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月行 第五章 驚采絕艷孟景容

作者 ︰

北梁皇宮,御花園,樓台亭榭,碧水曲橋,北梁皇後司瑾萱正倚著皇帝蕭衍之端坐落霞亭賞梅,風過處,馨香流溢,笑語盈盈,似是渾不覺左相孟培炎已經在假山下等候良久。

司瑾萱妝容燦若雲霞,蔥管玉指遙點長曲橋邊一簇白梅,笑道︰「皇上,那叢白梅名玉蝶,前年臣妾命人從報國寺移來,如今長得這樣好了。」

蕭衍之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了看,捋須點頭道︰「有個好消息,朕接到信,飛兒已從邊關啟程回京。」

司瑾萱微傾了身子睜大一雙妙目看著皇帝驚喜道︰「皇上怎麼不早點告訴臣妾,只是,」她垂了眼簾,「就算已經啟程,飛兒只怕也趕不及回來吃年夜飯了。」

她眼中隱約有淚,蕭衍之柔聲道︰「飛兒遲早要擔當重任,此番磨礪對他可是好事,再說,也能振奮邊關將士的士氣,揚我大梁國威,好叫那蠻胡知難而退。」

司瑾萱正待答話,蕭衍之不經意往假山下望去,看見了孟培炎,招了招手讓他上來,司瑾萱冷冷瞟了他一眼。

「皇上,」孟培炎行了禮道,「今年的賞梅詩會是否照常舉行?」

司瑾萱冷笑,先聲奪人道︰「孟相何出此言,這年年都辦的盛會,既是皇室與民同樂,也給民間才子一個展示的機會,難道今年還省了不成?」

培炎恭敬道︰「娘娘聖明。」

蕭衍之笑著撫了撫她的手道︰「萱兒,朕都插不上嘴了,」他想了想對著孟培炎道,「景容的身體近來可好,我有很久沒見到他了,過年他就要二十了吧。」

培炎帶了些惶恐道︰「難為皇上還惦記著,近來好些了。」

蕭衍之擊掌道︰「那再好不過,不止朕惦記,這宮中還有人惦記著呢。」他對著司瑾萱使了個眼色。

司瑾萱亦笑了,一改先前冷淡的口氣,帶著幾分贊許道︰「孟相可生了個好兒子,既然好些了,今年的詩會我也想見見他。」

孟培炎告退出來,一路行過曲橋,出了御花園,司瑾萱獨佔帝寵他向來是知道的,只是沒料到她這般囂張,眼看著都要越過皇上的頭頂去了,培炎長嘆一聲。

**佳麗三千,她能長寵不衰,除了長相,更有的是心機手段,當年素菲的妹妹歆瑤,論容貌比她更美,進宮不過短短兩年就死于非命……

……御花園秀蘭池,正在踢毽玩耍的九公主滴溜著毽子一記雙飛,綴著鵝毛的毽子就落到了松樹上,她正招呼侍衛爬上去取,卻見自己的宮女荷香一路小跑過來。

荷香貼近她耳邊嘀咕幾句,九公主又驚又喜地道︰「景容哥哥要去麼?太好了,先前還擔心因為那些胡蠻子騷擾的事,父皇會取消今年的詩會,這下可太好了,你們听仔細了,趕緊給我準備到時候穿的衣服,戴的首飾,本公主可不能被人比下去。」

九公主漲紅了臉,想到心底的那個人,一雙眼里流露出痴痴迷醉的目光︰景容哥哥,我又能見到你了。

身邊的一干宮女已經習慣了公主的花痴,紛紛掩著嘴偷笑。

九公主回神,佯裝怒道︰「你們這些懶蹄子,笑什麼笑,要是詩會的時候本公主瞧見別人穿得更好看,回來有你們哭的。」

荷香在九公主面前最得寵,湊上前笑道︰「公主放心,賞梅詩會您一定艷冠群芳,保管那孟公子見了您眼光都移不開。」

……九公主第一次見到孟景容,是在十歲那年。

長治十七年末,西秦犯境。

當時的西秦皇帝秦仲元御駕親征,帶領三十萬人馬勢如破竹,北梁連失五州,一干將士只能退守到充州。

幾乎同一時間,東楚也派出二十萬軍隊沿路西進,北梁懂、西交困,駐守北疆的顏時亮軍隊來不及調動,扎營東楚邊界的夏將軍分身乏術。

正是這生死存亡關口,四皇子蕭虹飛請命出戰,但是不巧,他在演武場的一次試練中摔傷了腿。

放眼京中,孟府的景容文采武功俱佳,年少的他演武場上比之蕭虹飛不逞多讓。

皇後枕邊風,一眾朝臣舉薦,孟培炎主動遞上了折子,于是景容被蕭衍之欽點為西征將軍上戰場磨礪,這麼個揚名立萬的好機會,一般人求不得。

九公主之前已經多次听聞四少的名號,這是十歲的她第一次見到傳說中冠絕帝京的孟景容。

長治十八年初,出征之日,晴好天氣,北梁的軍隊著裝整齊,個個表情肅穆,人人士氣高昂,長街兩旁的百姓夾道歡送。

一色的銅質鎧甲下,有一騎烏騅虹貫而來,軍隊自動分開,馬上人白衣人,果然得盡造物之寵。

一雙美目流光靈動,青絲墨染,玉袖生風,仙姿秀逸若明月出天山。

畢竟才未滿十四的少年郎,見到這般盛大的歡送多少有些不習慣,孟景容低了頭略略有些害羞的微笑,這一笑,笑得多少帝京女兒傾了心,從此這身影春閨夢里繞。

九公主看著他,不知不覺間呆怔了。

在她眼里,這個叫孟景容的少年好看的不像凡人,她覺得大約神仙才能長成那個樣子吧。

孟景容奔赴兗州之後,捷報頻傳,很快就收復了失地,卻不料軍中混進的細作潛伏多年,伺機而動,他在兗州的黎山一帶遭遇到西秦的埋伏。

北梁損失慘重,他本人也下落不明,當時消息傳來,九公主砸碎了皇後司瑾萱最心愛的翠玉屏,她娘親甚至來不及罰她,她已經哭昏過去。

一連三天,九公主閉門不出,她怎麼都不信,這輩子再見不到景容哥哥,他該是將來陪在她身邊的那個人啊,怎麼可以就那樣不見了。

北梁十八年春末,朝廷調派的援兵由夏將軍之子霆遠請命率領,沒成想到了兗州才曉得景容失蹤前原是分散了部分的軍隊,很快兩方接應上,隊伍合並重整再戰。

西秦皇帝秦仲元身患惡疾,死在疆場,他膝下無子,身邊只有一個女兒,早在開戰之前便已擬下遺旨,秦秋華女承父業,從此成為西秦史上第一位女帝。

秦秋華雖為女兒身,卻驍勇好戰,由她率領的軍隊跟北梁夏霆遠在戰場足足僵持半年,最後以和談告終,雙方各退五十里,以堯水劃江而治。

夏霆遠跟蘇慕白、顏陵書、孟景容即是人們口中的帝京四少,陵書與慕白交好,霆遠則跟景容親厚,也是他找到了重傷的孟景容護送回帝京,後領了聖旨遠赴東楚邊境追隨他爹共同駐守。

只是孟景容傷的太重,那些封賞都已經與他無關,自西征回來,一年里頭倒是有半年都病著,皇上曾經派出一干御醫進孟府會診,也沒有好的結果,從此他便深居簡出。

每年的賞梅詩會,是帝京一年一度的佳節盛事,即使是這樣,孟景容也難得出現。

九公主要見朝思暮想的人一面,太難太難了,此刻听聞這個消息,怎不叫她高興!

……西河街宅子,涼月提筆在紙上寫了個「秦」字,之前孟景容叮嚀,囑她換回涼月的名字,只是不能冠顏姓,保留秦這個姓氏。

涼月提筆續寫名字,一晃神,紙上又多了個景字,她懊惱的將紙團做團,拋在一旁,重換了新的。

門外車馬聲傳來,緊接著響起叩門聲,涼月整整衣著,前去開門,孟玄帶著幾個隨行的小廝跟她行了個禮,忙忙地從車上搬運一干物品下來。

孟玄指揮著小廝把東西歸置整齊,搬進來的櫃子桌子擺進去,更像個家了。

只是最後一樣,涼月犯難無奈道︰「這是什麼?」

「是什麼你看不出來麼?」優雅低沉的聲音自耳邊響起,他什麼時候出現的,涼月甚至都沒發現。

孟景容沖地上的某物使了個眼色,下一秒,涼月听到了一個細弱的聲音︰「汪汪!」

這個聲音的水份很大,若比作人的話,便是掐了喉嚨發出來的,實在不像是原本該有的聲音。

地上那只毛色雪白的小「狗」,沖著孟景容怒目而視,從天門山一路跋涉,幾天前來到帝京,沉醉在跟主人久別重逢歡喜中的它已經被教訓過數次,還被剪了一部分的毛,還被逼著學會了汪。

孟景容當時含笑對著它道︰「你想啊,你身為一只狐狸比較方便在城里走動,還是身為一只狗呢?」

他修長的手指彈了彈它身上的皮毛嘖嘖贊嘆,深邃的眸子看著它道︰「你想別人把你捉去圍在脖子上麼?」

阿狐淚眼朦朧的看著狼心狗肺的主人,哀聲抗議︰我要上衙門告你虐畜,虐畜!

以上就是一只雪靈狐墮落為一只狐狸「狗」的全過程。

涼月瞧見那小狗直了身子,沖她伸出兩「手」做了一個揖,還把身後的尾巴搖了搖,連她自己都沒發現,嘴角早已牽起。

孟景容道︰「這流浪狗,我是在路上撿的,看著乖巧的很,宅里冷清,就讓它跟你做個伴。」

阿狐再度鄙夷地看著它說謊成性的主人,還流浪狗呢!你倒是撿撿看啊,我是幾百年才出一只的,別看我小,濃縮的是精華——精華!我是狐中之王——王!懂啵?就這麼隨隨便便的把我送了人,你會後悔的——悔的——的——的!

涼月看著阿狐,詢問景容︰「可曾給它取過名字?」

孟景容思索了片刻,無視某狐熱切的目光,笑道︰「今生我兩次遇到你,你都落魄的很,這樣吧,這狗就叫錢萬兩,看能不能幫你招點財。」

剪去珍貴的毛,還得學狗叫,想不到入了帝京果真是步步驚心,某狐在听到「錢萬兩」三個字的這一刻終于崩潰了,它無語淚凝噎四十五度仰望天空,悲傷逆流成河——河——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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