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時遲,那時快,眼看著聊二嬸兒的 面杖已經掄向了人群,那群學生見了倒真的嚇破了膽,一哄而散,一溜煙兒似的跑出了校門。也有幾個女同學沒來得及走,見狀,忙扶起半昏厥的玉妹,說道︰「柳女乃女乃,我們想幫助柳玉妹,但我們沒力氣把她救出來。」
聊二嬸兒說道︰「那我先謝謝你們了,我也不相信我孫女一下子就把所有的同學都得罪苦了。每個學生都變成了殺人的魔鬼。」
玉妹被扶了起來,聊二嬸兒嘆道︰「這灰頭土臉的,一身的粘痰,幸虧是三九天,不然這麼多人的連踢再踹,必死無疑了。」
朱師傅從傳達室出來說道︰「大嫂子,你再晚來一步就真的要出人命了!學校里一個老師都沒有,我這老頭子去勸,這群學生連我也要打,真是無法無天了。」
聊二嬸兒說道︰「校長也不在,這麼早就下班了嗎?」。
朱師傅說︰「這些日子校長被停職審查根本就不露面。新負責人張老師今天偏又上區里開會去了。這群學生就成了無頭的蒼蠅,胡飛亂撞。」
聊二嬸兒說道︰「如此說來,這就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這段公案,我孫女是一輩子沒處講理訴冤啦?」
朱師傅說︰「別說訴冤,就是打官司你也出不了氣,討不回公道。都是一群十二三歲的未成年的孩子,就是您孫女死了,他們都都判不了刑。您就萬幸吧,再遲一步,抬回去的就是您孫女的尸體。」
聊二嬸兒說道︰「玉妹呀,你這條命是張晶晶給你揀回來的。你一輩子都不要忘記救過你命的貴人。要不是張晶晶風風火火跑到咱家,我見她都喘不過氣來,揪著我的衣角就往外拽我跑,斷斷續續的說,柳女乃女乃,快去救救柳玉妹吧,她被同學圍攻了。再晚一步恐怕就被打死了。我爐子上還蒸著窩頭呢,听了忙拿起 面杖,讓玉雪看著蒸鍋,就沒喘氣的跑來了,算是撿了你一條小命回來。」
張晶晶扶著玉妹,聊二嬸兒緊隨其後,走到小南屋門口張晶晶把自己的手撫住自己的前胸,吐了口氣,說道︰「好險呀,好在化險為夷。這麼一折騰天都黑了,柳女乃女乃我回家啦,柳玉妹明天見。」
聊二嬸兒說道︰「張晶晶,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一臉的善良,一臉的福相,這輩子就是富貴的命。我會乞求真主,讓真主保佑你一輩子。讓玉妹記你一輩子的恩德。」
此刻玉妹無語,熱淚盈眶,艱難地對張晶晶點了點頭。
聊二嬸兒目送走了張晶晶,看著她走出了金家小院兒。忙趕緊月兌掉玉妹的外衣褲,扶她躺在南屋的鋪上,掀開玉妹穿的小棉襖,見身上白女敕的肌膚青一塊紫一塊,心疼地說︰「玉妹呀,你這回身遭的一劫,這冤屈和仇恨是不能報仇了。槍打出頭鳥,你當的這個班主席,難免會得罪人。依我看張晶晶是真聰明,一心學文化,不招災惹禍。女乃女乃也不能去和這些打你的混帳東西個個講理,誰讓他們都是天眼未開的糊涂孩子。俗話說,寧跟明白人講一句話,不和糊涂人打一架。這也是你命中該有此一劫,好在你命里有貴人相助,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經歷過這場生死,今後再也沒什麼讓你可怕的事了。女乃女乃不敢保證你就不會再遇上天災人禍了,女乃女乃只祈求真主保佑你,逢凶化吉,遇難成祥。」
聊二嬸兒叫玉雪給玉妹去買紅花油,又打來洗臉水,玉妹洗完臉躺在鋪上,還心有余悸。暗想,自己為什麼這麼遭同學的憤恨呢?也許女乃女乃說的對,張晶晶踏踏實實地學習好文化才是真聰明。可自己並不是要當班主席,是同學們選的呀!正想著,肚子里才覺得饑餓。她忍痛來到前院,模黑進了小西屋,見鍋里還有一碗玉米面粥,父親正在睡覺,母親還不在家,玉葵坐在鋪上正嘻嘻笑著,見了玉妹張開手臂說道︰「姐姐你抱我,洪湖水呀!」
玉妹忙把粥盛到碗里用勺喂了玉葵一口,把她的身體放平躺在父親旁邊,又幫她蓋上了被子,就端起碗幾口喝完了粥悄悄出去了。回到小南屋,重又躺在鋪上,聊二嬸兒端著一盆熱水進來說道︰「快月兌了內衣褲,讓我用熱毛巾擦擦你身上的傷,再抹上紅花油,舒筋活血,好得快些。無論如何明天還是要上學去。」
玉妹乖乖地讓女乃女乃擦洗完上了藥,正要躺下睡覺,只見女乃女乃左手端了一蓋碗熱茶,右手拿了一個窩頭,那窩頭還冒著熱氣呢。玉妹見了,咽了一下口水,忙說道︰
「女乃女乃,我已經喝了一碗棒子面粥,現在不餓了。這窩頭您留著吃吧。」
聊二嬸兒說道︰「我知道你現在學的懂事了。可你剛逃過生死一劫,渾身全是傷,再餓著,明天下不了鋪,我都救不了你。人是鐵,飯是鋼,你的父母指望不上,女乃女乃這里,但凡有我一口飯,就不能餓死你。」
次日,玉妹忍受著疼痛上了學校。同學們有的見了她,就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有一個男同學叫趙學兵還覺得昨天的毆打沒解氣,毫不客氣地對玉妹說︰
「柳玉妹,看你這個走資本主義的小當權派還敢不敢管我們。要不是昨天有人給你搬來了救兵,定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昨天放學就回家的少先隊大隊主席徐曉慧,好奇地問︰「同學們,昨天放學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們為什麼這麼說柳玉妹?」
有一名男生說道︰「徐曉慧,看在六二班的事你沒負責,我們沒追究你。勸你最好別做柳玉妹的保皇派,否則,你也逃避不了和她一樣被打倒的下場。」
徐曉慧還沒明白過來,只听學校大喇叭廣播道︰
「各位同學們請注意,學校決定從今天開始放寒假,具體開學時間另行通知。請同學們迅速離開學校。學校十點鐘封閉教室。」
張晶晶听了,起身拉起玉妹就走。玉妹知趣地將教室的鑰匙交給徐曉慧,說道︰「請你把鑰匙交給學校,謝謝你了。」說罷,頭也不回地跟張晶晶離開了校門。
放假了,玉妹在家無所事事。張晶晶被父母要求在家閉關學習英語和拉丁文,反而不及上學時見面的機會多。春節雖已過,天氣依然寒冷。玉妹在家除了給妹妹換洗屎尿褲子,就沒什麼事可做。好在身體正是生長發育時刻。雖無錦衣玉食,卻出落得輕盈秀麗,加上每天以步行為主,逛大街走小巷,幾乎一刻也不停歇地今天上西單,明天去王府井,凡是北京的百貨商場都有過她的行跡。母親每月給她五元錢人民幣,父親不參加工作,天氣好了推著玉妹兒時用的小竹車,就在胡同口擺個鞋攤給行人修理舊鞋,家中也有些米面油鹽醬醋。雖是饑一頓飽一頓,卻如路邊的一朵小野花,有點露水就能活,不但能活,還很鮮女敕。
這日,玉妹去張晶晶家玩兒,二人幾日不見,就有說不完的話。閑聊中,張晶晶說道︰
「柳玉妹,你知道嗎?咱班的徐曉慧到一家工廠參加義務勞動,雖說是義務但給補助,每天能掙兩毛錢呢。我當時听了也想和你結伴去,可是我父母不讓我去。認為雖是學校停課,但是他們有能力教我給我授課,說我不但沒時間干別的,就是抓緊時間學習都不能達到父母對我的教學計劃。但是如果你想去,我可以告訴你,你回學校開一張證明,就可以參加義務勞動。我知道你的家庭困難,如果每天能掙兩角錢,夠你自己養活自己了。你想,每天早點一個燒餅五分錢,中午一角錢買碗面,晚飯,一碗粥加上咸菜,一個火燒,興許還能剩二分錢呢。據我所知,有一家食品廠就招收學生參加勞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