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當一個離開人世時,所有關于他的,就會一字一句清晰起來,像是悲傷電影要落幕的那幾分鐘,悠遠,深長……
"幸虧你沒事,否則某個倒霉蛋可要給你陪葬了。"
……
"怎麼想起來要教我用槍?"
"你整日在他身邊早晚要面對這些,我畢竟不能每時每刻護著你們。"
"為了高翔,你可以連命都不要?"
"我的命就是翔哥撿來的,還給他,理所應當。"
雲沫翻身坐起,去冰箱里取了瓶水,靠著牆喝,腦海里,反反復復還是袁杰站在一旁,不冷不熱,似笑非笑的臉。他沉默寡言,像高翔的影子一樣安靜。他從不去吸引別人的注意,沉陷在自己的世界里,別人給他的感情不要,自己想要的感情也不說。他很普通,如同千千萬萬雪花中最不起眼,冰冷的一片。卻也有著自己獨特的脈絡和花紋,而如今,在春天終于要到來的時候,雪,卻,蒸發了。
雲沫覺得心口的悶痛沉重起來,深深換了口氣,打開電視機,換到地方新聞台。很醒目的滾動字幕,今日警方在近郊大規模交火,對方身份不查。一名記者現場采訪︰"據說此次行動,是聯邦調查局和警方的統一行動,事先更一致對內對外保密,就此我們詢問了此次行動的負責人陸長官,得到的答案是無可奉告。"
又連續轉了幾個台,報道的大概沒區別,都很模糊,明顯有人進行干涉,封鎖消息。雲沫關了電視,心里不由焦急,他怎麼那麼不自量力?如今袁杰出了事,高翔怎麼會善罷干休?想著想著,心里越發煩亂,也越發覺得事情發生得也奇巧,只有四個人知道的秘密,哥哥怎麼會知道?雲沫的心思轉動,不知不覺地就聯想到不久前的那個惡夢,那片莫明其妙的空白。再然後,高翔那雙忍耐的,青筋突跳地握著方向盤的手,就在眼前。她知道,表面的紋絲不動,其實是高翔強裝出來的。他太強,不想在自己面前暴露弱點,況且他那種人,很多時候悲痛只會激發他的斗志,和不擇手段的報復。看來,雲沫無奈地閉了閉眼,心深處一直為之惴惴不安的那場暴風雨,終于,還是來了。
高翔過來接雲沫的時候,是三天後的一個黃昏。雲沫縮著身體,側臥在床上。看見他走下來,慢慢坐起,對上他的目光,似乎想要探尋什麼。她忘了這座屋的暖氣沒有開,林子里的寒氣還很重,尤其到了晚上,地下室幾乎可以用"寒冷"來形容。他注意到雲沫的嘴唇發紫,臉更白得嚇人,忍了忍,終壓下心頭的關切,只對她說︰
"都安排好了,跟我回家吧!"
不知道為什麼,"回家"兩個字,幾乎讓雲沫熱淚盈眶,然而敏感如她,很快感受到生活的變化。雖然高翔依然和她住在一起,大部分的時間不在家,跟她幾乎不怎麼見面,對袁杰的死,更只字不提。連平時常來的何蕭,都很少露面。雲沫可以自由出入,可身邊總是要跟著人,對她的行為雖無約束,遠遠地,卻如影隨形。心里的不安和猜測象雜草,瘋一樣長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