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葉雨頭頸挺直,手足發冷,以倔傲從容姿態踏進朝陽殿,無視所有人的目光直直地穿過,目光始終只鎖在一人身上。
此刻的他冷漠倨傲的臉那雙眼眸如寒冬幽深的寒潭,漆黑不見底,透過那雙眼,像是汪洋大海,即使風平浪靜,也讓人不寒而栗,心驚膽顫!一身玄黑色長袍將碩長的身影襯出,最讓人注意的是那一頭銀色的頭發垂落于黑袍衣襟前,襯得越加的邪氣,他的周圍充滿了殺氣,只有浴血疆場,身經百戰,坦然直面生死的人,才有那樣凌冽而沉斂的殺氣,所有人都驚訝地望著他,連呼吸都越發的緊促。
他是誰?明明是二皇子,可是似乎又不是?他到底是誰?所有的人在看到他後印入腦海的是這個問題?
穆葉雨駐足停下,原本冷然的沒有一絲起伏眼楮里,此時卻涌上了迷茫、憂傷、欣喜、無奈…一一顯現!
「凌兒。」穆葉雨輕輕地開口「我…」可話至嘴邊忽又消了,修長白指尖慢慢地移向她,卻唯其深而更讓人為之嘆息「我來晚了…」聲音再次消失,然後響起的是悠悠的長嘆。
「你來了。」仇無痕終于抬頭,凝視著眼前的男人,她愛的心碎的男人「你瞧,我哥他睡了,他沒有見到你,真可惜。」絕塵月兌俗的臉上出現一抹淒冷的笑意,笑她可悲的一生,笑她癲狂的痴戀,笑她愚蠢的期望。
穆葉雨墨黑的瞳仁在對上她淒冷地笑時,一瞬間窒息,心頭一片疼痛!那一刻,鼻不知為何酸,眼不知為何潮!她的笑容很美,卻飄渺,空幻,寂靜,讓他模不著,仿佛在告訴他,他留不住她,他恨這樣的感覺,他不會放開她,他要她永遠留在他身邊。
穆葉雨將她抱住,抱得很緊「你要什麼你說啊,我會給你的。」他或許真的虧欠她,無論她要什麼,他只是想補償她。只要她別再這樣,用這樣的笑容對他。
此刻的人真是他所熟悉的那個不可一世我命由我不由天的仇無痕嗎?真是驕傲如常冷眼看天下的凌莫言嗎?不,都不是。眼前的人一雙眸,是完完全全虛無的、空然的,若非胸口那一絲微弱的起伏,幾乎讓人以為這是一個死人。這一刻他突然明白秦凌所說的人未死心已死的含義了,看著她懷中擁著的人,嘴角不禁勾起了一抹苦笑,為他,她竟至此!
「痛這里痛。」仇無痕輕輕說道,聲音有些破損的顫抖「你不該救我,真不該救了我的,如果你不曾救我,那我也不會在失去後會痛徹心扉,你知道麼,我寧願當時死掉,也不願被你所救。」
「不,你說的是什麼胡話。」穆葉雨吼道,瞪著她,游移在她頰邊的手指,鉗制住她的下顎,胸膛因為震怒而起伏著。「是我保護不了你,可是,你不是想要報仇麼,好,我幫你,待我殺了他們,替你家人報仇,替你哥報仇,替你報仇…」
「報仇,哈哈,我跟了你七年,你是什麼樣的人我會不清楚麼?我問你,天下人和我你選誰?」仇無痕掙開他的懷抱,咬緊唇瓣,不願讓眼淚滾落,但越是想要壓抑,卻更是阻止不了,終究還是落了下來,一滴一滴沾濕了她的衣襟。
穆葉雨怔怔地,天下和她,他會選誰,他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哼,答不出麼?」但當他對上仇無痕略帶嘲笑地目光時,原本晃蕩的心一下子清明了,天下和她,他只選她,天下人的生死與他何關,他獨在乎她一人。
是該有個了斷了,他深深地看了仇無痕一眼,並未回答她的問題,而是站起身,扶平衣衫,在所有人的目光中緩緩地向前走著。
穆葉雨獨自上前,緩緩登上高台,在離穆天賜一步外駐足,解下佩劍,遞與「父皇,這佩劍曾是您親手遞于兒臣,希望兒臣能為你打下這片天下,但今日兒子怕要辜負你的期望了,天下和她,我獨選她,只因我想做只屬于她一人的君無塵。」
穆天賜看著這個他一向重視的孩子,看到他銀白的發絲在空中飛舞,已然了悟,微仰起頭,透過他遙望天際,看那浮雲游移如絲,遙想十五年前的一個相似的有些清冷而又絕望地季節,那個英雄末路的絕世女子,帶著末世的感悟,解月兌的快然,未了的牽掛,卻一身瀟灑,獨自傲然長笑赴死的英風豪氣,不由,淚下潸然。
從一開始他就知道,穆葉雨不是他的親生孩子,他母親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人,為了那個男人瘋狂,最後選擇自盡,而他因為敬佩她,所以守住了這個秘密,同時對她的兒子寄于深厚的期望,然還是造化弄人,今日她的兒子又同樣步了她的路,但最終結果會如何尚不得知?
「你從什麼時候知道的?」收回目光,穆天賜看著穆天雨,不,正確地說,是君無塵,赤君城主的親生兒子,在出生那刻時就被定為太子的人選。
「七年前,凌家滅門。」君無塵看著他,眼中有著復雜。
「這麼早呀,所以對于她你是別有目地。」穆天賜眼楮掃過仇無痕若有所思地說道。
君無塵無法回答,說是也不是,因為最初的他確實別有目地,但後來慢慢地所有一切都變了。
「從什麼時候開始計劃的?」穆天賜也不追究繼續問道「謀殺朝廷官員,別說你不知情。」
「十年前,因為我答應過一個人,讓你親眼看著失去一切而痛苦。」君無塵已然起身,佩劍在手,刀起發落劍斷,從此再無牽連,從此恩斷欲絕。
「那個人是誰?」穆天賜看著落于手際的銀發絲,嘴邊勾起了一抹蒼涼的笑,斷了,一切都已斷了。
「龍心慧。」君無塵唇邊勾起一抹淡笑「她曾有恩于我,所以我曾發誓,有生之年,必會幫她達成心願,所以早在十年前我便已在她的幫助下建立了鬼魅谷,一個殺手組織,而數日前的命案事件雖不是我出手,但亦是在我推波之下。」
「原來真的是她。」穆天賜听到君無塵的話怒及反笑「好,很好,好地很。」
「不僅如此,就連你身上的蟬絲毒亦是她所植,如果不是雪妃娘娘把蠱引入自身中,用自己的血天天少之喂入,那麼雪妃娘就不會死,死的人將會是你。」君無塵掃過葉青竹的了悟以及仇無痕的錯愕,眉不自覺地皺了起來。
「她竟然如此恨我。」穆天賜仿佛一瞬間老了許多,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閉上了眼。
「恨?不,沒有愛那來的恨。」君無塵勾唇淺笑,想到那個如花的女子,心頭泛過溫柔。
「哈哈哈,穆天賜,你很可悲,愛了一輩子的女人到死都想置于你死地。」喬曉蕭手指著穆天賜歇斯里底地笑了起來。
「他可悲,你也很可悲,你處心積慮地登上了皇後之位,而又把自己的兒子送入了萬劫不復的地步,現在你一切都完了,失去了母儀天下之位,失去了兒子,又失去了你所愛的人,你豈不是更可悲。」君無塵嘲弄地看著喬曉蕭漸漸發白的臉。
「你說風兒怎麼了,我兒子怎麼了?」喬曉蕭上前扯著君無塵地衣襟嘶聲地問道。
「他死了,他的尸體正被孤伶伶地放著,無人問禁。」君無塵並未揮開她擒著的衣襟,只是手輕輕地指著一角。
「不,不可能。」喬曉蕭搖著頭,她不相信,絕不相信,她的眼楮掃過周圍一個又一個的人,但就是沒有自己的兒子時突然一下子就慌了,拔了腿就往門外跑,一面還尖銳地嘶喊著「風兒,風兒。」
「啊。不…」外面傳來了驚天的聲音但里面的人卻再也引不起驚詫了,還有什麼能跟眼前的一切相比,堂堂的清炎二皇子穆葉雨竟然不是皇上的親生兒子,而是赤君的太子,當今的鬼魅谷谷主,而他們引以為傲的天下女子龍心慧竟然是生生主導一切的幕後人,這一切都是孽緣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