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鵑呢?」剛剛回到沁蘭殿中,卻未見得紫鵑的身影,汐芸坐在一方桌案前柔聲問道,一名宮人神色微訝,「公主還不知道,紫鵑姐姐剛回宮便被皇上罰了板子,此刻在她的房內,幾名小婢正為她上藥(千年淚第十五章綠柳的心事內容)。」
「你說什麼?」汐芸從桌前站起,一臉不可置信,驚怒交加,道︰「快帶我去。」
「是。」宮人立刻領著汐芸跨門而出。
一路上,汐芸心中焦急萬分,方才因何柴榮爭辯婚事,竟忘了紫鵑,她隨自己一起出逃宮闈,柴榮豈能輕饒,忽而思及趙匡胤之事,心中更是憤慨,可是她能如何,左右她終身的不是別人,乃是堂堂的一國之君,她一介女子,又能怎樣?她手中唯一的籌碼便是賭上和柴榮的兄妹之情,可是這皇家之中何來骨肉,汐芸勾起冷冷的笑意,暗嘆自己看過那麼多深宮暗斗,為何還會愚蠢至此。越是想著,這皇宮越發讓她窒息,可是回家的路早已切斷,她現下還能去哪里?
「哎喲,你們輕點。」剛到紫鵑的寢居,便听見房中傳出的吃痛之聲,汐芸推門而入,幾名婢子見來人是她,立刻跪滿一地,「見過公主。」
「起來吧。」汐芸的腳步毫不停滯,幾步已至床榻前,「紫鵑你覺得如何?」看著滿頭大汗的紫鵑,汐芸心中更是焦急,「都怪我害了你。」汐芸握著紫鵑有些濕潤的手心,眸中盛滿心疼。
「公主切勿自責,與公主一同出宮是奴婢自願,這一個多月,奴婢有幸見到了不一樣的人世,能在今生游歷煙雨江南,看那詩情畫意的景致,奴婢已然無憾,這點皮肉之苦算不得什麼(千年淚第十五章綠柳的心事內容)。」紫鵑俯身躺在床榻上,忍著疼痛,極力的安慰汐芸,只是那微微泛白的容顏仍舊隱藏不住微微的吃痛。
「你身子尚虛還未恢復,怎受得了這板子,我找皇兄去。」汐芸立刻起身,正欲舉步而去,卻听得紫鵑一聲叫喊︰「公主。」紫鵑反握住汐芸的手,輕輕搖頭,「公主不必為我擔心,現下板子也挨了,我不是一樣好好的在公主面前,若是要與皇上理論,這沁蘭殿中的宮人挨板子的不在少數,公主豈能理論的過來。」
汐芸的步子一滯,神情一時間有些衰敗,是呀,她怎能理論的過來?看著眼前的宮人,汐芸心生愧疚,沒有誰必須為誰承擔過錯,她一心逃離,竟忘了這群宮人的處境,紫鵑是她貼身的婢子尚且難逃責罰,那這些小婢想必定是受過皮肉之苦。
「你們去叫上沁蘭殿所有的宮人,一刻後在殿中等候,我有些事要交代。」汐芸略有所思的說道,幾名小婢立刻齊聲應下,各自一禮便散去。
一時間,房里靜了下來,只余汐芸與紫鵑兩人,汐芸再次轉過身子,對著紫鵑柔聲說道︰「上藥之時難免疼痛,你忍著點。」汐芸拿起手旁的藥瓶,輕輕撥開紫鵑的衣衫,一片模糊的血肉立刻呈現在眼前,繞是在電視劇中見過無數類似的情景,汐芸還是禁不住倒吸了口涼氣。
她小心翼翼的將藥粉灑在紫鵑的傷口上,紫鵑緊咬唇齒強忍著疼痛,口中不時傳來「嗤嗤」的聲響。
紫鵑每發出一個響動,汐芸便會緊張一分,她的手開始些微的顫抖,藥粉灑下的地方漸漸偏離,「公主不用緊張,紫鵑忍得住。」紫鵑微微揚起小臉,咬著唇齒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汐芸的手微微一滯,片刻默默頷首,好一番功夫,才算折騰停當,汐芸的掌心早已濕潤。
將紫鵑的衣衫稍加整理,汐芸放下簾帳,「你好好休息,我晚膳時再來看你。」汐芸再次落身榻上,握著紫鵑的手柔聲說道(千年淚15章節)。
「嗯,謝公主。」紫鵑頷首,蒼白的容顏上綻出了一個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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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蘭殿中,一群宮人齊齊的聚在殿中,時不時相互遞上一個顏色,看著嘴角含笑的汐芸,眾人不知她意欲何為,幾名吃了苦頭的宮人心中本甚為不忿,只是這公主平時寬待下人,他們沒有少拿好處,想到此處也只好咽下那頓板子委屈。
「我此番離宮,未設想周全,無端連累了諸位,還望大家莫要記恨。」汐芸忽而起身一禮,嚇得眾人連連跪下,站在跟前的幾個婢子更是上前扶住汐芸,一干人等齊聲回道︰「公主真是折煞奴才、奴婢了。」
「你們趕緊起來。」汐芸撇開小婢們的手,幾步上前,扶起跪在前端的幾名宮人,一雙玉手不停地在空中來回舞動,「都起來,都起來。」
大家面面相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猶豫之下才慢慢起身。
「我知大家為我受了不少苦頭,這一禮大家受得起,這些首飾我知無法補償大家,可是我的一點心意,大家莫要嫌少。」汐芸笑說著,邁開步子,伸手將一方放置在桌上的銀盒打開,只見一匣子的珠光寶氣,里面全是她未帶出宮的首飾和銀兩。
「你們有中意的就挑了去。」汐芸說著將盒子抱在懷里舉到眾人面前,一群宮人只盯著那些寶貝眼露精光,卻無人敢上前一步。
汐芸見此,隨手拿出幾樣,塞給近身的幾人,嘴里不停說道︰「此番讓大家受苦了,你們若是不肯收下,我只怕是心下難安。」
「公主言重了,公主平日里的賞賜已是豐厚,我等何來怨言。」一名帶頭的宮人一臉奉承,推月兌幾句,順勢收了下來。
剩下的一干人等見此,這才撞著膽子一一上前,汐芸索性將盒子放回桌上任他們挑選(千年淚第十五章綠柳的心事內容)。
「怎麼未見綠柳?」汐芸含笑看著眾人,目光在人群中搜尋,卻始終不曾見到那綠衣小婢的身影。
「公主休要提她。」一名婢子手里拽著一支珠釵,轉身回道。
「對對對,就是她賣主求榮,說出了公主的去向。」
「可不是,現下她被調到其它的殿閣當差去了。」宮人們爭相說著,汐芸本就是難得的和氣之人,從不隨意苛責,就算他們因挨板子心中有怨,如今得了好處,心里那點小小的積怨也早就煙消雲散,現下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竟然是綠柳,汐芸在回宮的路上始終想不分明,為何這般迅速就被趙匡胤給找到,她只道是機緣巧合,誤打誤撞,不想竟是綠柳告密之故,可是綠柳是從何得知她的去向?
汐芸心中頓時疑雲重重。
「綠柳被調去了哪個寢殿?」汐芸心事重重的問道。
幾個婢子相互推攮,躋身上前,爭先恐後,道︰「在張貴人宮中。」
「張貴人。」汐芸默默點頭,「你們先下去吧。」
「是,公主。」一群人懷揣著滿意的事物,歡天喜地的散去。
汐芸緩緩從座椅上起身,緩步殿門前,寢殿的院落中,一樹的潔白早已凋零殆盡,枝頭上一片片翠綠的葉子迎風而起,看著那新綠,汐芸的眼中閃出一絲異彩,嘴角掛上一絲淺淺的笑意,口中似有囈語︰「江南的楊柳也是這般翠綠。」
汐芸對著那一樹的新綠久久不曾挪開眼眸,忽而她含笑著轉身進到內殿,一番梳洗,換上一件式樣簡潔的羅裙,身邊未帶一人,徑直往張貴人的寢殿走去(千年淚第十五章綠柳的心事內容)。
含章殿。
一名雙十年華的女子躺在院落中的貴妃椅上,手里握著絹扇,她身著粉色羅裙,頭戴瓖金碧玉蓮花簪,面容姣好,體態縴瘦。
听見窸窣的腳步聲,粉衣女子微微抬眼,待看清來人,臉上立刻綻開了一個最嫣然的笑容,「原來是安寧公主。」說著趕緊起身迎了上去。
柴榮勵精圖,治鮮少沉迷,平日里,這張貴人難見君顏,今日汐芸突然造訪,倒是讓她受寵若驚,她心知這位長公主在天子心中的分量,此刻天賜良機自然是極力的討好汐芸。
「汐芸冒昧來此,可是叨擾了張貴人小憩?」汐芸回以一個清麗的笑容。
「公主真會說笑,我這寢殿一年難得有些人氣,公主今日大駕光臨,我求之不得。」粉裙女子含笑將汐芸迎至桌椅前,「來人呀,趕緊取些瓜果點心。」
「貴人不必忙碌,我今日來此,也無要事,只是听說我那婢子綠柳被分撥在了你的寢殿里,現下得空,來看看她,不知綠柳現在何處?」汐芸說明來意,那張貴人嫣然的笑容有瞬間的凝固,原來汐芸來此並非柴榮之意,不免一陣黯然,可隨即又綻開笑意,道︰「綠柳確被撥到我寢殿之內,現下我便為公主喚來。」粉衣女子說著,扭過頭叫來一名小婢,「去請綠柳姑娘過來。」
「是。」小婢躬身一禮,腳步沖忙而去。
張貴人隨即轉過頭,拉起汐芸的手,「我和公主若論親疏,也算是姑嫂,公主平日里若覺得悶了,可常來走動走動。」
汐芸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手被張貴人握在掌心里說不出的不自在,她本就不是真正的安寧公主,來此不過一載,除卻柴榮和符嬪以及沁蘭殿的一干人等,其余的後宮之人不過幾面之緣,哪里來如此親厚的情誼,此刻被張貴人如此熱情的拉著,面上微微一僵,渾身上下說不出的難受(千年淚15章節)。
可今日是她忽而造訪,自然不好撫了張貴人的顏面,只得擠出一個淺淺的笑容,輕聲說道︰「汐芸日後自會前來走動。」
張貴人听罷臉上笑得更是嫣然,拉著汐芸一陣家常理短,汐芸不甚耐煩。
片刻,方才那小婢回到院落中,身後跟著一名綠衣少女,那少女低著頭,看不清神色,只是手指緊擰著腰間的絲帶來回纏繞著。
「奴婢給長公主和張貴人請安了。」兩人走到身前,欠身一禮,「不必多禮。」張貴人立刻起身拉過綠衣少女,「綠柳,你可真是有福氣的人兒,來到我這含章殿,長公主還如此惦念,別人只怕求也求不來這份殊榮。」
綠柳低著頭沒有言語,嘴角卻止不住的微微抽搐了幾下,手指仍在在絲帶間來回纏繞著。
汐芸目光微斜,對張貴人含笑而道︰「貴人可容我二人說說話?」
粉衣女子立刻心領神會,「公主到來,我只顧著歡喜,忘記公主和綠柳姑娘定要說說貼己的知心話。」說罷,姣好的面容上帶著諱莫如深之意,含笑領著小婢離去。
院中只剩下汐芸與綠柳兩人,汐芸微微側身指著身後的椅子,「來先坐下。」
「奴婢不敢。」綠柳雖是自稱奴婢,可是言語頗為強硬。
汐芸微微抿唇,無奈的聳了聳肩,「我也不和你拐彎抹角,今日前來,乃是有一事相問。」
綠柳忽而抬眼,神色有些慌亂,「公主有何事相問?」
「綠柳明知故問。」汐芸搖搖頭,盈盈淺笑,一雙眸子直直的看著綠柳,綠柳心中有鬼,被汐芸盯得微微發述(千年淚15章節)。
忽而這綠衣小婢不知從哪里來的勇氣,或許是深知避不可避,索性把心一橫,咬著嘴唇,道︰「公主所聞之事確是我告知陛下。」
「綠柳倒也是爽快之人。」汐芸盈盈淺笑,那笑容猶如風中青蓮,清新雅致,看不出絲毫的的晦暗情緒。
這倒讓綠柳有些錯愕,今日汐芸來此,定是已然知曉她在金殿之語,此番前來定是興師問罪,不想她一雙清眸中竟看不出一絲惱怒,這讓綠柳心中越發緊張起來。
「公主相問之事,綠柳已經回答,若沒有其他事情,綠柳先告退了。」綠衣婢子面上沒有太大的變化,只是那十指將腰間的絲帶擰得跟緊,她自己都未察覺。
「綠柳留步。」汐芸不疾不徐,「我是想知道綠柳是如何得知我的去向,我偷跑出宮未設身處地為你們著想,是我之過,但我自問不曾虧待過沁蘭殿的任何人,綠柳為何要將我二人行蹤告訴皇上?」
「哼,自問不曾虧待,公主怎能說出這番言辭!公主難道忘記了離宮的前一日?」綠柳浮起冷笑,情緒似有很大的波動。
「離宮前日?」汐芸嘴里念叨著,她壓根想不起究竟發生過什麼特別的事情,也不知曉是什麼時候讓綠柳如此忿忿不平。
「公主忘了嗎,那日奴婢伺候公主午膳」不等汐芸回答,綠柳自顧自的說起來,那聲音滿帶怨憤,一番言辭讓汐芸憶起那個晌午。
那日。
紫鵑遲遲未歸,汐芸一門心思全在交托紫鵑辦與的事上,就連平日里喜歡的吃食送進嘴里也是如同嚼蠟,一頓午膳用下來意興闌珊。既是食之無味,汐芸對著身旁那名叫做綠柳的婢子揮了揮手,「撤下去吧。」
「公主這兩日幾乎沒有進什麼吃食,這是奴婢特地為您準備的百果羹,公主再用些吧(千年淚第十五章綠柳的心事內容)。」綠柳支支吾吾的說著,見汐芸沒有發火,大著膽子盛了一碗湯羹遞到汐芸面前。
玉白的碗里點綴著各式果子,色彩精致,香飄四溢,一見便知花了一番心思,綠柳一番心意汐芸不忍拒絕,伸手接了過來,「多謝。」一聲道謝讓綠柳受寵若驚,平日里總听沁蘭殿的宮人說公主待人親切,對下人們極為客氣,她半信半疑,被撥到沁蘭殿有些時日了,今日正巧汐芸貼身的侍婢紫鵑奉旨辦事去了,她被安排來伺候午膳,得見公主果真沒有一點架子,綠柳的心里樂開了花,畢竟深宮之中跟了這樣一個主子,往後的日子不會太難捱。
「公主太客氣了,這都是奴婢們分內之事,公主若是喜歡奴婢的手藝,奴婢以後天天……」綠柳歡喜的說著,話音未完卻見汐芸將送了一口的羹湯放回了桌上,莫不是公主不喜歡她的手藝?綠柳正疑惑著,順著汐芸的目光看去,紫鵑正朝殿內走來,她懷揣著一個小包袱,神神秘秘的樣子。
「紫鵑你可回來了。」汐芸的臉上綻開了笑容,她騰然起身,一不留神掀翻了那只精致的碗,湯汁灑了一桌,汐芸顧不得叫人收拾對著綠柳擺了擺手,「你先下去吧,這里有紫鵑伺候就行。」言罷不再看綠柳一眼,疾步向紫鵑跑去。
綠柳看了看桌上還騰著熱氣的羹湯,又看了看嬌笑的汐芸,扯著嘴唇冷冷的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靜靜的退了出去。
「怎麼樣,怎麼樣,都辦妥了嗎?」。汐芸全然不顧公主的身份,也忘記了剛剛退到門口的綠柳,拉起紫鵑的衣衫,笑顏如花的搖晃著。
「紫鵑辦事公主還不放心麼,喏!」紫鵑指了指手里的包袱,調皮的笑著,「好丫頭,果然沒讓我失望。」汐芸伸手將包袱扯進懷里,正欲打開,忽然間想起了什麼,對著殿門前的綠柳道︰「綠柳,你做的百果羹我很喜歡,謝謝。」
綠柳的身子略微僵直,回身一福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公主喜歡就好,奴婢這就退下了(千年淚第十五章綠柳的心事內容)。」綠柳柔聲的說著,手卻在裙袖間不覺得握緊,她冷冷的看著高興的主僕兩人,眼中閃過一絲冰冷。
汐芸自顧著不停的夸贊紫鵑,全然沒有看到綠柳的異樣,待她退出了院子,汐芸快速將包袱放到一張軟榻上,紫鵑機靈的掩上了殿門。
打開包袱,里面整齊的疊放著兩套男裝,一襲白衣,一襲青衫,汐芸將衣衫拿到手里抖開,寬袍大袖,是她最喜愛的樣式。心下一喜,將衣衫披到身上,隨手拿起一把折扇邊搖邊踱著步子,「怎麼樣,本宮也算是風流倜儻的美男一枚吧?」
紫鵑掩嘴輕笑,「公主這身打扮還真有點翩翩公子的味道,若是出了宮不知多少女子的芳心會被擄了去。」
汐芸黛眉微挑,傲然笑道︰「那是自然。」
「袍子我很喜歡,你從哪里尋來的?」汐芸在銅鏡前擺弄著,越看越歡喜。
「是我托宮里的公公給弄進來的,可是花了大價錢,那太監可真是會坐地起價。」說及此處,紫鵑一副心疼的樣子,像是割了她的肉一般。
汐芸盯著銅鏡撲哧一笑,順手抓起妝台前的一支金簪,「喏,給你。」
「奴婢……奴婢不是這個意思,公主莫要誤會。」紫鵑有些惶恐,遲遲不肯接過簪子,汐芸一把遞到她手里,「你事辦得妥當,權做獎賞。」
紫鵑還是有些遲疑,汐芸重新拿過簪子拽在手里,「我送出的東西,定不會再收回,你若不要,我便扔了去。」
「不要呀,公主。」紫鵑一把攔下汐芸揚起的手,微微一福,「奴婢謝公主賞賜。」汐芸淺淺一笑,將簪子放回到紫鵑的手里。
她若是能回到二十一世紀,這些身外之物也帶不走,給了紫鵑樂得大家都高興,忽的想起了什麼,憂心問道︰「那個尋衣服的宮人可靠嗎,別生出什麼岔子?」
「不會,奴婢說是自己想要給家中的哥哥添置幾件新衫,托他帶幾件我好改了尺寸給送出去(千年淚第十五章綠柳的心事內容)。再說了,他收了奴婢的銀子,定也不會張揚開來。」
「那就好,方才自顧著高興,忘了這檔子事。」汐芸說著將袍衫月兌下來放回了榻上,指了指兩套男衫,「趕緊將衣服收起來,放到隱秘的地方,明日一早咱們就換上。」
紫鵑點點頭,重新將衣服疊好,放回了包袱里,閑著沒事,拉著汐芸問長問短,紫鵑對江南的神往似乎感染了汐芸,她將自己所知道的煙雨江南做了一番風花雪月的笑談,一個談得興起,一個听得專注,全然不知窗外一道幽冷的眸子一直注視著她們的一舉一動,那張薄唇上的笑意透出了徹骨的冰涼。
「難道就是那時,你偷听了我二人的談話?紫鵑明明查看了殿外並無他人。」在綠柳忿忿不平的聲音中,汐芸記起了那日發生的事情,她從未想過,一碗百果羹竟會引起綠柳這麼大的恨意。
「不錯,那日我並未離去,我躲在庭院中見紫鵑閉上殿門,確定並無異樣,我方才近身到窗邊,不想卻听到了公主驚天的秘密。」
「就因我打灑你的百果羹,你竟恨我自此?」汐芸不可置信的問道。
「你從小錦衣玉食,怎會知道我們做奴婢的苦楚。我自幼家貧,進到宮中沒有什麼物事可以打點,處處受人白眼,都道安寧公主為人和善,本以為找到一個好主子,可你卻視我為無物,那碗百果羹是我花了多少心思才做成,你卻棄之若媲。我本也無意向皇上說出公主逃離之事,只是翌日宮宴,你竟然將紫鵑留在沁蘭殿中,把我帶去,你若逃宮,我這貼身婢子萬死難辭其咎。在城樓上,我心中還帶著一絲僥幸,但是你還是撇下了我,我綠柳雖出身貧苦,但絕不會任人隨意玩弄,是公主不仁在先,休怪奴婢不義。」柳綠的聲音已幾近瘋狂,幾乎是在怒吼。
汐芸一雙杏眸,神色復雜,看著眼前面容扭曲的綠衣婢子,她無法生出惱怒之意(千年淚15章節)。是她將綠柳置于險境,她怎還能興師問罪?
她不是成長在封建**下的公主,她腦中沒有那種奴才必定要唯命是從的觀念,先前一心想要逃離,竟疏忽了在這個王權的時代,一個人的生死不過是帝王一語。綠柳告密不過是為了保全自己,思及紫鵑之傷,汐芸可以想到柴榮得知她出逃後的震怒之情。
不論何時,沒有人會去求死,螻蟻尚且偷生,何況還是一名正值豆蔻的少女?汐芸心中對這個女子生出歉意。
因兩人爭執的響動,在內殿的張貴人急急的跑了出來,看了看一臉黯然的汐芸,又看了看情緒有些激動地綠柳,不知發生了何事,「綠柳,你是否沖撞了公主。」張貴人執起綠柳的手臂,高聲問道,又驚又怒。若是安寧公主在她的寢殿中被侍婢沖撞,她無法想象隨之而來的將會是什麼?
綠柳絲毫沒有理會之意,怒目對著汐芸,嘴角還不停的抽搐著,忽而對上對上張貴人的眸子,「想罰」
「張貴人。」還未說完,就被汐芸搶了話頭去,只見她拾起了笑容,上前幾步,拿開張貴人緊握的手,「我不過和綠柳玩鬧,貴人何以緊張至此?」
玩鬧?綠柳和粉衣女子都面面相覷,各自懷揣這心思,神色復雜的看向汐芸。
汐芸嫣然一笑,笑意猶如夏荷辦出塵不染,一頭青絲隨風而動,說不出的高潔雅致,「今日打擾了貴人,汐芸也該回去了,這綠柳心思靈巧,手藝極好,還望貴人念在她曾在沁蘭殿當過差,多番照顧才是。」
汐芸言罷,兩人又是一陣詫異,綠柳不可置信的看著汐芸,莫非這公主今日來此就是听她的一腔憤慨,要知道綠柳雖是滿腔不平,可她生長在這個時代,尊卑之念在心中早已根深蒂固,若不是思及汐芸定不輕饒于她,她就算有天大的委屈也不敢造次,如今這算是什麼?
愧疚?
好心?
綠柳想不分明,疑惑的看著汐芸(千年淚15章節)。
一旁的張貴人亦是心中不解,綠柳像皇上告發之事早已傳遍宮廷,綠柳雖有賣主之嫌,可她也算道出實情,故而柴榮讓符嬪將她調派到此處,本以為安寧公主今日來此必定是興師問罪,方才她支開自己,自己自然做一個順水人情,剛才在殿中明明听到爭執的聲音,再看看綠柳的神情,想也是兩人必定在說告密之事,她本意是懲處綠柳一番,不想安寧公主竟然說出這番話語。
「方才是我多心了,真是關心則亂,我一心擔心公主,又見你二人神色微詫,只道是綠柳這丫頭沒有進退,冒犯了公主。如今公主開了口,我自然多番照看,綠柳這丫頭本就乖巧,我甚是歡喜。」張貴人很快變換了神色,拾起嫣然的笑容,親昵的執起綠柳的手掌說著,那笑意真假參半,看的汐芸是哭笑不得。
宮門似海,這宮里的女人心,就如海底針,她一個二十一世紀的學生怎能看懂這些女人的心思,「汐芸先謝過張貴人。」不想再做糾纏,汐芸匆忙道謝。
「公主言重了,都是自家人,何須客氣。」張貴人假笑更甚。
「如此,綠柳權托付與你,汐芸告辭了。」
「送公主。」張貴人含笑說著,堅持要親自送汐芸出去,汐芸含笑婉拒。
目送著汐芸離開,張貴人對著綠柳聲調怪異的說道︰「也不知你是哪世修得的福氣,出賣了主子,她卻還這般護你。」「哼。」張貴人一聲輕嗤,急急丟開綠柳的手,轉身而去,眼角的余光都不曾看她一眼。
張貴人的話語綠柳並未在意,她看著汐芸離去的方向,心中久久無法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