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世界上是沒有可以使人忘記記憶的藥,而我又是如此矛盾的渴望。
方耀文來到這個學校就讀已有將近一個月的時間,不過這小子似乎除了與我交往之外,沒有別的什麼朋友,當然,這可能與他給人一副**的形象有關,在市一中這樣的學校里,方耀文就是個‘異類’。他會每天都來找我一起回家,然後一路上向我閑聊他如何的討厭學校,討厭讀書之類,如何向往一個人自由的生活。那麼我會問︰「你為什麼還要讀書呢?而且進的還是市里最好的高中。」
他會搖搖頭,「後爸的關系唄。」
有些話在他口中就可以那樣的自然。方耀文說,他還是把我當朋友。我不知道,我究竟怎麼樣定位與他的關系,反正目前的狀況,我要努力的維持,害怕他對別人說出那麼普通的兩個字,因為輕而易舉。我想讓他保密。通過一個月的努力,他終于答應,「人嘛,總有想要忘記的過去,何況你現在很幸福。」
幸福?不是這樣的,我連幸福是什麼都不知道。可笑的是,作文中,‘幸福’一詞,我寫了那麼多遍,怎樣也記不住!
隨著交往的加深,我跟著方耀文學會了逃晚自習,喝酒,抽煙。對于錢,這東西,方耀文不是特別在意,他說,那是後爸給的,他還有幾年可以‘免費’享有這樣的待遇?只是,有時候,真的沒錢了,我會墊上,後來直接發展成為誰有錢就結帳。
父親察覺到近期我的異常,盡管成績上我的表現並不明顯,但是精明的父親還是從生活費的開銷上猜疑到什麼,他不直接問我,則是旁敲側鼓的說,這個年齡的男孩玩,正常,學習別落下就行。弟弟妹妹還小,學習不理想,壓力自然壓在一向‘做得很好的哥哥身上’。父親的投資,換來的到底是我還是他要的我?
而我到底是我還是自己要的我?
「青木,把球傳過來!」莫子涵大聲喊,
我抱著個籃球,左看右盼的,運動還真不是我的強項。啪,球被搶了去。
課下,在廁所洗手時,莫子涵靠過來,就為我剛才體育課上的猶豫,責怪了幾句。別看他表面斯斯文文的,實際很是要強。
我也只是笑笑。
「你和那個叫方耀文的走挺近,就要期末了,可別掉以輕心。」
我也只是笑笑,走了出去。
一個女生正好從走廊那頭朝我倆這迎面走來,莫子涵親切的打招呼︰「嗨,小佳佳!」
女生看他一眼,將臉望向別處,裝作不認識,快步走過。
莫子涵的表情有些郁悶,不時邊走邊回頭看看,他問我,「剛剛那個女生是我們班的倪佳,沒錯吧?」
我點點頭,故意聳聳肩,做無奈狀。
莫子涵並沒認錯,她確實是我們班的同學,名字叫倪佳,而班上也有個叫倪佳的女生喜歡我。
她時常悄悄的往我的課桌里塞密封好的情書,我對她不怎麼感興趣,每次收到類似這樣告白的情書時,我會當著‘送情’女生的面,把信封丟進垃圾桶內,但是寫的信紙我會帶回家藏進盒子里。一般知趣的,之後便不再糾纏。倪佳不一樣,我甚至有時候懷疑,她的腦袋中裝的是不是盡是些少女般的純情?又或者太過自信以為自己擁有駕馭得了感情這東西的能力?倪佳屬于站在人群中,你無法第一眼認出的那種類型,長相並不比以往那些學藝術的女生出眾。但是她的‘量數戰’,起碼讓我在班上的女生里記住了她的名字。
倪佳字寫得很漂亮,信的內容,表達也非常婉轉,能夠看出一個少女的情竇初開的羞澀,只是她選錯了對象。在外人眼中,我就是那個‘優秀的’青木,這一點,誰都毋庸置疑。也許年輕,或是還不想過早涉及男女之事,我一直都以拒絕的姿態呈現。方耀文告訴我,我只是還沒有遇到心動的人罷了。暫拋開我的年齡,我想若是真的有一天遇到了令我心動的女子,我是否有擁抱她的勇氣呢?應該先相遇才會得到答案。
倪佳畢竟是個女生,臉皮薄,平時在班上為人處事挺低調,她喜歡我這件事,似乎沒被多少人知道,不過要是傳開的話,倪佳早就放棄了。慶幸的是,她已有一個星期沒再給我寫過一封信,盡管我記住了她的名字,實際上事情遠沒有我想的這麼簡單……快入夏的季節,整個傍晚天空開始呈現一團團的紅色,仿佛天空的臉害羞起來,微風拂過面龐,還是可以感到絲絲溫度,一個躁動的季節將要來到。
一次放學,整理抽屜時,一封粉紅色的信封從里面滑落出來,上面寫著︰你不看會後悔的!我冷笑,以為是誰故意弄的惡作劇,便隨手丟進了垃圾箱。
然而,就在丟掉那封信之後,我接連幾天都會收到在信封上寫著︰你必須得看,很重要等等的語句,可是拆開信封,里面卻什麼也沒有。
要承認的是,這個神秘發信人成功的引起了我對他的好奇,越發期待下一封信的寄出。
幾次落空後,終究他先忍不住了,這次反而信封上什麼都沒寫,只裝著一張薄薄的小紙片,寫有‘騙子’兩個字。我頓時蒙掉,會是誰呢?
翻過紙片的另一面,右下角寫著︰nj。
這件事,我誰也沒有告訴,回到家中,我翻出裝情書的盒子,希望從中能夠得到一些線索,最先拿出的就是倪佳送的情書,果然!每次的署名她除了用漢字,還在名字下方寫上‘nj’。
雖然可以肯定這一封信就是她寫的,可是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她會與之前的神秘人存在關聯嗎?我疑惑,難道她從什麼人那里了解到了以前的那些事?很快,這一結論又被我否掉,倪佳沒有那個能力。那麼她為什麼會寫‘騙子’一詞?僅僅只是為想要我注意到她嗎?那這樣同她以前的告白風格太不符合。
我決定先觀察觀察。
同方耀文走在街頭,他見我滿臉不高興,就問了幾句。我也只是以累了為理由,推搪過去。已經有將近3天過去,依舊沒有任何動靜。我實在是不明白,那個丫頭到底想什麼?如果是種威脅,她應該提出條件,自那封信後,她卻‘消失’掉,神秘人也未出現。
高中部所處的教學樓是整個學校之中,最早修建且唯一帶有哥特式風格的建築,每年學校都會出資對其進行保養維修。它也成為市一中一道特有風景,不知哪年哪位著名男士還贊譽其一個別致的名字——‘典樓’。方耀文經常從樓下過時,會笑說幾句︰「顛樓!」他覺得呆在里面的人全是犯有癲癇病的病人,他自己就是最嚴重的犯病者。方耀文倒是很喜歡樓前種下的參天古樹,每到晴天,地面都是斑駁的樹蔭,星星點點般零零碎碎,平湊著青春的夢。
在樹下走過時,偶爾方耀文會問我的夢想是什麼,我搖頭,並不是隱瞞,真的不知道夢想是什麼,他會得意的聳聳肩膀,說︰「我可有!」但沒再繼續談論他那自豪的夢想是什麼。第一次從他口里蹦出‘他有夢想’時,我承認當時自己嫉妒了,我總尋找不到的,他竟埋在心里了。
前段時間,在和方耀文又一次揮霍後,我倆都徹底沒錢了,因為可憐的自尊心而又打消了再向家里伸手的想法,方耀文蹲在巷子的暗處,抽著最後的一根煙。我則對著從巷口閃過的車發呆。
「唉,我說,」
我轉看向他,不語。
「我們沒錢了。」
我仍不語。
他往地面杵滅煙頭,「我倒是有個辦法,我有個表舅,要是我們去找他幫忙介紹份小工打,應該可以掙些錢。」
「現在就能夠聯系他嗎?」。
方耀文點點頭,站起。
于是我和他一直堅持打那份小工到現在,方耀文的表舅是個皮條客,地下人緣挺廣,他給我倆介紹的是份半夜貼小廣告的工作,工資按數量算,對于這個價錢我倆都滿意,只是累了些,還得冒著被警察,小區糾察隊捉的危險。
比起方耀文,我就要累許多,每天放學回家,為了不把父親定的成績落下,我都要加班加點的學,學至1,2點,睡一個小時,之後偷偷的跑出去工作,到天快亮時,又打道回府。
所以睡眠不足成為我的‘死結’。
「你最近也太刻苦了。」莫子涵似乎看我的黑眼圈看不過去了。
我懶懶的回答︰「你說的嘛,快期末了,不能掉以輕心。」
不能掉以輕心的還有一件事——標有‘nj’字母的信,之前神秘出現又隨‘nj’一並消失的信。
最終我還是忍不住主動接近倪佳。
正好趕上學校組織低年級學生利用假期時間,開展興趣班報名。自己便第一個在報名單空格里填上大大的‘李青木’三個字。當報名單再次回到我手上時,卻令人大失所望,上面並沒有出現我所期待的那個名字。
我拿著名單,望向倪佳的座位,她似乎只是坐在那里發呆,任憑筆記空在那里。
莫子涵突然停下手中的筆,跟著扭過頭,說︰「喂,不听課,瞎看什麼呢?」
我看他一眼,轉過頭來,不語。
放學後,趁倪佳還在,我拿著名單走過去,來到她的同桌,文藝委員蔣迪薇的桌子旁。
她倆見我過來,放下正收拾的書本。
「蔣迪薇,你怎麼沒有報名?」
她愣了下,眨了眨眼,開始解釋沒有報名的原因,我也只是模糊的听了個大概,見倪佳又開始收拾書包,我有些著急,蔣迪薇卻仍然呱啦呱啦的說個不停。
等她解釋清楚,倪佳也已經走了。我有點無奈,面對這樣的情況還是第一次。站在十字路口等交通燈時,一對親熱的情侶在我後面呢喃著些什麼,時不時發出笑聲,後來听清了,男生正講笑話逗女孩。我才明白,自己是這麼的無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