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了緊手中的蝶形釵，疾步向小碟所說的山谷走去。雖然有了法力，但我並不懂法術，更遑論駕雲，我直走得心急如焚，千萬要趕上啊！
終于邁進山谷，映入眼簾的便是一片花海，更有數不清的枯葉蝶翩翩飛舞。就是這里了，微微一笑，細細尋找起來。
「此一世後魂魄無存，再無來生，更可惜了你千年修行。」
「小蝶無悔。」
「好。」
清冷的聲音中帶著一絲寵溺，一絲無奈，一絲惋惜。那淡淡的一個字卻立即讓我慌亂不已︰看來她已經決定要月兌胎換骨，放棄修仙，由妖轉人了。只是如今她心心念念的劉成文將來定會負她，到時沒有了愛情的依托，若不自盡她還有何辦法支持她這脆弱的一世生命！
「慢著！」不假思索月兌口而出。
「誰！」
疾步小跑尋聲而去，不久便看見小蝶正和一俊朗男子立在一處。那男子右手抬起，指尖還流轉著幾絲朦朧的藍色瑩芒。
他便是楊戩麼？果然俊逸非常，一身玄衣在花叢中隨風而動，更襯得他面若中秋之月，溢出神聖又夾著冷冽的氣息。只見他劍眉微蹙，緊盯著我。
那目光大概還不算最凌冽的吧，其中還有幾分疑惑與探究，但卻依然讓我不得不尷尬地移開目光，轉而看向小蝶，微笑︰「你是小蝶？」
她的面上便多了幾分不可思議，輕輕點了點頭。
凝視了她片刻，又將目光掃向不遠處那若隱若現的茅屋。
「你真的了解他嗎？」。
情之一字，最是難解，又有幾人在自己認定了的人面前還能保持理智？
她臉上泛起點點潮紅，卻沒有忸怩之態，落落大方地點頭輕笑︰「是，他就是我命中注定的人，我要和他在一起。」
「甚至放棄修仙？為了他……恐怕不值得。」他們的相處不過幾月而已，如何能了解彼此？本想點醒她，不料她竟早已陷得這麼深。要想讓她放棄成親怕是不可能了，但是，也許，只要保住修行……
「我沒有遺憾，為了他，死都值得。」她一臉誠懇，又似有些害羞略低了低頭，卻是不容置疑的堅定。
死都值得麼？
「那……」我看看楊戩指尖的瑩芒，「至少緩一緩？哪怕兩三年，等你確定了他的真心……」你可知，兩年後，他便會離你而去？
「我現在就能確定！」小蝶對我不斷的懷疑似乎有些不悅了，「何況我的妖氣會對他有害！」
「小蝶！」我上前一步，急切中想拉住她的手好好勸說一番。眼前浮現出那日她在蝶群中輕盈的舞姿，這般活潑靈動的姑娘，難道真的躲不開那般痛楚麼？
伸出的手卻被一把墨扇生生架住，楊戩沒有看我，而是憐惜的看著小蝶︰
「該如何取舍，相信小蝶自會決定，姑娘不必費心了。」
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他才淡淡掃了我一眼。
自會決定？你可知如今她墜入愛河是何等盲目？經歷了嫦娥後羿之事你竟然仍未覺醒麼，你可知如今的放任會釀下何種苦果？
「楊戩！你這個哥哥……」卻忽然說不下去了。哥哥，這個身份對于他來說是怎樣的一種責任呵。想到他今後為了這兩個字而付出的種種，寂寥之感又涌上了心頭，看著他那瞬間凌厲的眼神，我卻再也無法出言責備。
良久，搖搖頭，揮去心底的陰霾，轉頭又去看小蝶。卻見她望向茅屋的方向，露出羞澀而甜蜜的笑容，心中便是一軟。罷了，便讓她享受這兩年的甜蜜吧。以後的事，也許還有辦法挽回。輕嘆一聲，收回手，轉身欲行。
「姑娘究竟是何人？」疏離的嗓音中帶著一絲嚴厲。
「龍雲。」我沒有回頭，徑直離開。
終究不願走遠，尋到一片草地便盤膝而坐，閉上眼細細思量解決之法。
「你為何不將你所知道的告訴她？」靈修忽然開口。
我……不忍心，何況我說了她也不會相信的。我微微皺眉，極力想說服自己剛才那一時的心軟並非一個錯誤的決定。
「長痛不如短痛，你應該明白！」他絲毫不留情面。
心亂如麻。小蝶，我該如何幫你！
「靈修，讓我看看小蝶的情況。」水鏡如今與我魂魄相融，只要閉上眼，就能在水鏡之靈的幫助下看到任何我想了解的發生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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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兒，為了我你放棄修仙真是受苦了。昨天你忙了一整日，看你如此虛弱，快來坐下。」
那個就是劉成文了吧。只見他眉清目秀，穿著淡黃色長衫，一身書卷氣。此刻他正一臉心疼的模樣，煙眉微微皺起，小心地扶小蝶坐在床上。
「成文，我不要緊的。」小蝶輕輕笑著。月兌胎換骨最是痛楚難耐，成人後更是體質虛弱，只見她此時面色蒼白，卻將頭靠在劉成文肩上，有著說不出的滿足。「對了，昨日戩哥哥為我們主持婚禮前把你單獨叫去說什麼了？」
劉成文臉上滑過一絲異色和一點點的膽怯︰「沒什麼，就是叫我好好待你……萬不可負你……」他頓了頓︰「你那哥哥好厲害的氣勢！」
我不由一笑，看來楊戩不知是不是听了我的提醒有所警覺，又去敲打了劉成文一番。看著劉成文那畏懼的樣子，希望他真能被楊戩就此震懾住，別再做出負心的事來。
「戩哥哥就是有的時候太嚴肅了，其實他很好的。」小蝶輕笑一聲，又將整個身子埋在劉成文的臂彎里，「成文，昨日我們拜過堂了，以後，我可跟定你了。」
「是啊，蝶兒……娘子……」
「噗」小蝶嬌笑，柔柔地又喚道，「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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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睜開眼，輕吁了一口氣，心里微微一嘆，不知道這樣的幸福能持續多久？
「你既擔心小蝶便應當前往她家，也好旁敲側擊將那劉成文多約束些。」
「靈修……他夫妻二人如今過得甜蜜，我如何能貿然前去？又能以什麼名義留下？」
「你怎地總是如此優柔寡斷！」
時光一點一點地溜走。我始終都沒有離開過山谷，但也沒有听從靈修的建議前往小蝶家。常常一個人坐在花間，一坐就是一整天，間或請靈修幫忙讓我看看小蝶的境況。開始時小蝶和劉成文還是相當恩愛的。小蝶時而嬌憨，時而活潑，常常逗得劉成文開懷，加上小蝶又十分賢惠，勤于打理家務，日子過得倒也十分愜意。
然而漸漸地，劉成文便流露出些許不滿的神色來。在這古代，傳宗接代是男子的頭等大事吧，沒有子嗣應是最大的不孝了，然而小蝶或許是因為由妖轉人體質虛弱的關系遲遲沒有懷上。看得出劉成文是十分想要孩子的，三番兩次地暗示，小蝶也因此暗暗焦急。然而這等事情豈是急得來的？再加上小蝶轉為凡人後衰老得很快，她本來就沒有什麼姿色，此時對劉成文就更沒有什麼吸引力了。是以一年多過去，劉成文雖然一如既往地溫柔，但神色間已多了些不耐，漸漸對小蝶越發的冷淡起來。
我看在眼里暗暗心焦，難道真的躲不過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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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兒……」劉成文推門走進小蝶的房間，手里提著一個包裹。
「成文，你這是……」小蝶的目光落在那包袱上，臉一下子變得慘白。
「蝶兒……周天子昨天張榜招賢……我想去試試，」劉成文有些囁嚅，目光閃爍不敢直視小蝶，「蝶兒，我也是想讓你過得好一點……」
「咳、咳……成文，我現在過得很好了，只要你在……」小蝶婚後一直體弱多病，最近又一次染上了風寒。此時她面色潮紅，顯是努力抑制著咳嗽，卻急切地看著劉成文。
劉成文在小蝶身邊坐下，似乎猶豫了一下還是將小蝶摟在了懷里︰「蝶兒，你看你又生病了。我沒有那麼多錢給你治病啊。這次去京城謀事，若是成功了定能賺錢治好你的痼疾，我是真的想讓你過上好日子啊！」
小蝶轉頭，深情的凝視著劉成文，劉成文有些尷尬地避開了她的目光，輕喚道︰「蝶兒……讓我去試試好麼？」
小蝶閉了眼，緩緩點點頭，伸手將枕頭下的錢袋拿出遞給劉成文︰「早去早回。」
得意的笑意在劉成文臉上一閃而過。只見他緊握錢袋，扶起小蝶靠在床頭︰「事不宜遲，那我現在就去了。」
小蝶沒有睜眼，只是又點了點頭。
劉成文最後看了她一眼，就疾步向門口走去。
「成文……咳、咳……」
劉成文腳下一頓，卻沒有轉身，只是低低地道了一聲︰「蝶兒……保重。」便又快速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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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終于還是來了。成親兩年多後，劉成文終于還是離開了。
混帳！我在心里罵道，周天子招賢分明是在去年。必須要攔下他！暗下決心，飛速向劉成文離開的方向跑去。好在劉成文一介書生，腳速不快，沒過多久我就追上了他。
「劉成文！你給我站住！」
劉成文停下了，轉過身看著我，極有禮貌地笑著一拱手︰「不知姑娘是？」
看著他虛偽的笑容，心里一陣厭惡︰「天子招賢早已結束，不知劉先生要去哪里謀事啊？」
劉成文臉刷的白了，試探地喊︰「蝶兒？」
「我不是小蝶！」他難道以為我是小蝶變的麼，「小蝶一心一意信任你、愛你、支持你，你是如何待她的？如今她在病中，你竟然就要丟下她獨自離開？你可知她將家中所有盤纏都給了你？你要她如何生活！」
劉成文臉色一變數變，卻忽然轉過身去，抬腳就走，冷冷說道︰「這是她自己的選擇。」
「劉成文，你這個混蛋！你就不怕她那個戩哥哥去找你麼？」不得已只得出言威脅。
他果然一怔，卻又淡然道︰「兩年來他都沒來過，誰知道他什麼時候會發現？何況人海茫茫他又要到何處去找我？」
「哼，乘除加減，上有蒼穹，你就算不怕楊戩，也該怕因果報應！」
我沒有再糾纏，留下這句話轉身就走。這樣的男人，就算他真的留下，只怕也再給不了小蝶幸福，又何必強求？小蝶，我那一日的心軟，當真害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