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宮里流星飛月,玉門關外長劍擒天。
荒之野,升起了下玄月,驅不散煙水紅顏。
雲之巔,奏響了篳篥聲,訴不盡指尖流年。
世間種種愛恨生死,不過只是一段故事。
「悠悠生死別經年,魂魄不曾來入夢。」
天山之巔,雪域絕頂,長身而立四道人影。
雪白,月藍,藏青,玄黑。
四人仿若冰雕般各自佇立,衣袂在風里肆意張揚,卻不染片塵,干潔如斯。
「唉!看來又有一場大戰了。」最先發話的是青衣男子,他雙手抱臂,漫不經心地掃過眾人,「你們說,這次誰會贏呢?」
「無聊!」身著月藍衣衫的女子瞥了他一眼,微嫌厭惡地別轉頭,「關你什麼事?」
「萬物生亡,各有定數。」白衣男子淡淡道,「我們只是旁觀者。」
最後一個人渾身裹在一襲黑色斗篷中,風帽覆下來遮住了大半張臉,身形容顏男女難辨。此人獨立于崖邊一塊凸聳的冰石之上,始終未發一言。
毫無疑問,這四個人便是江湖中傳聞已久的天山派四大弟子——風無語,花無言,雪無情,月無淚。
輕佻放蕩、生性隨意的花無言。
伶俐可愛、胸無城府的月無淚。
冷淡深沉、神秘莫測的雪無情。
無憂無喜、寵辱不驚的風無語。
風花雪月。
以江湖為廝殺背景,以朝堂為博弈棋盤,以萬里山河為紙,以天下蒼生的鮮血為墨,這一曲戰歌,即將唱響。
棲雲宮中。
棲雲宮位于天山絕頂稍低的一個山谷中,乃天山派歷代掌門人日常飲居、處理事務之所在。
這一代的掌門人,因年事之高被稱作天山老祖。據傳其武藝已臻化境,所有門徒均是他的弟子,教中可堪與他平輩而論的同儕早已作古。
其聲望、武藝、勢力在西域皆無人能及,威名赫赫更是遠播中原,門下四大弟子風花雪月更由他一手栽培,藝高膽大,作為殺手橫霸整個武林。
甚至中原民諺雲︰「風花雪月出,朝野血流紅。」
此刻,天山老祖正在棲雲宮內閉目休憩,風花雪月四人齊齊進來,單膝跪地︰「師父!」
「回來啦?」天山老祖微眯著眼,照樣打盹,「山頂上的風雪怎麼樣啊?」
「回師父,又冷又大,我們都吃飽了。」看著三人皆無言語之意,花無言只好道,「下次就算師父要鍛煉我們,能不能換個地方啊?」
「不歷經千年玄冰的酷寒考驗,你們一身的傷病怎麼能好?不過換個地方——」天山老祖若有所思,沉吟道,「我想想,確實有個地方可去,但是需要你們分工合作、默契配合才是。」
「好啊師父!」月無淚搶白,「不管是在哪里,只要我們在一起,都好!」少女的心思單純明了,只要能與心上人一起,哪怕刀山火海都是一種奢求的幸福。
「不知師父有何吩咐?」雪無情面容沉靜,他是四人中最睿智冷淡的一個。
天山老祖稍稍撐起身,側頭問道︰「小風,你有什麼想法呢?」
裹在重重緇衣玄服中的人深深跪伏下去,抬頭,風帽下漆黑的瞳仁陰郁若古井深潭、森冷如冬夜寒星,無波無瀾,暮色般死寂。眾人只見面紗翕動,沙啞干澀的聲音從喉嚨里發出來,卻是一句與此完全不相干的話︰「多謝師父救命之恩!」
「既然如此,為師就給你們換個地方玩玩。此次下山,你們唯一的任務就是協助寧王完成入主中原、一統天下之大業,務必謹慎行事,奉命行事。」天山老祖看向棲雲宮外那終年不化的寂寂冰雪,忽感觸道,「這天下安定還不到二十年,又要改朝換代了啊!」
四人無語,多年來天山一派雖然一直遠處大漠深處,游離在江湖的邊緣,卻與駐守西域的寧王一族保持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寧王一有吩咐,天山派弟子便為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代價再大,也無人能懂。知情的,只有歷代掌門人。
這是某種密約下見不得光的交易。
天山老祖枯骨般的手一一指過眾人︰「你們即日就下山吧,山下的寨子里,會有寧王的人馬在那等候,一切听他安排即可。」
「是。」風花雪月齊齊頷首。
「我累了,得歇會兒,你們都下去吧!」天山老祖揮揮手。
「是。」四人依次退出棲雲宮,恭敬無聲。
彌田是位于天山山麓的一個村寨,居者多為羯、羌、氐後裔,依靠從天山上流下來的冰雪融水,放牧、采玉為生。
此寨雖小,卻是西出玉門、通往大食的必經之道,往來商旅、僧侶、軍士絡繹不絕,中原漢族文化與西域胡人文化在此融合交匯,給彌田注入了莫大生機。
此刻,寨外官道上,一對車馬轔轔行來。
打頭的旗幟上一只鷹隼目光炯炯,口叼赤蛇,在大漠蒼藍的晴空下展翅高飛。
這是寧王家族的族徽,在西域老少婦孺皆知。
驛站里往來商客無不側目,如此鋪張的排場、盛大的派頭,非寧王世子無疑。
寧王世子泰,年方弱冠,然秉其父性,風流放蕩,處處尋花問柳,奪人妻女,西域不知已有多少女子遭其蹂躪,他宮闈姬妾之多,比起他的父王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所有人,不論漢人、胡人、外族人,見到這位氣焰囂張的小霸王只能遠遠避開。
很快,整個驛站的客人已如驚弓之鳥般散盡,只剩當值官差硬著頭皮出來笑臉相迎。
貴冑公子一跨下馬車便對官差指指嚷嚷︰「這里本世子今天全包了,誰也不許進來,听到沒?」
「是是。」官差噤若寒蟬,唯諾道,「不知世子殿下有何大事?」
泰昂首闊步走進驛站,甩出兩個字︰「等人。」
眾人皆驚,一向高傲的世子怎麼會專程來此小小驛站等人?究竟是誰,有那麼大的架子?
彼時正值初夏,天山冰雪開始融化,雪水順著山脊奔騰而下,沿著沙丘潺緩而流,養育了一片綠洲,最後化作扇形消散在莽莽黃沙里。
微涼的風自山上一路吹刮而下,帶來陣陣濕潮之氣,預示著大漠又一季生命的復蘇、蓬勃。
達達的馬蹄聲乍然響起,馬背上四道人影飄然若飛,瞬間掠入眾人視野中。
雪白,月藍,藏青,黧黑,再配上毛色純白四蹄火紅的寶馬,宛若天邊的五色祥雲。
寧王世子趕忙迎上去,抱拳施禮︰「泰恭候風花雪月四俠大駕光臨,諸位辛苦了!」
「讓世子久等了。」領頭的白衣男子並未下馬,抱拳回禮,「臨時有事,耽擱了,不好意思。」
「哪里哪里?四俠肯協助家父,不僅是家父的榮耀,更是我們一族的榮耀!」泰爽朗一笑,「我已安排好了客房,諸位不妨在此歇息一晚,明日我們一道啟程回寧王府。」
「多謝。」雪無情淡淡道。
「請!」泰側身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