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佔韶華 第16章 救苦難清景買奴,禍事消金氏來訪

作者 ︰

世事茫茫難預料,清景想過此次錢府有可能不被政權更迭的巨變影響,這段事過後錢府仍舊是大興縣里首屈一指的大家顯族。

只是沒想到這一天竟來的這樣的快。

不過半月,金氏便帶著珍珠碧珠,趕著一輛紅頂烏木四圍錦緞的大馬車來到了農莊上。

金氏到達時,清景正在買奴隸。買的人卻也是熟人,就是在農莊上做煮飯婆子的陳嫂。

陳嫂也是個可憐人。她是堂陽縣鄰縣瀘縣的人,十五歲上嫁了過來。本也是想著好好過日子,誰知嫁的那個男人孫自來卻是個潑皮二流子,不掙錢養家不說,還成日家打架賭錢偷雞模狗,村上的人都暗地里稱他為孫癩子。

俗話說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這陳氏自嫁過來始,便沒過過什麼好日子。三天兩頭便有被孫癩子打傷的人或者家里丟了東西的人尋上門來,好些的指著孫家的木材門大罵一通,膽大些的直接闖進去,指著陳氏的鼻子就是一頓大罵。

更有一次,尋上門是個悍村婦,那女人進來便扯過陳氏的頭發,朝她臉上身上一頓打,邊打邊罵,最後陳氏才听出來,是那女人的兒子被孫癩子給打了。

什麼?你說這些人為啥就不去找孫癩子?哎,這自古以來,平民小戶里,一向是軟的怕硬的,硬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像孫癩子這樣的潑皮,誰敢惹?只能拿他家婆娘出出心里這口惡氣了。

清景最近正打算著買個奴隸回來。一來,再過半月,中秋前後,農莊田里中的粟米就要收割了,人手不夠。二來,清景一個女子,要真的接手這樣一個農莊,只靠雇來的人明顯是不行的。最起碼得有一個買來的,賣身契攥在自己手里,代自己辦什麼事才放心。

恰在清景準備叫來牙婆時,陳嫂一身傷的從家里趕來了。因陳嫂是雇工,每半個月是有一天假的。只是陳嫂每回回去,必是一身傷的回來,這倒是農莊上人人皆知的事了。

初始大家還關心關心,聚在一起憤慨一下孫癩子的混帳。次數多了,也便麻木了。終不過別人家務事,難不成還沖去打孫癩子一頓?

況且就是想打,也不敢吶。俗話說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被孫癩子這種人惦記上了還會有安生日子過?所以,女子這一生就是個命字,陳嫂她命不好,沒法子,熬著吧。

只是這回有所不同,陳嫂回來一直哭,兩只眼楮哭得跟水泡子似的。這樣哭了一天,黃昏時候,賬房張先生看不下去了,就來找新東家說了情形,想著清景能去勸勸陳嫂。

其實張先生倒真是挺可憐陳嫂,有心上前勸一權,但男女大防,何況陳嫂一個有夫之婦。于是他只好來找新東家,想著東家看著面善,能善心大發幫一幫陳嫂也說不定。

許是心里太苦實在想傾訴,清景不費什麼口舌便從陳嫂這兒問出了緣由。

陳嫂嫁過來五年,十五歲成婚,而今也不過二十歲。這孫癩子原先還有個瞎了眼的老娘,一直是陳嫂在外做雇工掙錢養活著。

陳嫂人善心孝,跟婆婆的關系倒是好得多。每每孫癩子性子上來要打陳嫂,瞎眼老娘總是護著。不料前些天孫老娘得了場急病死了,陳嫂很是傷心,但這只是其一。

話說這孫老娘一直覺得嫁給自家兒子,委屈了陳嫂這個好媳婦,所以,關于陳嫂嫁來孫家五年一直未生育一事,閉口不言。只是臨死時,怕孫家就此斷了香火,專程囑咐了孫癩子,讓他好好與媳婦過日子,早日生個男娃好延續孫家的香火。

孫癩子一想也是,沒有兒子,百年後可讓誰給你上墳燒紙錢?于是破天荒請了個游方郎中回來,看看陳氏幾時能懷上身孕。

誰想那郎中一模脈,便道陳氏這些年積年辛勞體質虛寒陰虧,又多處舊傷,怕是就此不能生育了。

孫癩子听了這話大怒,把郎中趕出門便扯過陳氏一頓暴打。打完了便趕她出門上工掙錢,嘴里罵罵咧咧的說陳氏是一只不下蛋的雞。

陳氏出門後,越想越心傷,恨不得一頭撞死了事。但站在村口歪脖子棗樹下許久,卻終沒有那個勇氣一脖子吊上去,于是就哭腫了兩個眼泡子回了農莊。

听了陳嫂那番話,清景便生出了買了陳嫂的想法。

其一,陳嫂也是農莊上的老人兒,農莊上的方方面面都熟悉,日後幫著清景辦事也容易上手些。

其二,陳嫂也真是可憐,買了她,也是救了她。既然清景如今有了些銀錢,這些個不幸的人,能幫一個是一個。

其三,陳嫂人善心實,這樣的人,認定了主子便不會背叛。現下陳嫂在淒慘絕望里掙巴著,若是清景拉她一把救她出苦海,必被她視為一輩子的恩人。

錦上添花誰人不會?難得的是雪中送炭救人于苦難。而現下的清景,正需要一個忠心的人留在身邊。

于是第二日上,清景就讓賬房張先生把那孫癩子喚了來,將她打算買陳氏的想法直接說給孫癩子听。

孫癩子最初很是歡喜。想那陳氏,人不美,又不能生育,一個不下蛋的母雞,能賣幾個錢自是不錯。

正要張口答應,又想到莫不是這位夫人跟陳氏處了這麼幾天處出主僕情分來了?看她可憐所以幫她一把?

要是這樣的話,她自是不會太在意銀子。那便得好好的敲一筆了,誰跟銀子有仇啊?不敲白不敲!

于是孫癩子清清喉嚨,開口道︰「這位夫人,怎麼說我孫自來跟陳氏也是五年的夫妻了。這一日夫妻百日恩,我要是賣了她,道義上可是說不過去。」他邊說著,邊偷眼去看清景的表情變化。

誰知這位夫人連眼也不抬一下,輕笑一笑,道︰「那便算了,我只想買一個奴婢放在身邊伺候,想著陳氏算是相熟的人,比起人伢子賣的那些讓人放心。你既如此說,沒道理拆散人家夫妻。」

說罷,她起身欲進入內室,順便囑咐張先生道︰「張先生,煩請替我送送這位孫丈夫。妾本獨居,相公求學未歸,不便相送,您請見諒。」

看清景真的站起打算往內室去了,孫癩子傻眼了。原來這女子是真的只想買個奴婢啊。而且,她似乎還不曉得他孫癩子的一貫名聲為人。

「夫人!慢行一步!」清景听見身後的孫癩子果然憋不住開口喚住了她,心里冷冷一笑,面上卻不動聲色道︰「孫丈夫有何事?」

「夫人,我細細一想啊,」孫癩子搓搓手,諂笑著道,「這陳氏跟著我也是受窮受苦,既然夫人如此看重她,我也斷沒有不放她去享福的理兒。」說完他抬眼看清景。

清景也不答話,就坐下等著後話。

「不知夫人,打算出多少銀錢?」

清景這才答道,「我初來此地,倒是不知此地買奴的價格。按著大興縣里,貴的不過一十五兩銀子。陳氏在農莊上幫忙也久了,給低了也不好。湊個整數,二十兩!孫丈夫要是應了,現下就由張先生同你去你村上里正那里去辦奴籍。賣身契到了我手里,一手錢一手貨,這二十兩銀子,當下就對給你。」

孫癩子這下是大喜過望,看剛剛的情形,還以為這次最多也就得十兩銀子。畢竟如今奴婢的市價不過十兩,容色稍好些的也不過十二三兩。這陳氏既不美又瘦弱不堪,竟能買到二十兩上。

那孫癩子生怕眼前這位不了解行情的夫人回頭再後了悔,當下扯了張先生就奔著里正家去了。

清景就坐在堂上等著孫癩子把陳嫂的賣身契拿過來。

要說這女子的命也是真苦,相公心善還好,不幸嫁了個黑心爛腸的,說把你賣了就賣了。沒法子,女子出嫁了,戶籍便掛在相公的戶籍上由相公做主,若是娘家有錢有權勢還好些,娘家沒權沒錢的,只能任憑相公做主了。

這邊清景正胡思亂想著,突覺屋內一亮,便抬眼看。

卻見門簾被撩了起來,接著金氏便走了進來。

她一身正紅繡金蓮的裙衫,梳著個牡丹頭,雙鬢上插著小巧的蝴蝶金釵,額上發間飾著個金雕的祥雲額飾,那祥雲下吊著小小一枚碧玉墜子。金氏幾步走進門來,額上的碧玉墜子便一顫一搖的晃蕩。

金氏已進門好一陣兒了,先時見清景忙著買奴,她便先去側廂尋了錢惜玉。母女相見,又是在這樣的大難之後,一番抱頭慟哭自是不必說。

那金氏見愛女消瘦得很,不免懷疑是不是舞姨娘,不,是不是那宋清景薄待了錢惜玉。這樣問了錢惜玉一句,卻見自家女兒搖頭擺手趕緊否認,言道姐姐對我很好,還把原先清景勸慰她的話原封不動對金氏復述了一遍。

金氏這才放下心來,讓紅珠先帶著玉兒上了馬車,自己帶著珍珠過來尋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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