬頭,就看見秋天悄悄咪咪的走到門邊,把耳朵貼在門上靜靜的听。深深看見秋天如此神秘,自己不禁也屏住了呼吸。深深就這樣坐在床邊上,兩只手緊握死死地拽著床單,以支撐自己保持原來的姿勢,連呼吸聲都變得格外小心翼翼。

房間里,秋天半蹲在門口,深深靜坐在床邊,兩人都一動不動,出了房間里牆上的時鐘發出的滴答聲,整個屋子瞬間陷入了靜謐。但越是這種環境,越是這種靜謐,伴隨著愈來愈僵持的氛圍,就越是感覺壓抑。

深深支撐的雙手快要堅持不了了,但是卻壓根沒有听見什麼所謂的哭泣聲。反而是房間突如其來的靜謐把時鐘的滴答聲顯得額外鮮明。「滴答,滴答,滴答---」時鐘走動的聲音漸漸地擴大,慢慢的充斥著耳朵,隨著每一次的呼吸進入血液,一點點的擴充著胸腔,然後整個腦袋都是懵的狀態,仿佛這樣的狀態多停留一秒,自己就會崩潰一樣。就在深深感覺自己快要堅持不下去,準備開口說話時,一聲尖銳的叫聲從屋外傳來,在漆黑的夜空里滑行,然後穿破門窗上的紙質窗紗,直接刺入每個人的耳朵,顯得淒涼無比,卻讓听的人覺得毛骨悚然。

深深和秋天顯然都被這聲音嚇到了,相互對視了一眼。深深從床上下來,走到秋天的身後,深吸了一口氣,隨即秋天拉開了房間的門,兩人走出房間站到院子里。

再細細一听,那聲音果然還在,尖銳,綿長,卻又帶著些許的哀婉和淒涼,就像,就像,「貓叫!這聲音好像貓叫聲!」深深開口悄悄地說道。

「不。我第一個反應也以為是貓叫聲。但是你仔細听,這種叫聲和貓叫聲明顯不同,每一聲後面都有很厚重的氣喘聲。這,分明是屬于人的聲音。」秋天握著深深冰涼的手說道,「你听,這聲音大概是從哪來傳來的?」

「听這聲音的方向,應該是我們家,大概,是後院那里!」深深回答道。

秋天一听深深說完,馬上丟開深深地手朝後院走去。

「秋,你干什麼?」深深看見秋天要自己去後院,擔心的問道。

「我去看看。天很冷,你進屋去穿件衣服,然後看晁宸他們睡沒,如果沒睡,你就去他們屋待著,有什麼事我會叫你的」說完,秋天又故意笑笑說了句︰「這是你們家,能有什麼事情嘛!反正我也睡不著,去後面看看,轉一轉。」說完秋天便獨自像後院走去。

秋天穿過漆黑的走廊一步一步的向後院走去,每走一步,呼吸就沉重一分。拳頭越握越緊,心跳也越來越快,再加上寒冬臘月的冷風,此時此刻的葉怡秋整個人都緊張的發抖。說什麼勇敢,說什麼無所畏懼,那些都是自己騙自己的。膽子都是逼出來的罷了。

秋天快走到走廊盡頭的時候,感覺自己腳步都快邁不動了,緊張的眼淚都要出來了。就在秋天剛走出走廊正想邁進後院時,秋天猛地看見深家祠堂的門被人拉開,然後一個人影向外走出來。秋天的直覺和下意識告訴自己這並非雲姨或者貴叔或者深家現有的任何人,零點幾秒的思考,秋天一下子收回已經邁出去的左腳,轉身面向貼靠在走廊的牆上。跑回去已經是來不及的了,而且急促的腳步聲也會引起此人的注意,與其這樣,倒不如孤注一擲,干脆留在走廊內,看此人到底要干什麼。

秋天很是佩服自己的勇氣和在如此短暫時間內的思考和決定。現在能做的,唯有拼死不出聲,然後隨機應變,大不了就大叫,反正深家人多,晁宸他們也還在前院。秋天一邊在及其緊張的氛圍中安慰自己,一邊豎起耳朵听這人的動靜。

只听見一聲「咯吱」的關門聲,好像是祠堂的木門被人關上了,然後就是及其緩慢的腳步聲和沉重的氣喘聲,越來越大,越來越明顯,漸漸地朝秋天這邊移動。當腳步聲快接近這邊時,秋天咽了咽口水,緊緊地閉上了眼楮,時刻準備好大叫並且轉身往回跑的準備,那幾秒,秋天才終于體會到什麼叫連呼吸聲都停止了。

可就在秋天緊張到神經已經繃到快要斷裂的時候,那腳步聲卻突然停止了,隨即而來的又是一聲開門聲,然後好像走進屋子里,便又輕輕地關上了門。

就這樣,聲音戛然而止。整個後院又恢復到平靜,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趴在牆上的秋天等了許久,確實感覺周圍沒有什麼聲音了,心里的石頭落了一半。但隨即而來的又是另一種恐懼。「怎麼辦?要不要睜開眼?還是干脆直接往回跑?就這麼走了,自己心里不踏實啊。但是,萬一睜開眼之後,自己背後有什麼鬼啊怪啊的,會嚇死人的。怎麼辦啊,該怎麼辦啊!?」秋天緊緊地靠在牆上,閉著眼在心里默默地念叨。

「哎呀,不管了!如果真的是厄運,躲也躲不過!1、2、3!」深深睜開眼一下子轉過身︰什麼都沒有!後院還是一片漆黑!秋天長舒一口氣,高度緊張的神經一下子松懈了,還差點沒站穩,便繼續靠在牆上,喘著粗氣。「媽呀,幸好今晚沒月亮,走廊這邊漆黑一片什麼都看不見,不然我就死定了!」秋天暗自在心里竊喜。

突然,葉怡秋注意到走廊盡頭旁邊不遠處的那扇木門,也就是正對著深家祠堂的那扇門——雜物間!

所有的聲音都是到了這里就停止了,難道雜物間里有什麼嘛?秋天半蹲著輕輕地走到雜物間門口,側著腦袋把耳朵貼在門上听了听,完全沒有聲音。雜物間的窗戶是全封死的,根本看不見里面,里面也沒法了解到外面。秋天輕輕地推了推雜物間的門,卻也是緊緊地鎖著。

這一下秋天就納悶兒了。那聲音明明是在這里就停止了,怎麼還會無緣故的消失了?葉怡秋回過頭去,看了看深家的祠堂,莫非---?

葉怡秋躡手躡腳的朝祠堂走去,走近一點,才發現祠堂的大門是半開的,只是天太黑了完全看不出來而已。秋天站在祠堂門邊,正伸著腦袋眯起眼楮努力向里面看去的時候,不知從哪里傳來一聲咳嗽,嚇得她差點沒站穩,又恐怕是那個「黑影」回來了,環顧四周心一橫,干脆身子一側躲進祠堂的門後了。秋天細細一听,原來咳嗽聲是從貴叔和雲姨屋里傳來的。

葉怡秋透過祠堂的窗子觀察著外面的動靜,確定沒有什麼異常的動靜,對面的雜物間靜悄悄的,那個「黑影」暫時應該不會出來。秋天回過頭來打量著祠堂內的陳設,雖然周圍是漆黑一片,但是根據月色還是可以依稀看見這祠堂的布置。其實和電視劇里那些大家族的祠堂沒什麼兩樣︰雕刻著家族祖訓的木制牌匾在房間的主梁正中央掛著,只是由于太黑了看不見上面的字而已;牌匾下面擺放的是深家逝去人地靈位牌,然後一個木桌緊接著擱置著,上面有一個大大的佛龕和幾本或許是巴蘭金之類的經書;除此之外,桌子上好像還有一個東西,圓圓的,不知道是黑色的還是暗紅色。

葉怡秋現在似乎已經完全忘了害怕,一個勁兒的打量著那個不明物體,可是左思右想都沒什麼頭緒。于是她走上前去,湊著腦袋一看︰燈籠!?秋天差點沒叫出聲來!「太奇怪了,祠堂里怎麼會有一個燈籠?看起來舊舊的,還有點破,不像是家里可以使用的啊!」秋天在心里嘀咕道。正在秋天轉身準備離去的時候,她突然回頭停住了腳步,然後就一直盯著燈籠看。

「不對,不對。這燈籠不僅僅是又舊又破,而且還有點不太正常。是哪里不對呢?」秋天伸手把燈籠拿起來,發現這燈籠確實不一般,比正常的燈籠沉了許多,好像里面裝了什麼東西一樣。秋天把燈籠稍微舉高點了,又仔細看了看,終于發現那里不對了。

這是一個封閉的燈籠。雖然外觀的燈籠紙已經有點破舊,但是它的上下兩端是沒有缺口,反而是用木塞塞死的,上面的那個缺口的木塞上還有個小鐵環,鐵環上系了一根粗粗的麻繩,麻繩上全是灰塵而且有些磨損,看起來就要斷裂的樣子。

「燈籠做成這樣,怎麼用啊?燈泡都不能裝進去,再說了,也沒地方接電線啊!」秋天擺弄了一下,剛準備松手把燈籠放回木桌時,祠堂外的房梁上穿了一聲貓叫,嚇得秋天手一抖,燈籠直接摔在了地上。秋天下意識的彎去接,誰知沒有站穩,反而跌倒在地上,右手壓破了燈籠直接狠狠地杵在地上,腕關節狠狠地扭到了。秋天輕輕地轉了轉右手,又疼又麻的,就像觸電了一般,疼的自己眼淚花一下子就出來了。

秋天看看了被自己捅破的燈籠,心里沮喪死了,正準備站起來的時候,手指微微一動便觸到了燈籠里的東西。秋天把左手伸進去將燈籠里的不明物拿了出來一看︰一個骷髏頭!

「啊———!!!」秋天手一松骷髏頭掉在了地上,深家大院的祠堂里傳來了一陣刺耳的尖叫,在靜謐的夜空久久回蕩,淒慘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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