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不能給我們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嗎?」。
「皇上身後還有萬千子民,實在不該為了一個女子這般頹廢。」
話冷情更絕,沒有半分回寰。
「只要有你,朕才能重新振作,為百姓蒼生謀福祉。」
「如果是那樣,但願我從來不曾認識過皇上。」
冷眼看他急急奔來的身影,
刀鋒寒涼,劃出不一樣的光,刺痛雨夜里三個人的眼。
「不要啊,娘娘….」
「姐姐,不要…」
「落兒…」是康熙不能自抑的哭聲,腳下卻不敢再挪動半分。
落塵微微喘著氣,握緊深深刺入肩胛中的剪刀,抖索著慘白的唇道︰「若是皇上日日苦苦相逼,烏雅氏蔓菁不介意從此消失。」
緩緩墜子,咚的一聲坐回椅中。
康熙瘋了一樣撲進屋中,怔怔望著她肩頭漸漸渲染出的艷麗花朵,望著還兀自掙扎著要拔出剪刀的落塵,哽咽道︰「落兒,只此一晚,讓朕好好照顧你,從此以後,如你所願,好不好?」
落塵眸中漸漸泛起水霧,這個男人,她愛到骨子里的男人,如今這樣哀求著只求一晚繾綣,既然離別在即,為何不彼此留點美好的懷念?
她緩緩闔上了波光瀲灩的眸子,默許了皇上所言。放開兀自流著鮮血的肩頭,任這個霸氣狂狷的男人一步一步走過來,帶著痛入骨髓的憐惜和……
李德全和阿寶都趕了進來,慌慌忙忙地幫皇上拔出德妃娘娘扎入肩頭的剪刀,清洗了傷口,層層復復包扎好之後,兩人悄無聲息地退了下去。
總算皇天不負有心人,雖然有點美中不足,德妃娘娘受了點傷,但到底也讓萬歲爺見上了一面,就讓他們這對讓人模不著頭腦的磨難夫妻好好徹夜長談一番吧。
「落兒…」抱著懷中緊閉雙目淚流不止不願看他的落塵,環視了一眼屋中簡單粗鄙的陳設,心中一痛,落兒這又是何苦?
「落兒,我知道你不願再見朕,可是朕有些話不得不和你說清楚,當初朕派蘇喇嘛姑去安親王別苑並不是……」
後面的話教突如其來覆上的香唇堵住,落塵閉著雙眼低低道︰「皇上,我說過,從來沒有怪過任何人。」
「那你?」康熙沒有弄明白落塵的意思。
「噓。」落塵張開秋水盈盈的雙眸,靜靜抬頭睇他,「不要吵醒了胤祚。」
康熙望向一邊搖籃里睡得安穩的愛兒,久違的幸福瞬間充滿胸臆。
一瞬不瞬地靜靜盯著懷中溫順的落塵,又一種悲涼藤蔓一樣繞滿他的身心。
只能擁有這一晚嗎?
他太想要長久擁有這樣簡單的幸福。
順從地任落塵一件一件為他褪去濕透的衣衫,滿心渴望的他一把將輕輕為他拭發的落塵抱住。
輕輕廝磨著她冰涼的臉頰,「落兒,忘記過去,我們重新開始。」
洶涌的淚奪眶而出,她怎麼會忘記?屏山之夜,血染山巔,死的不止是她的親人,還有無數生生被化身成魔的她鉗斷頸項,血污蓬飛,一直她以為是那些人逼她動手的,可是到頭來她才知道,追根究底,那因還是在自己身上,教她如何不心膽俱寒?
一閉上眼就是血淚紛飛慘叫連連的夢魘,而這一切都是拜眼前這個情深若斯的帝王所賜。
她如何能靜靜偎在他懷中,和他安享這令人贊嘆覬覦的幸福?
一切都終結在今夜吧,情也罷,愛也罷,恨也罷,怨也罷。
從此最好不相見,如此便可不相怨。
她的心里到底還是怨著他的吧,否則為何一見他?就會扯出靈魂深處隱隱的痛。那段家國仇如何能輕易釋懷?那段千生愛如何又能輕易割舍?
說不怨那是騙他的還是騙自己的?落塵恍惚間已經分不清愛恨之間的界線。
只是肩頭包扎好的白棉布上,在兩個人生離死別般的抵死糾纏里,慢慢暈出妖艷的紅……
像極那朵妖冶的地獄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