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淚 第四章 出逃

作者 ︰

皇宮的殿閣巍峨壯觀,汐芸踏著青石小路攀上最高的樓閣,一城景致盡收眼底,腳下便是朝臣出入必經的承天門(千年淚4章節)。束發的彩綢在城樓上迎風飄舞,紫粉色的花鈿隱在雲髻香鬢間,今日她淡上鉛華,冰肌玉骨間透著淡淡的嬌俏,一襲明艷的紫衫驚艷華美。

入夜時分便拿下淮南十四州論功行賞的盛宴,心中雖早有計較,可皇家公主的姿儀她萬不能失,吸了口清新的空氣,目光游移在春日的汴京城中,昨夜入睡之時還是星朗月明,今早卻詭異的下了一場春雨,咋暖還涼的清風讓她禁不住打了個寒顫,不是衣衫單薄,而是突變的風雲牽引了愁緒,若柴榮得知她的舉動,剛毅俊朗的眉眼會不會也如這突變的天氣,變幻出不可預知的震怒?

思及此,汐芸不自覺的攏了攏衣衫,粉頸間隱隱露出一抹和華服極不協調的素白,一閃即逝。這是前日紫鵑帶回的袍子,長袖飄逸,寬大風流,穿在女子的錦衣華服中卻是說不出的難受,此刻心下沉重,被層層包裹的身子更是僵硬難耐(千年淚4章節)。

細小的動作被綠衣小婢看在的眼里,婢子恭敬的問道︰「此處風大,可要奴婢為公主回寢殿取一件」

「不必了,你呆在此處便好。」綠衣小婢的話被汐芸慌亂局促的聲音打斷,婢子錯愕的望著汐芸,今日公主拋下稱病的紫鵑獨獨帶著她貼身伺候,若是從前她定會受寵若驚,可是她心中沒有一絲欣喜的味道,此時公主的態度更讓她的心跌入寒潭。

意識到腔調中的失態,汐芸迅速收起變得犀利的目光,今日一早她便將沁蘭殿的一干人等調配給皇後听候差遣,可她需要一個婢子陪她赴宴,昨日綠柳的乖巧讓她一眼相中,此刻若是讓綠柳回去,撞上在殿內打點一切的紫鵑,豈不前功盡棄?汐芸心中思慮著,轉過身用一種蠱惑到極致的笑意柔聲說道︰「綠柳,我只是想讓你在這里多陪陪我。」

汐芸笑得是那樣的嫣然,那樣的溫暖,就像是春日天際中灑下的第一抹陽光,綠衣小婢一時間仿佛有一種錯覺,她便是公主最需要的人,是公主最貼心的姐妹,若非昨日她一定會在這笑容里迷失。

「是,公主!」綠衣婢子從片刻的失神中醒過來,仍舊畢恭畢敬,沒有顯出絲毫的異樣,只是她的眉眼間透著自己都未察覺的冰冷。

不知站了多久,城樓上的風吹散了頭頂的浮雲,露臉的陽光炫得人有些張不開眼,汐芸用手在額前擋了擋,眺望遠方,鶯飛草長的汴京城在細雨後顯出了別樣的景致,一片片琉璃白瓦錯落在迷蒙的白絮中,依稀有了一些江南的韻致。

這也許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俯覽生活了一年的帝都,此去經年,滿目的繁華或許終會在記憶深處變成為一片塵埃。

汐芸想要記住眼前的一切。

天空中的光影不斷的變換,夕陽投射到城樓上,承天門前漸漸香車寶馬,人潮涌動(千年淚4章節)。赴宴的王孫貴冑乘著一輛輛華美的馬車有序的駛進了宮門,一個個衣著光鮮的朝臣相互寒暄著,一道器宇軒昂的身影躍入了汐芸的眼中。

今日的趙匡胤身著絳紫長袍,袍袖飄逸,身姿俊朗,少了幾分戾氣,多了一分儒雅。可看在眼中卻有些刺痛,前幾日的譏諷一瞬間又歷歷在目,汐芸冷冷的打量著他,雖對趙匡胤無半分好感,可是也不得不承認今日的他。的確算得上頗有風姿。

強忍住心中的不悅,在趙匡胤身邊一番搜尋,汐芸的唇角劃出了一個優美的幅度。

一名清秀的藍衫少年遠遠的跟在趙匡胤的身後,面上似有不悅,兩人好像在爭執著什麼,藍衫少年拂袖而去,趙匡胤想要叫住他,卻被上前寒暄的朝臣絆住。

他果真還是來了,汐芸臉上的笑意漸濃,她知道絕佳的時機已經擺在眼前。不過片刻間的功夫,藍衫少年的前方出現了一名少女的身姿,少年陰郁的臉龐在看到女子的那一刻立即綻放出了笑容。

汐芸看著隱入山石的兩道身影滿意的點點頭,道︰「綠柳,我們走。」此時她也該前往晚宴,等待那個時刻的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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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星漫天,熠熠生輝,漸濃的夜色中,一輛馬車一路狂奔。車內的青衫侍從指著橫臥的男子輕聲問道︰「公子,此人要如何處置?」端坐在一角的白袍少年面容清秀,氣韻雅致,他急速掃過那男子的身子,兩道秀眉有些微微顰起,「將他放到此處驛站,不出明日自會有人將他接回。」

那名橫臥的男子身著藍衫,此時正在酣睡,嘴角還掛著明媚的笑意,像是夢到世間最珍貴的寶物一般,那樣的欣喜,對眼前的風雨還渾然不知。

「是,公子。」青衫侍從掀起車簾和驅車的把式說著什麼,馬車在一座驛站前慢慢停了下來。此時,星光和燭火透過雕花的車窗投射進來,白袍公子清秀的面容在光影交錯中神色復雜,看著藍衫少年淺笑的眉眼,終浮現出淡淡的愧疚(千年淚4章節)。

無論藍衫少年在他認知中是多麼的不堪,可今日他始終虧欠了這個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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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寧公主究竟去了哪里?」柴榮暴怒的聲音響徹宮闕,沁蘭殿一干人等跪在議事殿內早已是戰戰兢兢,柴榮一向寬待宮人,鮮少有今日的震怒。

此時殿前又有幾名宮人經受不住板子暈厥了過去,跪在前端的綠衣婢子驚恐萬分,她的手瑟瑟發抖,昨夜她是安寧公主貼身的婢子,若是問責,她難辭其咎,下場定會比眼前的宮人更為淒慘。她一定要做些什麼,將自己從即將跌落的煉獄中救起,從驚恐中掙扎出來,綠衣婢子眼中露出駭人的恨意,她在心中默默念叨︰公主你可不要怪我。

「皇上」綠柳跪身上前,一番話語听得眾人張目結舌。

「安寧公主怎會如此不分輕重?」

「可不是嗎,怎會跑去那個地方。」

「」

一時間殿內竊語聲不斷,大臣們都無法理解安寧公主是怎麼滋生了這個念頭。

跪在殿中的藍衫少年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一切,他的面容瞬間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心也跟著飛回昨夜。

昨夜宮中殿火通明,鼓樂震天,一群俏麗的女子輕擺水袖,舞姿曼妙,霓裳翻飛。

汐芸就靜靜端坐在殿閣的上方,像一個局外人一般看著四周的酒觴交錯、談笑風生。那一刻他不會知道這個高貴公主的心早已飛到煙雨蒙蒙的千里之外。

一曲曲雅樂奏罷又響起,他卻還沒有絲毫的動靜,眼角的余光一直停留在那個清麗女子的神身上,她的神情莫名凝重,不安的撫上了酒杯,顧盼的眼眸終投向自己所在的一隅,他再也按耐不住,帶著一抹淺笑向她舉杯,隨即一飲而盡(千年淚4章節)。這是方才紫鵑告訴他的暗語,若自己打定了主意便做此舉動。

他清楚地看見女子面容閃過一瞬的狂喜,端起酒杯回敬給他一個燦爛的笑容。那一刻他的心中像是百花絢爛的綻開,再也無法思考汐芸為何在冷漠一年後卻突然要和他離宮暢飲的理由,若汐芸是在賭她在自己心中的分量究竟有多重,那麼她徹底的勝利了。

再後來他們用了各自的理由離開宴會,順利的出走到一座城中酒肆,一路上他不是沒有疑心,不過是出宮散心片刻,為何汐芸身上帶著那麼多首飾銀兩,可是本以為注定成為嫂子的心上人,此刻卻願和自己把酒言歡,這一年多來他從未試過有這般開懷,短暫的疑慮也在汐芸一個如今想來憋足不堪的理由下,立刻打消了。

然而清晨醒來,汐芸卻沒了的蹤跡,昨夜兩人明明在酒肆中開懷暢飲,為何他會身在驛站之內?他不知發生了何事,直覺腦袋昏沉疼痛,汐芸究竟去了哪里,是已經回到宮中,還是遭到了不測?心急如焚之際,卻等來了怒氣沖沖的趙匡胤將他押解回宮,此時得到的竟是這樣一個消息,他臉上充滿了震驚和痛苦,他不願相信自己只是那女子逃離的一枚棋子。

本已跪得麻木的身子似乎再也支撐不住,身體里的氣力像是被什麼抽走,地面的冰涼涌向全身,藍衣少年的雙眸只剩下黯然。

柴榮冷冷的看向他,唇齒微啟,「趙匡胤,朕命你竭力尋回安寧公主,若是公主有何閃失」柴榮頓了頓話語,看著藍衣少年的雙眸間升起肅殺之意,「就讓趙匡義,提頭來見吧。」

柴榮的聲音並不高,卻字字尖利,趙匡胤的頭重重的磕向地面,「臣必傾盡全力,定不辱命,安然帶回安寧公主。」他無比肯定的說著,像是在說服柴榮,也像是在說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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