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向康熙，「落塵始終有一件事不太明白。皇上，是如何知道這具身體里的靈魂就是我？」
康熙微微一笑，神秘地道︰「落塵想知道嗎？那落塵先告訴朕，你又是何時來到這里的？為何避開朕，寧願裝瘋賣傻，被發落去洗恭桶，被獻祭神鴉，也不願讓朕知曉你的存在？」
落塵的眸光幽深晦暗，「連我靈魂重生的事情都瞞不過皇上的法眼，皇上又何必問我？」
「落兒，已經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可好？」
落塵沒有說話，無神的看著天青色帳頂，心靈深處低低的呢喃︰「有些人，有些事已經一輩子刻進靈魂深處，如何能輕易釋懷？」
看她不再說話，康熙也沒有再言語，替她掖好被角，深深地看她一眼之後才慢慢離去。
「好好養病，朕改天再來看你。」
這一養就是一冬。
等到春雪消融，綠意盈枝，鳥兒陣陣鳴唱的時候。落塵千年冰封的臉上才漸漸有了一絲生氣，呆滯無神的眸光也微微流轉起來。
「小主，可是要出去走走？」秋瑾趕緊過來扶著她。
「出去走走？還能出去嗎？一旦出去就會看見不該看見的人，看見不該看見的人又會惹回不該有的一段相思。何苦來哉，扶著我在屋里轉轉就好。」
秋瑾扶著她慢悠悠的轉，幾次三番欲言又止。
其實小主根本不用擔心會踫見不該踫見的人，那個人，已經遠離了京城，發配到了大漠天邊，永遠不會再進到這重重宮闈中來了。
只是她不敢說，也不能說。
就讓小主慢慢淡忘了他吧……
落塵停下腳步，望向桌上那厚厚的一疊宣紙，那上面是她一筆一淚，寫滿「花為媒風為見證，上窮碧落下黃泉，無論今生還是後世，為仙為魅不相忘，生死相隨。」
那是她曾經對納蘭容若的誓言，怔怔的掉下淚來。他的誓言還言猶在耳，只是今生，她不是仙子也不是幽魅，再天衣無縫的誓言老天都能找出它的漏洞。
「秋瑾，給我一個火盆。」
拿著那厚厚的一沓宣言，一張一張看著它們被火焰吞噬。
秋瑾驚訝地看著她把一張張和著血和淚寫出來的東西親手燒掉，當初不明白小主為誰而寫，現下她一樣不明白她為誰而燒。因為她知道，小主對納蘭的感情沒有深到現在這種要死要活的地步。難道小主什麼時候和納蘭公子有過深發展？或者另有一段不為人知的感情？她好生奇怪，始終不能明白清醒過來的小主天差地別的變化。
第二日，落塵便主動換上了一身宮女服侍。因為落塵明令伺候她的幾個人不準到皇上面前多言，結果就是誰勸她都不听，把幾個太監宮女急得團團轉。
「你們不必擔心皇上會責罰你們，當初我就是貶來乾清宮偏殿當宮女的，現在養好了傷病沒有理由再讓你們伺候著。」
幾個人跪下來苦苦哀求落塵換下衣裳，落塵真是氣了，這幫奴才對她好她知道，但是他們太不明白宮里的生存游戲，以為有了皇上的眷顧她就可以高枕無憂嗎？整整讓她休眠了一個冬天，並不代表就是忘記了她的存在。
在萬物都復蘇的季節，有些人不安的因素也在蠢蠢欲動。她如果再以不變應萬變，最先受到沖擊和矚目的就是她。
何妨再低微到塵埃里去，本身她就是跌落到塵埃里的一粒微塵。
找到乾清宮主管李德全的時候，把李德全為難得夠嗆。這個小主真是會給他找麻煩，明明知道萬歲爺把她接到乾清宮來是干什麼的，偏偏還自討苦吃的有福不享，非要讓他安排差事。
「李公公，如果你不給我安排差事那就算了，那奴婢就在這里隨便找點事做，比如，乾清宮的柱子地板都由我來擦，所有的帷幔紗帳都由我來洗。」落塵四處打量著，看有什麼是她力所能逮的工作。
李德全一看，這也是一個心里什麼都明白的主。這是不讓萬歲爺在後面所有人的面前沒臉子啊。行啊，主子爺也沒白疼她一場，趕緊派了個輕松一點的差事打發了她吧，讓她到萬歲爺跟前端茶遞水去。
「行 ，小主，奴才都明白了，別的活你也甭想了，你就到茶房當個奉茶宮女吧。」
落塵微微一笑，「李公公知道我是因為觸犯太皇太後，皇上才貶到乾清宮來當差的，太輕松的差事可顯不出皇上的誠意，反而會有包庇護短的嫌疑。」
「誒，小主這話可有偏差，奉茶宮女的差事看似清閑，其實也不是那麼好當的，小主先到御茶房適應兩天看看，恐怕到時候小主叫苦就來不及了？」
「好，就依你所言。」落塵微微一笑，無比雲淡風輕。
前生她就是制茶的祖宗，難道小小的御茶房就能難倒了她，御茶房里四個奉茶宮女驚訝的看著她嫻熟的挑茶，鑒水，賞玩各式瓷器，貢制琉璃杯，緬甸漆器，琺瑯茶具，玉質角斛，紫砂壺……
搖了搖頭，皇家的茶道就是太過于精致貴氣，反而失了茶之精髓。忽然想念起碧苑小築自制的那套竹制茶具來，每次烹茶用到它們總會為煎出來的茶更添一份清香和甘甜。
李德全和四個宮女一品落塵泡出來的茶，個個面露滿足贊嘆之色。
李德全訝異道︰「想不到小主還精于此道。」
「入宮前鑽研過這些，沒想到還能用到，不過李公公，御茶房的事情真的不適合我這個待罪之人來做，現在證明難不倒我，是不是應該另派差事？」
總之落塵的意思就是不能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轉，這樣反而更招一些人的眼。
「好吧。」李德全冥思苦想，不在皇上面前但又不能離了皇上視線的差事。
「這樣吧，小主每天在皇上上朝的時間打掃皇上寢宮怎麼樣？」如果讓皇上知道心愛的人每天為他疊被鋪床肯定做夢都是香甜的。李德全為自己的想法雀躍不已，不停贊嘆自己的聰明絕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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