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運一大早起床就殷勤的趴在秦雪的房門上,一雙眼楮像初見世界的小獸,興奮又吃力的往里探著。
她不敢敲門,怕吵到秦雪惹得不快,所以她選擇安分又守紀的候在門外。
什麼時候我能有這樣的待遇,我就給上帝燒高香,讓他也享受下人間香火。我嫉妒不已。
「小夭,你說她和張若宇師傅誰厲害?」幸運將目光都投向了我,在她眼里,熟悉張若宇又熟悉秦雪的我,是最中肯的評委,在她眼里張若宇已經被神化,跟他有任何裙帶關系的人都快被幸運膜拜了,她中了無可救藥的追星毒,還樂此不彼。
「不知道。」我並不了解陰陽界,不知道評判標準,也不知道該怎麼定義,他們畢竟沒有在我面前打得頭破血流。我細長的掌心,猛擊房門,老木板門前後搖擺起來,像地震前的征兆。
這樣等下去得什麼時候,秦雪根本就是個賴床的祖宗,一躺在床上地震來了也不願跑。
令我詫異的是,早上八點秦雪就已經穿戴整齊,還畫了個精致的美人妝,這得多少點就起床啊,這完全月兌離了我的認知範圍,看著那雙成熟韻味綻放在瞳中的美眸,才醒悟,她本已不是秦雪。
「那個,該吃早飯了。」幸運結結巴巴,吐出一句讓人嘔血的話來,然後猛扯我衣角,一臉哀求我問,我簡直想拿鞋底板抽她,遇見會點法術的人,就跟遇見了暗戀情人一樣,讓我背黑鍋潑髒水跳火坑。
「有鬼是無形無色的麼?」
那張波瀾不驚的臉將秦雪的吃驚掩藏得相當完美,秦雪踩著縴細的高跟,一步步逼進幸運,霸氣外放。幸運被弄得有些坐立不安,低著頭將手緊緊的握在一起,偷偷瞄我,讓我搭救。
「听說李家有個小孩被你救了一命,那鬼卻是墨夭看見?」她早就知道這事,只不過是想听到幸運親口承認。幸運小雞琢米似的點頭,睜著一雙無辜的大眼楮,疑惑的詢問著秦雪。
「你早就發現墨夭這體質天生與鬼親近,你卻沒有加以利用。」她恥笑道,沒等幸運有任何反應,轉身,直勾勾的望向我︰「你不想知道有沒有鬼是無形無色的嗎,那你拿好這個。」
秦雪遞來的也是一張黃符,上面的朱砂像血液一般滾動,入手通體冰寒,耳邊似乎有陰風陣陣,體溫一入黃紙,里面的字符像是有了生命,發出耀眼的紅光,如同一輪太陽照在頭頂,我感受到了一雙雙視線在暗處虎視眈眈的窺視著我,讓我毛發倒豎。
「不能拿她當誘餌,她根本不會陰陽術,自保的能力都沒有。」幸運急了,撲身就要沖上來,而她的身體卻似乎不再是她自己的,她的靈魂被拘禁在雙眼,秦雪的雙眼泛著湖水一般的藍光,讓人生畏。
莫澤的金光,蒼林的紫光,張若宇的白光,一直以為是自己一時錯覺,直到秦雪那雙湖水藍的眸子,似笑非笑的直視著我,才明,這一切都不是鏡花水月空一場。
我想甩掉那黃符,可朱砂咒文卻像鬼魅一樣在我身上如影隨行,空氣里的溫度越來越低,有種詭異的寒冷,直達心髒,緊緊的拽在手里。
屋子越來越擁擠,我瞄見了穿著白衣的李錦繡,倒掛著腦袋,充血的瞳孔,死死的盯著我,烏黑的唇幾乎快輕貼到我頸部,抱著我大腿的女孩,正惡作劇的扯著我褲腳,發出像夜梟咯咯的笑聲,我望見對面的牆壁若有若無的出現兩個低矮的山包,山包之間有個大坑,里面橫七豎八的躺著四五十年代粗布麻褲的尸體,還有後腦被吹起得頭發。
我想昏死了一了百了,偏偏神經越是緊張的時候,所見所聞就越發清晰。
「媽的,都是拍電影的,姐姐我群眾演員。」心里害怕得要死,還得故作鎮定,對一屋子的鬼視而不見,如果不是怕中途逃跑,會讓鬼跟著纏來,恐怕我體內的潛能會立馬返祖成豹子。
對面被拘禁住的幸運瞪大了眼楮也沒有發現這屋里有幾個鬼怪。只是那鎮定得跟石雕一樣的秦雪,湖水藍的瞳孔里密密麻麻一片,全是影影綽綽的鬼影,這讓我倒吸了一口冷汗,也不管引不引起鬼注意了,緊閉著眼,打死也不睜,被嚇死還不如來個痛快的。
我立刻感覺頸部有股向上提的大力,勒得我眼珠子幾乎都要給擠爆了出來,臉色跟在沸水里滾了一圈一般。
我舌頭都伸了出來,汗水像是屋頂被沖刷下來的雨水。
突然一陣更為狠戾的煞氣鋪卷過來,眾多惡鬼驚慌尖叫,一個個爭先恐後的逃進牆壁,不敢停留。而這煞氣的來源體卻是秦雪,她黑發亂舞,臉白如粉,黑色的死氣將她緊緊纏繞,屋外的天空一下子灰黑了起來,唯獨那雙湖水藍的眸子光亮如鏡,整個人看起來像是從幽冥踏出來的冥神。
然而並不是所有人都對她避之唯恐不及,馥郁芳香的胭脂味慢慢越來越濃,最後竟讓整間屋子的木頭也染上了香氣。
她來了
可是無論我怎麼看,即使使用的是秦雪給的符咒,也根本看不見她,她好像根本沒存在過,卻又站在你的面前。秦雪雙眼如炬,像兩掌指路明燈,卻也尋不出一絲痕跡。最後只好作罷,一串詭異的火光,將字符燒了個干淨,房間又如同來時那般。
「她不會造成任何傷害,雖然我也不知道她是什麼。」
「你……」我氣急敗壞,居然拿我來釣鬼,還有沒有點公德心,簡直職業道德敗壞。
「你是想罵我?」她下巴微微揚起,用微笑剪接這屋里不同人的色彩︰「不是陰陽師都如她那般善良,她名字取的很好,是你的幸運,卻不見得是她的幸運。」
「沒。」我將話一股腦的傾回肚里,遲早讓張若宇送你回老家。
幸運還處在恐懼和驚嘆中久久不能言語,她驚嘆的是秦雪的本事,恐懼的也是如此。陰陽師接觸的死物和煞氣越多,自身便會慢慢的受到影響和侵蝕,但是將自身化生死氣的人,秦雪聞所未聞,那或許該從人的範圍內矯正成來之地獄的異類。
「她說對了一件事,拿你招鬼,卻不能讓你先成了鬼,我要教你陰陽術,你也可以不學,但不是每次我拿你招鬼都還要負責保你,即便你成了鬼,我也同樣有辦法用你招鬼,學不學你可以考慮。」
「學。」我把小算盤打得 里啪啦想,月復黑到,等姐成了大陰陽師,第一個牛氣哄哄的對你說,你可以考慮自己回老家,也可以考慮我送你回去,我心里的月復黑小人仰天狂笑道。仿佛居住秦雪身體里的怪物,正瑟瑟發抖的等著我裁決,早就一腳踢開張若宇不可學陰陽的告誡。
秦雪嘴角不著痕跡的勾起,一雙眸子直視心底。
「幸運和李老大就先離開吧。」秦雪頭也不回清冷道。倒是驚了我和幸運一跳,伸長了脖子往門外瞧,只見李老大搔著頭,不好意思的咯咯直笑,從房門旁走了出來。
「現在可放心了?」從李老大一來,秦雪就發覺了,一直放任處之。
「大師真乃神人也,這下李家有救了。」不知話中幾分恭維幾分敬畏。
秦雪未曾搭理,一張千年寒冰般的臉,遇火不化。我見機對幸運做了個ok手勢,口語傳遞到,回去教你。她便跟撿了寶一樣,偷抿著笑,拽著牛高馬大的李老大就往屋外推,門嘎吱而合。
「唵,嘛,呢,叭,彌,吽,佛家六字真言,六道伏魔咒,能斬殺世間一切妖魔鬼怪,甚至能開啟和關閉六道輪回。」秦雪簡單的述說,我听得雙眼星光燦爛,這簡直太帥了,酷斃了,橫掃千軍,一擊而出,誰與針鋒啊。
「這豈不是要殺得鬼哭狼嚎,日月無光。」我興奮。
「你听過佛家六字真言嗎?」。她反問。
「听過。」是個中國人都知道。
「那你念它有用麼?」她再問。
「沒用。」我頓時氣餒,還以為教了個殺手 ,原來教了個敗筆。
「想要殺得鬼哭狼嚎,自身實力也得厚實,更要會伴隨六字而生的伏魔咒。否則就跟布條擊人沒有任何用處。」我心想,布條冰凍了也是凶器,卻不敢抬杠听她繼續說︰「我教你這個因為它威力巨大,如果你如同傳說中那人一般,同樣可以開啟六道輪回,但是它難度也巨大,幾乎一生窮盡也難以小成,不過你依葫蘆畫瓢便可保命,這算是最簡單的了。」
她將一顆六色水晶石遞給我,我伸手去觸的一瞬間,石頭便融進了身體,接著一幅幅鴻篇巨著般的法陣,冥語,用法,像洪峰臨境一般,鋪天蓋地的席卷而來,這陣勢不亞于印尼大海嘯。我剛要吃力的詢問,卻听見秦雪喝止道︰「認真去看。」自己泡了杯花茶,一個人坐在紅木椅子上小酌了起來,倒也消遣。
足足一個多小時,這些如流星般光速劃過的陣圖和冥語才停了下來。
「記住了什麼?」她開口問。
「唵,嘛,呢,叭。」里面我只認識這四個字,也唯有這四個字記了下來。她不怒反笑,這笑既不是欣賞也不是責怪。
「剛剛給你的並不全或許你這一輩子也用不上,現在我教的才是你要記住的,」
你狠!我變色,不用的給我干嘛,都哪個年代了也該注重實踐輕理論了。
當秦雪將六副一米長的黃紙遞給我的時候,我本能的畏縮了一下,怕又是一個陷阱,趕著我去跳。
展開後才發現,是比幸運給的復雜不知多少倍的冥文,都快累計成微型手冊了,心里頓時涌來一種無力感和呼天搶地的悲愴。
我要會畫這些,我都可以當師太了!
「這兩天我要你記住這六副畫,它們是冥神文,記住了便畫得出,每次施展六道伏魔咒,要伴隨相同的真言做接引,你不是陰陽師,手握招魂咒,即能見到鬼怪的方位,也能借地陰力,久而久之地陰力會盤踞在你身體里,到時候即便你不會陰陽術也是陰陽師。」秦雪交代完,迫不及待的出門去了,我連一句喂都來不及說出口。她是高估了自己的教學能力,還是高估了我的智商?能無師自通?
地陰力是什麼?陰陽師有什麼神功嗎?是不是所有人手握招魂咒都可以借地陰力啊?最重要的是我又不是孔子,兩天怎麼背啊!媽媽的吻啊!我淚流滿臉。
直到後來才知道秦雪所教的法術是讓陰陽界眼紅到敢對陰陽世家都殺人滅口的禍害,而地陰力則是陰陽師苦修一生,跪求不得,視之如命的東西。
你若是,但願真能有人開啟六道輪回,一窺千年之謎。秦雪踱步輕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