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仿佛在搖籃中晃動,吸入的空氣彌漫著木頭的味道,像是被什麼東西劃開的脈脈之聲在耳畔回蕩著,節奏輕緩卻極有規律(千年淚7章節)。汐芸濃密的眼睫微微撲動,一雙杏眼睜開一小條縫隙,綴滿繁星的蒼穹倒映進眼底,在工業污染的城市中生活了十幾年,她從未見過這樣璀璨的星光(千年淚7章節)。
她這是在哪里?
汐芸努力的回憶著方才發生的事情,那溫潤的雙手,那有力的拖拽一點一滴劃過心頭,凝聚成一個清醒的認知,她被救上了船。
趕緊側目搜尋,看見紫鵑靜靜的躺在身旁,呼吸雖有些虛弱,可卻均勻有致,汐芸長長的舒了口氣。
「你醒啦?」一個好听的男音在夜空中響起,那樣的溫潤,那樣的儒雅,這聲音仿佛有一種讓人如沐春風的魔力,就這樣輕柔的飄進汐芸的耳畔,跌宕進心底。
汐芸下意識的坐起來,一張足以攝人心魄的臉闖入了她的世界,一個風神秀徹的少年在她的對面悠閑的靠在船沿邊。
他身形秀美,約莫十六七歲,一襲白衫繡著不知名的紋飾,嘴角帶著一如他聲音的淡淡暖意,烏黑柔軟的發,一半披散,一半束縛,一雙宛若星辰的眸子透著月光流水般的靜逸,眉宇間有著天高雲淡,亦有著不可攀附的傲人英氣,儒雅和果敢兩種完全不同的氣質,在他的身上融匯得相得益彰。
美男,絕世的美男,就是珠玉在側的衛玠也不過如此吧!汐芸的心底抓狂似的驚嘆。
這是她最偏愛的類型,白衣勝雪,翩然于世,溫潤如玉,高潔出塵。沒想到竟有幸親眼目睹這樣無雙的風華,汐芸只恨此刻沒有相機之類的物品,否則她定要和白衣少年合影不可,這樣的姿儀和相貌,可不是二十一世紀那些所謂的明星能比得上的。
「不會是個啞巴吧?」直到另一個聲音響起,汐芸恍惚的心神才飄飛回來,她發現船尾處還有一名烏衣男子,年紀稍大,也是一派儒雅,只是他臉上的精明有些折煞了氣度。白衣少年太過耀眼,此人若不說話,汐芸壓根不會發現他的存在。
「七哥,莫要胡說(千年淚7章節)。」白衣少年唇角勾起的幅度微微一斂,靜逸溫潤的眼眸溫柔的看向汐芸,「兄台如今可有不適?」語調依舊那樣的悠閑,好像任何事從他口中說出都是雲淡風輕。
像是受到少年的感染,汐芸回以他一個同樣悠然的笑容,「並無不適,多謝你將我二人救起。」相較面上的怡然自得,汐芸在心底卻暗暗松了口氣︰虧得她機警,在胸上緊緊地纏裹了布帶,經河水這麼一浸泡,繞是衣衫再寬大也會露出女子的身形,如今听少年對自己的稱呼,她和紫鵑的身份看來並未被識破。
白衣少年慵懶的點點頭,「在下雲揚,這位是我的兄長子師,還未請教」
「在下郭汐。」不便道出姓名,汐芸索性去掉名里的芸字,學著白衣少年的口吻,隨聲應道。
「還未探清他的底細,你倒好,先自報了家門。」叫做子師的烏衣男子對著雲揚袍袖一揮,疾步從船尾走了過來,他眸中帶著謹慎,頗有些責怪的味道。
他朝著汐芸一番打量,面上沒有透露太多的情緒,道︰「你為何獨獨朝我們的船只游來,是何目的?」他可不信大半夜會有人一時興起,在秦淮河里夜游。
「我」汐芸一時不知要從何說起,這個子師從船尾到眼前,眼神中總是帶著深深的探究和機警,他此刻正挑眉等著自己的回答,是照實說還是汐芸有些猶豫,玉白的手指不覺拽住了衣角︰這個子師干嘛和她過不去。
「看你這幅模樣,不像是什麼好人,莫不是有不可告人的陰謀?」見汐芸欲言又止,只道是被自己說中了心思,子師立刻板下臉厲聲追問。
什麼不像好人的模樣,你才像是惡人吧。汐芸狠狠的看了子師一眼,她本就不是什麼善男信女,被這樣激怒,她一定要好好地回敬一番。飛快的站起身來,正欲出口,卻因動作太過猛烈,晃得小船劇烈的搖動,汐芸腳下不穩,一個趔趄跌回船板上,她抓著船沿穩住身形,卻從泛著漣漪的河水中看清了自己此刻的模樣(千年淚第七章雲揚與子師內容)。
她的頭發悉數散開,像是雜草一樣凌亂,衣衫上的水漬還未完全干澀,上面還粘著幾片柳葉。好好的長袖風流變成了瘋癲模樣,怨不得烏衣男子將自己劃歸到不受待見的一類。
等等像是想到了什麼,汐芸神色窘困,面上的溫度越來越高,她方才就是以這樣一副樣子在面對雲揚嗎?
意識到自己的狼狽,汐芸恨不能找個地洞立刻轉進去,她對這個白衣少年,雖只是抱著對美好事物的珍賞並無半點風月之心,但哪個正值風華的少女,願意這般狼狽的出現在人前,尤其還是面對著一名絕世美男。
先前準備出口的惡毒言辭全都吞回到肚子里,汐芸僵硬的背對著兩人,扶在船舷上的手,指節泛白,清麗的容顏漲得通紅。
此人真是有趣,雖一身狼狽,對著子師卻分明有一股倨傲的氣勢,可是跌倒的瞬間,竟又立刻不知所措。盯著她不知所措的背影,雲揚強忍住快要笑出的聲音,露出一道莫測的笑意。 見汐芸絲毫沒有搭理自己的樣子,子師憋著嘴,誓不罷休的邁出幾步,站定在汐芸面前,「說,你究竟是誰,是誰派」
「七哥,莫要再如此失禮。」話還未問完,卻被那悠閑溫潤的聲音打斷。
子師側目回望,雲揚閑適的眉眼依然靜逸高遠,只是,秀雅的眉微不可查的有些蹙起,他只得無奈的搖搖頭,一聲嘆息︰「哎,你啊總是這個樣子,一點防人之心都沒有。」
雲揚听及此言,朗聲大笑,「七哥未免太過小心,今日乘興而來,本就是賞心樂事,相逢何必曾相識,郭汐兄既不願說,何苦追問下去壞了大好興致。人生得意須盡歡,切莫辜負眼前的良辰美景。」雲揚勾著嘴角,還是那樣的恣意閑散,他並非單純可欺之人,只是每個人都有不願示人的隱晦,大家不過萍水相逢,探人私隱他沒有那個興致,也沒有那個嗜好(千年淚第七章雲揚與子師內容)。
好個相逢何必曾相識,好個人生得意須盡歡,雲揚對極了汐芸的胃口,方才的窘迫在雲揚說話間一一散去,汐芸轉過身學著江湖俠客的樣子,灑月兌的抱起雙拳,「雲揚兄光風霽月,郭汐慚愧。方才我二人乃是被歹人追趕,不得已才盾水逃走,未及言明,只是一時不知該從何說起。」汐芸說的並不全是假話,她們的確是因逃跑才跳進河里,只是趙匡胤算不得歹人吧。
雲揚沒有說話,仿佛汐芸說與不說他真的從未放在心上,他只是回以一個誠摯的笑容,目光開始游走在皓月星空下,瑩白的光亮灑在他白女敕細膩的肌膚上,他整個人更是如切如琢,如 似玉,就像是滴落凡塵的仙人,那樣出塵月兌俗。
汐芸帶著賞識珍寶的目光,毫無遺漏的注視著雲揚每一個細微的表情和動作,越是深入,汐芸的眼中越是透出一股錯愕︰那鼻翼和眼眸竟真的有些相似。原來她對絕世美男的好感竟還是和那個人有著莫大的關聯。悲哀,真是悲哀!相隔一千年她的心還是遺失在原點。
汐芸無奈的搖搖頭,突然間覺得自己有些可笑,那麼多年執著怎會因為時空轉換而改變,若能拋下,那她便也不再是自己了。
「就這樣簡單?」子師斜著眼角,臉上的線條依舊有些剛硬,他不可置信的問著,心中總還是有些懷疑。
「對,就這麼簡單。」汐芸抿著櫻唇,猛地迎上他的目光,一雙杏眼彎成天上的弦月,一臉無辜的點著頭。
「那你干嘛遮遮掩掩」子師咕噥著,很是不滿。
雲揚收回游移的目光微微一笑,看著這個心思細膩多疑的哥哥,他也是頗為無奈。
「七哥。」喚了一聲子師,烏衣男子心領神會的閉了嘴。
「方才听郭汐兄說被歹人追趕,眼下或許還不是上岸的時機,況且與你同行的伙伴也需要大夫調理,在下與兄長要前往水榭赴會,水榭內亦有良醫,不如郭汐兄同我們一道前往(千年淚第七章雲揚與子師內容)。」雲揚眼中一片至誠。
「雅樂詩會,你帶他去干嘛?況且今日為觀龍女之物,有外人在場,多有不便吧。」子師有些急了,他未料到雲揚非但救了人還要帶著去詩會,立刻反駁以期打消雲揚的念頭。
龍女之物?
今夜一番折騰,汐芸本有些猶豫,無意前往,可是紫鵑此時確實需要一名大夫,何況子師的話也激起了她旺盛的好奇之心。
東海龍女乃海中仙子,究竟是一件什麼樣的器物才能稱道為龍女所有?汐芸的眸中泛起了精光。
「此番相聚,本就是以詩文會友,以琴音相交,不牽世俗,無關風月,今日和郭汐兄算得有緣,帶他前往有何不可?況且那名青衫少年體質尚虛。」雲揚的聲音加重了幾分,可是絲毫不損他那種超月兌出塵的氣質,雖是反問,話里卻透出不容絲毫反駁的意味。
子師知他此時心意已決,不好再多說什麼,只能憤憤的看向汐芸︰若郭汐識知情識趣,必然會自行離去。
不是不會察言觀色,子師那麼明顯的拒她于千里之外,汐芸怎會不知,只是紫鵑需要大夫詳細診治一番,還有那龍女之物強烈的撩撥著她的心弦,還有那所謂的雅樂詩會,究竟是怎生模樣?會不會如同曲水流觴一般風雅?
汐芸對文人的**早已神往不已,可惜在二十一世紀沒有那個條件,穿越了千年在宮中更沒有機會,今夜雲揚誠心相邀,她怎麼可能再拒絕。
「多謝相邀,郭汐榮幸之至。」避開子師的臉,汐芸對雲揚一陣感激。
雲揚再次微微頷首,唇邊掠過淺不可查的莫測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