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落塵被帶到王府，在丫鬟的服侍下梳洗完畢時，紅日已經西斜。
問身邊的丫鬟︰「王爺安排我何時覲見？」被落塵問話的丫鬟長得極為甜美，笑著答道︰「王爺已經安排下晚宴，準備在晚宴上把您介紹給所有官員認識。」
落塵奇道︰「為何要把我介紹給官員認識？」
「小潤听說，是小王爺安排的。」
落塵又問︰「小潤是誰？」
嚇得說話的丫鬟噗通一聲趕緊跪下，「小姐，是奴婢錯了，奴婢不該在您面前放肆。」
落塵道︰「你就是小潤？」小潤嚇得磕磕巴巴的道︰「是，奴婢被主子賜名小潤。」落塵笑笑︰「嗯，好名字呢，是我疏忽，沒有問你們的名字，快起來吧。」又指指另一個丫鬟道︰「你叫什麼名字啊？」
被指到的丫鬟福了福身，落落大方的答道︰「回小姐，奴婢是笑笑。」「笑笑。」落塵喃喃的念著，「記得你了，以後不會忘了。」笑笑又福身道︰「今天才改的名呢，小姐喜歡小王爺就高興了。」
落塵道︰「是嗎？誰給你改的名。是你們小王爺嗎？」。「回小姐，是的，今天派過來伺候您的幾位都是小王爺賜了名的。她們分別是，無憂，莫愁」
落塵輕輕笑起來，靠在貴妃榻上向笑笑道︰「多謝你們小王爺費心思了。」笑笑應了聲是，看落塵似乎是要休憩，也不多話，示意小潤拿來錦被輕輕替落塵搭上，然後靜靜地和小潤掩上房門出來。
剛一轉身，就看見小王爺風火火的過來，一身簇新的衣衫，頭發還略濕，明顯是剛梳洗完就過來了。
倆人趕緊跪下請安，吳世璠道︰「怎麼不在屋里伺候？」笑笑答道︰「回爺的話，姑娘睡著了。」
「哦，」吳世璠道︰「那你們二人伺候的時候看見姑娘身上有傷嗎?」
「沒有。」笑笑答道，「那她有沒有說哪里痛？身上有沒有瘀青什麼的？」兩個丫鬟相視一眼，都心道，小王爺這是怎麼了?
倆人一起搖頭，「沒有，姑娘好著呢。」
吳世璠放下心來，「好就好，不要離得太遠，就在門口守著吧。」說罷，又晃胳膊又晃腿的走了。
笑笑和小潤目瞪口呆的看著小王爺背影，直到看不見了，小潤才說︰「笑笑，小王爺今天好奇怪啊，」
「是啊，從來沒有見過小王爺這麼關心一個姑娘還那麼守禮，這次還要老王爺隆重的把她介紹給所有官員認識呢？」
「噓，小聲點，不要吵到姑娘休息。」
月上樹梢頭。
落塵才悠悠醒轉，屋里已經掌上燈了，這一覺睡的甚是香甜，可能是這些天舟車勞頓太辛苦了，落塵起身輕輕地捶捶肩。
笑笑過來跟前扶起落塵道︰「姑娘睡好了嗎？可是身子有些不適。」
落塵道︰「還好，可能這些天太累了。」小潤，無憂，莫愁等一眾丫鬟捧著衣裳，釵環首飾魚貫而行，立在落塵面前盈盈下拜，「姑娘，請更衣。」
落塵道︰「開始了嗎？」。笑笑把落塵帶到梳妝台前讓她落座，手就開始在落塵發上穿梭，「是的，姑娘，小王爺過來看好幾回了，見您沒醒也沒叫您。」
「真是失禮，那快一點吧，不用太麻煩。」
夜色下的平西王府輝煌璀璨，歌舞升平，議事大廳內杯斛交錯，歡歌笑語響徹夜空。落塵一身盛裝，薄施淡粉，步履輕緩，慢慢向廳堂走去。身後跟著章凌等一眾護衛，個個都是一臉凝重。
落塵目不斜觀，低低道︰「章叔，現在退還來得及。」章凌喉結滾動，也低低回答︰「必成。」
「這麼有把握？」
「我還有一張王牌。」
落塵霍的停住腳步，一字一頓的道︰「好忠心的章叔。」章凌道︰「公主小心，已經到了。小王爺在前面等著您呢。」
落塵抬頭，前面吳世璠已經出來廳堂向自己走來，落塵一動不動的看著吳世璠走來，今晚他看起來格外的喜氣洋洋，一身紫袍更顯得他長身玉立，貴氣逼人。
落塵忽然有一種落跑的沖動，偏偏雙腳又像生了根似的不能挪動分毫，心中酸楚無法自抑，眼淚瞬間盈滿雙眸，看不清面前晃動的人影。
「怎麼啦?公主，你怎麼了？」吳世璠在落塵面前細細端詳，怎麼看樣子就要哭起來了？
落塵回過神來，眨眨眼楮，才看清楚面前突然放大的人臉。
凶狠的眼神一瞬不瞬的盯著吳世璠，吳世璠看見那要吃人的眼神才醒過神來，剛才被公主晶瑩的眼眸吸走了魂魄，又被扇子一樣的睫毛眨啊眨的眨走了神。無視落塵的眼神，吳世璠很自然的牽起落塵的手往大廳帶去。幸好是隔著衣料，否則落塵恐怕又要當眾給他難堪。
落塵踏進大廳，吳世璠即放開落塵回到自己的座位。
侍者報︰「大明公主到。」
剎那，熙攘的大廳突然鴉雀無聲，靜的可怕，所有人的視線落在落塵的身上，似乎要一眼看穿這位公主的真偽。大明滅亡似乎是很陳舊久遠的事情了，當年崇禎帝手戮自己的親子女，余下的又被清廷追殺，遺臣棄保，還能保留最後的那一點血脈嗎？所有人都確信能保存下來的幾乎沒有，這是哪來的公主？
落塵昂然站在所有視線的中心，余光掃視了一遍大廳所有的人，看到人們的不可置信，嘴角泛起嘲諷的笑意，端視著堂上發須已然花白卻依然有著無敵霸氣的男子，喚道︰「你是平西王爺？」
吳三桂從座位上站起，桀桀笑道︰「除了本王還有誰能坐在這個位子上？」
落塵面無表情的道︰「還好，找對了人卻坐錯了位子。」
此語一出，滿堂嘩然，吳三桂掀掀唇上的胡子，臉上隱隱變色，半響森然道︰「公主這話倒是說對了，坐錯了位子不過是一張椅子，找對了人才事半功倍啊。哈哈哈」
「不，我不是你們要找的人，我，不是公主。」
旁邊的章凌大叫︰「公主。」被吳三桂喝斷，「讓她說。」落塵盯著吳三桂重復道︰「我，不——是——公——主。」
「呵，嘿嘿，真有當年九公主的氣勢。」半晌，吳三桂向眾人笑道「當年，我有幸在皇宮見到九公主，，天下的百姓的都知道，當年的九公主那是仙人之姿啊，崇禎帝對九公主那是愛若珍寶。你們都想知道公主長什麼樣子嗎？她。」
吳三桂指著落塵，「就是九公主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一樣，姑佷倆的美貌只在仲伯之間哪？」
章凌心里的一塊石頭落了地，向平西王抱拳道︰「平西王爺，我們公主日夜兼程趕來大理，今天還沒有好好歇息，恐怕是有些勞累以致胡言亂語。」
旁邊吳世璠也道︰「是啊，白天小王前去迎接還害公主落馬，恐怕是受驚了。」
「哦，怎麼沒有早些說，快讓大夫來看看，章護衛，護送公主下去好好歇著吧？」吳三桂揮揮手，讓一眾嚇呆的歌姬舞姬下去，章凌領住落塵退下。吳三桂從座位上下來，對一干心月復道︰「公主的身份毋庸置疑，只是我們未必會需要這位公主。」
座中有人道︰「那王爺為何不殺掉她。以免被別的有心人士加以利用，那可是大大不利。」吳三桂掃了一眼金孫，笑道︰「殺她對我們沒有什麼好處，到時留言四起，不利于我們的行動。怕她被人利用我們可以軟禁她。哼哼，一介女流之輩，又如何逃出生天。」
「爺爺好計策。」吳世璠端來一杯酒遞給吳三桂，吳三桂接過來一飲而盡，拍拍金孫的肩膀，「一只金絲雀，爺爺送給你了。」
平西王府的客房內，章凌焦躁的如一頭狂怒的獅子，「公主，為什麼不按事先計劃好的來做，為什麼不跟那個老賊談條件？你知不知道你今天這樣做差點要了我們的命。」
落塵微微一笑，淡淡的道︰「我早就告訴過你，這樣做不可行。只要來到這里，我們就是羊入虎口，今天他不殺我，但我一輩子也休想走出這里半步。」
「是公主沒有按照屬下的計劃來做。」章凌依然固執。
「你醒醒吧，老賊要的是唯我獨尊，萬人之上。不可能走你指給他的那條路，反清復明，那只是一個口號，一個幌子，一堵天下幽幽眾口，有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造反而已。」落塵緊握粉拳，極力控制自己的情緒。
章凌奇異的笑著，「沒關系，我們會贏的，誰送出去的江山我們再從他手中拿回來，公主，將來你會看見的。」
章凌喃喃說完，幽靈樣從房中出去。外面守衛的一幫衛士個個神色慘然，氣氛凝重。章凌勉強的笑笑，道︰「公主猜測的很對，明天我們離開。」
「那公主怎麼辦?」
「公主，得留下來了。」
「那我們？」
「可以，我們還有一張王牌。」
第二天一早，章凌便向吳三桂請辭。書房內，吳三桂抖著花白胡子道︰「章護衛，我們的合作才剛剛開始，章護衛走得似乎有點急啊。」
章凌道︰「公主並沒有做到王爺想要的結果，所以，難道，王爺還願意為崇禎帝的遺孤討回一個公道。」章凌一點點的試探著。
吳三桂深沉的思忖了片刻，道︰「目前以你我的力量還不足以與朝廷對抗，兵馬糧草的囤積還需要一段時間，而你們更是需要時間和時機。我們不可妄動，如今天下初定，天子年幼，朝中當年的重臣多半凋零。動蕩的時候很快就會來臨。所以，現在我還不能和朝廷鬧翻，你我的來往也只能在暗中聯絡，昨天幸好都是我的股肱之臣在場，不然傳到豎子皇帝的耳中，老夫的王位也即將不保啊。」
看似一番推心置月復的話語，章凌卻毫無心機的全部相信，當下抱拳道︰「王爺所說有理，在下回去自當秣兵歷馬，隨時應戰。」
「嗯，」吳三桂十分滿意，道︰「公主就留在我們大理吧，我的金孫很喜歡她，希望可以和先帝的遺孤聯姻，有了這一層姻親，日後反清復明，我們必定是赴湯蹈火，再所不辭啊。」
章凌大喜︰「這自然是大喜，不過公主性情倔強，如果世子能博得公主歡心，也不失為美事一樁。就怕」章凌不敢再說下去。
吳世璠推門而入道︰「就怕什麼？」
章凌吶吶道︰「公主性情剛烈，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個性。」
吳世璠揚揚斜飛入鬢的劍眉，笑笑，「是嗎？昨日小爺我已經領教過了。」
吳三桂也捋須微笑，「有道是，烈女怕郎纏。世璠，你有信心嗎？」。吳世璠笑看章凌，眼露精芒。
「對公主，本小王是勢在必得。」
此時客房內正對著燈花發呆的落塵忽然打了個響亮的噴嚏，侍立一旁的婢女小潤連忙給她披上了一件外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