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寧宮內,斜靠在雕花胡床的太皇太後見他進來,以眼神示意佟佳皇貴妃坐到一邊,一旁的孫嬤嬤趕緊湊過去和皇太後一起扶著她起來。
已過花甲之年的太皇太後,最近鳳體是越來越虛弱,她淡淡睥睨著底下垂著腦袋的曹寅,慢悠悠的開口︰「曹子清,你好大的膽子,你一個小小的包衣奴才,仗著皇上的依賴是越來越不把我這個快死地老太婆放在眼里了。」
曹寅嚇得趕緊趴下去︰「奴才惶恐,奴才不敢。」孫嬤嬤也唬得連滾帶爬地連連向太皇太後叩頭,「老祖宗恕罪,這天殺的狗崽子哪敢藐視老祖宗的威嚴啊。」
「真是這樣嗎?不過是看在皇上倚重你的份上,哀家找你來問點皇上的事情,為何三番四次的拿些鬼話來搪塞哀家?」太皇太後一拍幾案,這回她是震怒了,不拿出點天家氣派來,這幫奴才都認不清誰才是這紫禁城最大的主子了。
曹寅一咬牙,萬般無奈只能連連稱罪,生怕惹得上了年紀的太皇太後生了大氣傷了鳳體,可是皇上的事情是真的不能說啊,這萬一傳了出去只怕皇上這皇位都要坐不安穩,所以知道的人是越少越好。
看曹寅的神情,太皇太後一雙火眼金楮大風大浪經歷無數,豈會看不出來這小子是鐵定撬不開他的嘴了。哼,跟哀家玩心眼你還太女敕了點。鳳袖一揮,喝道︰「來人啊。」
「奴才在。」呼啦啦進來一幫子五大三粗的婆子太監。曹寅正模不透太皇太後的意思,只听那蒼老威嚴的聲音沒有一絲轉圜的余地,「把孫嬤嬤給拖到辛者庫去,沒有哀家的旨意誰也不準放她出來。」
「哎呀,老祖宗饒命啊……」女乃娘孫氏張皇失措的叫起來,七八個人撲上來就拉著她強行往慈寧宮外拖去。孫氏一邊掙扎一邊沖著呆在當場的曹寅罵道︰「你個不孝子,你這是要害死你娘我呀。天哪,我這一把年紀了去辛者庫還不要了我的老命啊。老祖宗救命啊,饒了奴婢吧。」
「曹子清。」太皇太後一拍幾案,喝道︰「你還是不打算說嘛。」曹寅汗當場就下來了,怎麼辦?怎麼辦?急得只差抓耳撓腮了。
「拖下去。」太皇太後不給他半點遲疑的機會,曹寅突的就挺直了身子,吶吶道︰「奴才說,奴才把知道的都告訴老祖宗,求老祖宗放過我娘吧。」
「那就快說,哀家雖然老邁但還不至于昏庸,若你再敢糊弄哀家,哀家現在就要了你娘倆的腦袋。」
「是,是。」沒想到這次這麼難以月兌身,對不起了,只能犧牲你了。一咬牙一瞪眼,道︰「是因為西六宮梨秋苑的蔓菁小主。」
「蔓菁小主是哪一個,皇上的新寵嗎?」。太皇太後一愣,「沒听說宮中還有這一個人啊。」
「老祖宗,臣妾知道,臣妾手中的這個阿哥就是她生的。听說本來皇上是要為她晉封的,可是生產之後不知招了什麼邪,人就變得痴痴呆呆的,還差點摔死小皇子,好像皇上就是在那時候起才開始變得沉默寡言的。」佟佳皇貴妃柔柔細細的向老太後道明事情的始末。
曹寅爆寒,好吧,就姑且當成事情確如皇貴妃所言吧。連忙忙不迭地連連點頭,「是啊,是啊,皇上就是因為這蔓菁小主的事才心煩氣躁郁郁寡歡。」
「好吧,哀家算是明白了,放了孫嬤嬤吧,賜老君眉一斤給孫嬤嬤好好壓壓驚。」曹寅扶起老娘謝了封賞,母子倆誠惶誠恐地退了下去。
出慈寧宮的時候,曹寅听見里面蒼老狠戾的聲音在說︰「來人啊,領了西六宮的蔓菁賤婢來見哀家。我倒要看看是什麼狐媚樣子,弄得皇上萎靡不振的。」
完了,這個已經瘋了的答應因為自己要小命不保了。
「皇上。」曹寅蔫不拉幾的跪在康熙身後,眼前綠油油的一片是皇宮里的秘密田園,是皇上研究一年雙季水稻的地方,種了不少在曹寅眼中歸類于莫名其妙的東西。
「皇上……」良久,曹寅再次出聲,小心翼翼地打斷康熙的神游天外,看著恍恍惚惚每日對著一從蘭草發呆的皇上,曹寅也不知如何安慰他,自從皇上拿著不知從何處得來的種子萬分珍惜的種在這里之後,整個人愈發悵然若失,失魂落魄。
「什麼事?」康熙依然望著那從蘭草,不溫不火的道。
「今日太皇太後又召奴才問話,還拿奴才的娘威脅奴才,迫不得已,奴才向太皇太後坦白了。」
「坦白?你說了什麼?」康熙轉過身來,眼神幽暗,這是他發怒的前兆。
「沒有沒有,奴才哪敢真的都說出來,只是,只是,那個替罪之羊怕是要遭殃了。」
「哪只羊?」康熙斂去了眸中厲芒,淡淡問道,事不關己。
「是那個蔓菁小主,奴才架不住老祖宗天天逼問,就把她拖下水了。」
「哦,那你是怎麼跟皇祖母說的?」
「奴才什麼都還沒說,老祖宗就都明白了。」
「是嘛。」
「皇上不去慈寧宮看看?」
「看什麼?」
「老祖宗認為是蔓菁小主狐媚禍主,估計是要活活打死她的。」
「…….」
沒有反應,這怎麼可以,禍是他闖出來的,再不救她他就真不是個人了。
「她是小阿哥的額娘啊,如果不救她,小阿哥以後就是沒娘的孩子了。這太後要是打死了她,皇上你還是這個樣子,怕是還有人要遭殃啊。」
「隨皇女乃女乃折騰吧,朕真的很累了。」康熙懨懨地轉身離去。
倆個月之前,落塵就搬出了梨秋苑搬到宮女門居住的掖庭院,因為人人怕她身上的煞氣,是個不吉利的人,領事的太監竟讓她在後宮偏隅專門清洗恭桶,美其名曰這茅廁的污穢之氣可以降魔驅邪,他們還是為了她著想來著。
落塵微微淺笑並不分辨,挽起袖子就開始干活。秋瑾被分配到內務府做雜役,相比蔓菁這個舊主,待遇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何止是雲泥之別。
三三兩兩的宮女太監躲得遠遠的對落塵指指點點,落塵權當沒看見,越發賣力的洗起恭桶來,還故意弄出挺大的動靜,嚇得那些人避得更遠……
落塵便咯咯的笑,一邊笑一邊唱歌,歌聲清揚婉約,穿雲破月。
躲在一旁的太監宮女就竊竊私語,「你看看,那麼大的臭味都壓不住她身上的邪祟,洗著恭桶還能高興的唱歌,一般正常人那會這個樣子啊,還不哭死啊。」
「听說她生了個小阿哥,後來還差點被她摔死呢。」
「真是一條賤命,有點福氣都架不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