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妹說道︰「看來你的旅途要比我長,而且還要比我多坐十幾站地。」
大學生說道︰「和你聊天就會覺得旅程太短了。」
玉妹說道︰「對于化學我是一竅不通的,我在中學根本沒開化學課。」
大學生說道︰「這我比你清楚,老三屆的初三高三畢業生算是畢業生,其余都是肄業生,最令人遺憾的就是六九屆和七零屆初中生,他們升入中學連正式的課本都沒有,每天都是輔導員帶著學工學農學軍拉練,課本是高中畢業的輔導員自己寫的講義,據說開了三門課,語文數學和外語,那外語就直接交三句話,祝領袖萬歲!祝領袖萬壽無疆!祝副領袖身體健康!至于物理化學都不在教學課之內。」
玉妹說道︰「你太料事如神啦!我就是六九屆初中生,你說的一點都不夸張。」
大學生說道︰「不是我料事如神,實在是我家中一位弟弟是老三屆高中畢業生,還有小妹是六九屆初中生。這樣看來,六九屆初中生就會成為新時代的文盲。另外,六九屆不在上山下鄉之列,你怎麼會在知青的行列里?」
玉妹不想解釋很多,就說道︰「就是很想改變自己的懦弱,不是現在很流行庭院里不出千里馬,花盆難養萬年松。因此就爭取到和老三屆的知青上山下鄉啦。」
大學生看著玉妹說道︰「難怪看你骨質里透出一股軔氣,雖不是飽讀詩書,卻也是經風見雨啦。」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越說就忘記了陌生感和之間的距離,倒把一旁坐的兄妹倆忘得一干二淨,那兄妹倆不再有機會告訴玉妹家事,只好成為听客。
十個小時就在你一言我一語的聊天中一晃而過,還有半小時下車,玉妹就開始提前準備拿下行李下車。大學生說道︰「你這麼多東西如何拿得,就是我看了也嚇得發怵呢。」
玉妹怕車里有壞人惦記了自己的行李,忙說道︰「正是呢,只有我一個人夏天回北京,同學們的父母也不敢托我帶貴重東西,不過都是醬咸菜,醬油干,沉是真沉就是不值錢。你沒給你弟弟帶些好吃的?」
大學生說道︰「我父母都在五七干校,妹妹也去了黑龍江生產建設兵團,知道延安很苦,但也不能帶什麼,不過買了二斤動物餅干,二斤素蝦,也給他帶了一塊醬油干兒,知道農村根本吃不上醬油。待這些東西不過是給他打打牙祭,這麼多同學還不一搶而光。
玉妹說道︰「在延安的知青要比我們更艱苦。」
大學生說道︰「在延安插隊的知青,大多是高干子女,當然也有很多是走資派的子女,他們走了極端,比起普通家庭的子女承受的壓力還要大,估計他們不會像你這樣無憂無慮的滿面春風。」
玉妹說道︰「估計知青里像我這樣無憂無慮的人很少,大家都各有心事的。」
只見火車停下來,那玉妹也捆好了扁擔,正要挑起擔子,大學生說道︰「咱們還是換著拿吧,我挑你的幾百斤,你拿著我的四五斤,你要緊緊跟著我抓住我的衣角,不要讓我把東西搶跑了。」
玉妹心存感激,接過大學生塞給她的旅行包,那重量和自己的自是天壤之別。只見大學生弓腿彎腰憋了一股勁才算扁擔上肩直起身來,顫顫巍巍的小心下了火車,這里玉妹雖是感激不盡,但還要心懷警惕。誰知是否突發變故,東西歸他所有而不認帳呢?大學生的身高足有一米八幾,雖略顯清瘦,但還是沒放下擔子一直挑到中轉站,二人把票簽了字,在候車室坐了,那大學生反把自己的旅行包放在玉妹旁邊自己放心的去了洗手間。
兩個陌生人在候車室共同待了幾小時,大學生顯出對玉妹的關愛,讓玉妹覺得無以為報,世間真有這樣的好心人讓自己在山窮水盡之時忽然柳暗花明,正在暗自慶幸,听到廣播前往目的地的火車就要進站了。玉妹要自己挑擔子,大學生說道︰「幫人幫到底,送佛到西天。還是我來挑擔子,只要你別放手我的衣角就可以了。」
大學生每每向前走一步,玉妹都深深體會到那擔子的重量。心中也在深深的內疚和無盡的謝意。在外人看來,頂多像是兄妹同行,誰知道這是陌生人偶然邂逅無私的幫助呢?檢完票上了火車,大學生幫玉妹把行李依次放到行李架上,才喘了口氣,自己踏實坐下來。一路上,大學生幾次詢問玉妹的名字和插隊落戶的地址玉妹都沒有告訴他,她暗想,女乃女乃常常囑咐她,自己是女孩子,謹防上當受騙。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對人需留七分疑,不可全拋一片心。大學生在自己困難關頭雖是幫了自己。但他畢竟是男生,畢竟與他是萍水相逢豈可告知自己的底細?再說,他若是真到農村去看望自己,不論村民還是知青都會多疑的。一路上只要提到這些具體問題玉妹總是打岔但又不願傷害了大學生的自尊,還是與他說說笑笑。
玉妹終于要下火車了,大學生還要繼續做十幾站地才能到延安。火車在大站停車八分鐘。玉妹要自己把行李挑下去,大學生執意要送,玉妹任憑大學生挑著行李來到出站口,玉妹在柵欄外,大學生伸出手要與玉妹握手告別,玉妹還是遲疑的把手放在背後,說道︰「謝謝你一路的照顧,我一生不會忘記你的。我叫柳玉妹。」
大學生迅速地向後退,擺擺手說道︰「謝謝你的保守,你的保守讓我一生中留下一段最純美的回憶。我們也許一生都不會再見面。但我們共有一個最純美的回憶。再見了,小妹妹。」
看著大學生在自己眼前消失了,盡管腦海里永遠留下了那剛失去的旅程。目下的她考慮的就是如何讓自己平安的到達汽車站。現在沒有了大學生的幫助,近千米的長途汽車站如果是沒有負擔,那是輕而易舉的健步如飛迅速到達。可這幾百斤重物壓的她寸步難行,況且天公還不做美下起了小到中雨,地上濕漉漉的,她只好先把東西挑到火車站候車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