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君父的死,司馬蘅悲痛之余,心中也是無法釋懷。雖然君父早已不在,但服喪卻是不能少。司馬蘅便每日呆在院子里,很少走動。
而劉曜也沒有反對她這樣做,只是有空便會過來看望她一會。有時也有勸她出去走走,怕她悶出病來。但不知是何原因,更多的是縱容著她。
不知是否劉曜與漢王說了她的情形,漢王也沒有再召見她,只是若宮里有什麼好東西,卻是會賜她一份,以示恩寵。
夏日便在這樣的傷感枯寂的情懷里漸漸遠去,秋風又吹了起來。
一日,司馬蘅站在院子里,穿著薄薄的夏衫,被秋風一吹,卻是覺得有些寒冷。這才反應過來,服喪已有三個月。這些時日里,她也想了許多,心情也漸漸放了開來。但心底深處卻終歸還是不暢快的,于是,她決定出去走走。這洛陽城里,以前便去過許多的地方,那些地方都有過她與司馬睿的影子。
司馬蘅出得府里,走在熱鬧的洛陽街頭,感受著這熟悉的氣息,心里的郁氣也就又少了幾分。
「姝女。」跟在身後的采采忽然湊近了兩分,小聲謹慎的道︰「奴婢總覺得有人鬼鬼祟祟的跟在我們身後。」
司馬蘅看著街頭賣得那些有趣的小玩意,不以為意的道︰「不外乎是些乞兒,小心些腰間的荷包就是了。」司馬蘅以前跟司馬睿出來時,便有一次不小被那些骯髒矮小,但卻鬼機靈的乞兒扯去過一次荷包。直到如今,都是心有余悸。
采采听了,卻是嘀咕了兩聲。司馬蘅一時並未听清是什麼,也沒有追問,只當她是一些不滿的抱怨。
經過一處茶館時,采采又上前了兩步,卻是有些興奮道︰「姝女,我們要不進去歇歇?」
司馬蘅抬頭看去,這間茶館她以前便有來過。布置雅致不說,做得點心吃食卻也難得的好味。一日里,卻是大部分時間都是坐滿了客人。
司馬蘅回過頭看向采采︰「你想進這里?」
采采便有些扭捏道︰「听說里面的吃食精細,卻是難得一吃。奴婢想沾些姝女的光,進去品嘗一下。」
司馬蘅听了,便不置可否。采采平日里在司馬蘅身邊也多有空閑,沒有事時,有時便也會出了院子,跟府里的其他侍人一起玩鬧會。她知道這里的吃食精細,想必也是听那些侍人們說的。
司馬蘅領著采采進了茶館,自有人把她們帶進後院的廂房里。雖說女子也可上茶館,但終究還是有些防範,坐在大廳里跟那些男人一起,自是不可能的。所以每當若有大戶人家的女子出來嘗些新鮮,來到館中,自是有獨有的廂房供給她們歇息。
司馬蘅對這里熟悉,什麼點心好吃,過了這麼長時日,卻還是記憶猶新。等店中的侍者進來後,便熟練的叫了一些吃食。
侍者是位女子,听著司馬蘅口中說出的點心名字,卻是听出了些名堂︰「看姝女面生,似乎是第一次來,難得卻對我們館中的吃食很是清楚。」
司馬蘅但笑不語,以前來這時,卻是一副男子裝扮,再加上那時年歲,見到她者都只當她是少年兒郎,卻是不會對她多瞧幾眼,自也是不可能記住她的。
見司馬蘅不說話,侍者也是很有分寸,不再多講,行了禮退了下去,接著便端上司馬蘅點的那些吃食。
司馬蘅叫采采坐了下來,然後指著桌案的碟子︰「吃吧,這些味道都是不錯的。」
采采有些受寵若驚的坐了下來,想動手,見司馬蘅不動便又縮了回去︰「姝女也吃些吧。」
司馬蘅搖頭︰「我卻是不想吃。」說著,怕她在這,采采放不開來,便就站起了身︰「我去淨手,你先吃。」
采采听了,也忙站了起來︰「奴婢去侍候你。」
司馬蘅搖頭︰「這里我熟悉,卻不會有事。」語氣有些不容拒絕,采采便也只能作罷。見司馬蘅出了屋子,腳步身漸漸遠去,她這才松了一氣,重新坐了下來。看著一桌案的吃食,卻是忽然笑了起來。
「我那女兒,也真真是死心眼。還在渭城時,便對劉將軍一見傾心。哭著鬧著卻是非君不嫁。可真真是愁死了我。」
「劉將軍那樣的君子,人俊雅不說,又立有汗馬功勞。雖說如今並無實權,可國君對他的看重卻是比任何大臣只多不少。翁主能看上他卻是有眼光的。」
「有眼光又有何用?我倒也是想稱了她的心,想我劉家也是皇親國戚,配劉將軍倒也是可以的。只想著等時局好了些,再進宮去求個旨意的。可偏偏天不從人願,你看看,卻是讓前晉朝什麼清河公主搶了個先,國都亡了,一個亡國公主這會卻是跳出來阻了這大好姻緣,著實讓人氣憤。」
「可不是,听說朝中大臣也有許多人反對呢。再說王後娘娘不也不喜愛這個亡國公主,听說這公主第一次進宮卻是讓王後娘娘訓了話呢。」
「你消息倒是來得靈通,我還是前個月進宮時才听到這事。王後娘娘對貞夫人便一直不待見,你說,對這清河公主能有什麼好感?唉,這都算什麼事。」
「還不都是一些後院里女人之間的事,就是我們府上那些姬妾,我也是有不待見的。再說**里,妃嬪們更是多了去了,王後娘娘就算再大度仁慈,也總會有那麼一兩個不喜的,這也是人之常情。」
「那倒也是。只是說到這些。我卻是有些納悶的,當初洛陽城被我們國君圍攻時,卻是指明要送清河公主的。後來送了,這就成了貞夫人,怎麼這會又冒出來一個?」
「這事先前也是不知道的,可是這真正的清河公主三個月前來了這洛陽後,才有消息傳出,說是當初清河公主怕死,以為出了城卻是要賜死的,所以便逃了。于是,後來由她的長姐河東公主頂替了她,便是如今的貞夫人。」
「哼,如此貪生怕死之人,怎麼就讓配了劉將軍呢。我听著,卻也是覺得很是不滿意呢。」
「那又能如何,听聞前晉朝丞相司馬睿便是這清河公主的堂兄長。兩人感情自小便好,如今司馬睿在南方大有重建朝之勢。國君卻是有與他求和之意,所以才會有清河公主與劉將軍定婚之事,卻是大有經清河公主之身與司馬睿結合之意。」
「啊,夫人你是從哪里知道的這些?怎麼我都沒有听說過。」
「呵呵,你家王公卻是不管朝中任何事情,這些事王妃你不知道也是正常。我家大人卻是不一樣,這些事還不是經他嘴里講出一些來的。雖不多,但我猜測著也是這麼一回事。」
「唉,不管如何,這也是男人們的事了,我們女人哪能管得了這些。能管的也就是自家兒女婚配之事。夫人,我與你自小的情份,這有什麼好男兒你可得幫我留意著,我家那小女可是到了婚配的年歲。」
「王妃娘娘你真是客氣了,翁主那樣的性情美貌,洛陽城中的男兒卻是各自翹首以待著呢。只等王妃娘娘你的意思一露,那王公府上的門檻還不得踏破?」
「你呀。就會說這些好話哄著我,也罷也罷。如今這時辰不早了,我們也快些打道回府吧。唉,只顧著說話,卻是忘了賞這園中的景致了。」
「這還不簡單,要賞景,改日再來過就是了。」
「哪能呢,畢竟是深院中的婦人,要出門一趟卻是不易的。若不是今日里了門撞見你,一進興起來了這邊。指不定我卻是一輩子也不會踏入這里。」
「那倒也是,這里畢竟是茶館,人來人往,卻也實屬低賤了些。這樣吧,改天我邀王妃來我府上賞些花景,到時可別推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