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是額娘的畫作嗎？這落款觀晴何許人也？」胤褆好奇地問。
落塵走上去用手中的帕子將畫蘸干，疊起來交給一旁的霏雪。一旁憑欄而坐的康熙揮揮手道︰「見過禮便都散了吧，各忙各的去。密嬪也到庵堂那里去看看胤。」
眾人依言便都三三兩兩散去，落塵拿起氤濕了的羊氈又交給其他宮人拿去晾干。
正要收拾畫筆，抬手被一只剛強有力的手奪去手中畫筆，反復蘸了蘸血紅朱砂，落塵不明所以，微微含笑抬起頭來看她的君王。
卻不防被他提筆在眉間點了一下，頑童一般眼露笑意睨她驚慌失措的樣子。
落塵以手附額，大叫︰「皇上，你在臣妾額上畫的什麼？」
「欸，不要踫不要揉不要搓，否則朕不能保證它會變成什麼樣子？」
沖到水邊臨水為鏡，竟是端端正正一枚胭脂淚。
「皇上…….」這一回，落塵真是哭笑不得，「臣妾都是當女乃女乃的人了，這丹砂染上肌膚數日不淨，你讓臣妾日後怎麼在宮中行走？」
點上美人砂的落塵愈發靈動可人，一掃往日冷冰冰高雅雍容的風度。
「古有張敞畫眉，今有朕點朱砂。」
「皇上手中的筆應該是批改奏折，圈點狀元郎，怎麼可以效仿閨房之樂？」
「落兒，朕是人，不是神。也需要你的關心愛護，如果你的守護方式是在一旁默默觀看，朕可不可以請你走到我的身邊來，用朕想要的方式來愛我？」
「皇上？」落塵驀然傷感起來，「非是落塵涼薄，這歷代後宮和朝堂的關系都是千絲萬縷緊密相連，牽一發而動全身，後宮小小一個潮頭就會在前朝掀起滔天大浪。臣妾出身低微，多少雙眼楮一直在覬覦著長壽宮的一舉一動？臣妾又不能幫皇上分憂，若再不知進退，恐陷皇上于兩難之中。」
康熙不虞，卻又無言以對，心道︰「這個落塵，到底還是上善若水，。」
將她攬入寬厚的胸懷，霸道要求，「能不能為我自私一點？」
自私一點？處于這樣的深宮之中，他的身邊有無數名義為他妻子的妃嬪，讓她如何做到他所要的自私一點？在這深宮之中，每一個翹首等候的妃嬪都有權利享受皇上平等的關愛，而她不行，她只能在這樣窒息的深宮里寂寂無聞。
若離了這深宮，他和她還能相守相愛，可是在這宮里，她不敢她也不想。
「皇上，若我自私，這天下便難太平。您早就知道我放下心中怨恨，卻又故意曲解臣妾的意思，皇上心中又何嘗不明白這些道理，只是借著我恨你的假象不斷掩蓋心中泛濫的真情，其實在這宮里，皇上和臣妾一樣步步維艱，如履薄冰。」
康熙淡笑，以手揉她額頭，「你這個女子真是不討人喜，偏偏要透視別人的內心，為別人的喜怒哀樂費盡心思，自己卻枯對紅窗。」
落塵微微蹙眉，「這紅色宮牆金色璃瓦但願不要再染上陰霾才好。」
康熙一怔，靜靜抬眼睨她，見她狀甚苦惱，只是擁她越緊，「朕有偌大的江山要守，落兒有要愛護的人要守。從來家國天下都是混為一體，朕在他們之間難以取舍，唯有未雨綢繆。否則等到失去所有，再做什麼都失去了意義。」
雖然深知他對自己的深情眷顧，但這些年發生的所有生死離別讓她膽戰心驚，她好怕，這個曾經對她殷殷垂愛的君王會在她全身心愛著他的時候，忽然奪去她的所有，讓她空無所依。
她開始患得患失起來，隨著年華的老去愈發明顯。雖然她的容貌不曾更改，歲月沒有在她身上留下一絲衰老的痕跡，反觀皇上，卻已經漸現頹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