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有急事找公子找的緊,請隨老奴回去(千年淚24章節)。」一名衣衫體面的中年男子進到雅室,在打量了室內眾人之後,恭敬一禮,焦急而道。
雲揚等人一個眼神的交會,立刻明白了來人的身份,笑問︰「這可是郭兄的家從?」
「正正是。」汐芸有些扭捏,不想出來方才兩個時辰便露了相。
「若是家中事緊,兩位先行一步吧。」
汐芸忽而轉首看向說話的男子,一襲紫衣,唇邊帶著內斂的淺笑,汐芸立刻在這笑容里失了心神,眸中帶著深深的眷戀。
「郭汐。」符煙搖了搖汐芸的肩頭,俯耳道︰「快走吧,爹爹現下定是急壞了。」
「老管事,可容我等話別?」汐芸絲毫沒有端出主子的架勢,只謙和說著,話里行間還透著一點點的請求之意。
那個衣衫體面的男子稍作考慮,「還請公子快些。」說著帶著家僕退到門外。
汐芸戀戀不舍,眼眸從元貞身上移開,「雲揚兄,今日一別,不知何日還能相見(千年淚24章節)。」
「郭兄不必如此,我兄弟二人此來汴京,會多停留幾日,來日方長,定當有見面之機。」雲揚寬慰道。
汐芸心緒黯然,一別經年,她被帶回深宮之中,只怕今生已是再難相逢。
見她仍舊垂眸,雲揚含笑道︰「今日郭兄家有要事,不如告知貴宅在何處,近日我定當登門拜訪,再與郭兄把酒言歡,共談音律。」
「我」汐芸差點月兌口而出,可是那紅瓦宮牆豈是尋常人能進來的,微微張開的櫻唇,僵在哪里。
外間傳來中年男子的催促的聲音,「公子還請快些才好,老爺等得很是著急,確有要事相告公子。」
「郭兄先去吧,有緣總會相見,你我不是不出半月又在這汴京重逢嗎?」。雲揚溫潤含笑道,既不便相告他亦不勉強,他身上透出的灑月兌飄逸,頓時也感染了身邊的眾人。
汐芸心中愧疚難擋,雲揚光風霽月,幾番相互,她卻不能對他坦誠相待,皓齒輕咬著唇瓣,垂眸道︰「雲揚兄保重,郭汐先行一步。」
話音響罷,汐芸卻僵直在原地遲遲不肯挪動步子,符煙見此,在她身後輕輕推撓了幾下,「各位,告辭。」微一用力,帶著汐芸邁步而去。
那容顏清麗的女子行至門前,一群僕從立刻畢恭畢敬的分列在兩旁,那女子幾度回眸,一雙眼只看著紫衣男子所在之地,久久不肯移開。
一旁的元貞對上那剪水清眸,目光幽深的看著汐芸,如深谷幽潭,濃黑的看不見底,這女子雖是才情不俗,可是閨閣女子輕易拋頭露面,與男子在酒肆中肆意談笑,未免太過輕挑,許也不是什麼名門之女,再則她口中所喚的暮楚究竟何人,那女子看自己的眸光溫柔繾眷,定不是尋常相知(千年淚第二十四章深夜花未眠(1)內容)。雲揚又待她頗為不同,今日為了護她竟忘記了身份,若是在這汴京城中惹出事端,只怕又會引起一場無妄之災。再則問及那女子的家宅,她竟也是支支吾吾,這等隱晦之人雲揚是不應該再有所糾纏。
元貞早已識破了這二人女扮男裝的把戲,卻也如雲揚般不曾道明,看著汐芸離去的身影,心中莫名的生出許多的愁緒。
看著那被簇擁而去的背影,雲揚轉身笑道︰「我們接著暢飲。」說話間回到桌前執起一方酒觴,自飲著走到柵欄邊,看著樓下被夜風翻飛的白色衣袂,嘴里似有囈語,「暮楚」提及此名,那永遠如月光流水般靜逸的眉眼,忽而升騰起前所未有的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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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符家別院之時,整座院落燈火通明,別院之中的人正忙尋找出逃的二人,見老管事帶著兩名清麗俊美的少年行至大門前,眾人皆是一臉欣喜,趕緊去稟告符彥卿。
那老者立刻迎了出來,「煙兒,枉你平日乖巧明理,怎能帶著公主流落市井。」符彥卿見到二人,當下便對著符煙一頓斥責,眼梢眉間全是滿滿的焦急。
「魏王請勿責怪煙兒,今日皆是本宮的主意。」汐芸心中愧疚,她闖出的禍端絕不連累他人。
「哎」符彥卿嘆了口氣,「請公主先到廳上歇息,老臣有事稟告。」老者說話間將汐芸等人讓了進來,眼前這淘氣的人兒是最尊貴的公主,她是君,他是臣,怎能斥責。若不是先前有要事相稟,讓婢子去請已經歇下的汐芸,只怕他對兩個女子出逃之事還渾然不知。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進了別院,先前的僕從已經散了去,只余汐芸等人置身廳堂,這時那老者躬身上前,拱手道︰「方才宮中傳來旨意,明日一早請公主回宮。」
「為何?」汐芸心中一緊,那皇宮如今已被她視為洪水猛獸,她如何想要回去(千年淚24章節)。
「明日南唐使者覲見,皇上請公主一同回宮飲宴。」符彥卿回說著。
「南唐使者與我何干,本是臣虜,為何女眷也要出席?」帶著一絲不明,汐芸不甘的追問,現下只要一想到那座皇宮,她便覺得窒息。
「以老臣愚見,皇上似要在明日群臣出席之時,為公主訂下婚期,是以公主應早些回宮,準備一番才是。」
婚期?
汐芸的心中立刻升騰起無望,她緊咬這唇齒,眸中盛滿不安,此事確已不可轉寰了嗎,自己一番折騰,到頭來還是避無可避。
心中一陣輕嘲,無力說道︰「今日我也乏了,魏王也先去歇息吧。」
「送公主。」符彥卿拱手一禮,只見那清麗秀雅的女子徑直從椅子上起身,心事重重的離去。
「人生不能盡如人意,個人有個人的緣法,有得便有舍,一念放下,便是萬般自在。公主生性聰慧,老臣言盡于此。」方行了幾步,只听得符彥卿的聲音再次響起,汐芸的腳步一滯,「魏王之言,汐芸銘記在心,只是,神佛都不能無所執念,何況你我紅塵中人。」說罷那停下腳步的女子,背對著老者,忽而曉得淒然絕美而去。
有得有失,可她得到了什麼?
權力?
身份?
還是那萬人羨艷的尊榮?
這些都不屬于她,她從未得到過心中所求便要祭奠上自己的一生,失去最平凡也最珍貴的自由嗎?
回到寢居的路上,汐芸一直在心底追問自己,她那一直珍視的情愛或許就此隨風散去(千年淚第二十四章深夜花未眠(1)內容)。
「汐芸,你睡下了嗎?」。癱靠在床榻邊,汐芸正是出神之際,符煙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汐芸無力的應道︰「門沒鎖,進來吧。」
門縫微微的裂開一道縫隙,已經換上女子衣裙的符煙走了進來,只見她神色微異輕輕合上了房門。
「汐芸怎不喚小婢伺候更衣。」看著仍舊一聲男子衣袍的女子,符煙柔聲問道,眉眼越發擔憂起來。
「只想靜一靜,便遣了婢子出去。」汐芸淺笑而道,可那笑容里明明有止不住的悲傷。
「可是為爹爹所說之事,不能靜心?」符煙在汐芸身邊坐下,柔聲說著。
汐芸沒有回話,沉默半晌,忽而問道︰「丫頭,這麼晚了,為何還不曾睡下,今日可是不累。」見符煙如此晚了還來到自己的房中,心下便已明了,這丫頭定然有事。也不挑明,只是故作不知的問到。
「汐芸,你我許久未曾同榻,今日一同休息可好?」符煙一邊說著,一邊已棲身床榻上。
許久未和別人同榻,汐芸想起最後一次還是在學校和友人一同出游,不過一年有余,卻怎似前世今生般遙遠。
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的怎麼也睡不著,黑暗中,身旁的符煙忽而開口,「汐芸,你可是有了中意的男子?」
汐芸的捏著錦被的手忽而一滯,沒有回話。
「我知你還未睡著,可是今日那叫雲揚的男子?」符煙自顧自的說著,絲毫沒有因為汐芸的不睬停止了話頭。
「不是他。」汐芸輕柔的聲音在黑夜中響起,透過窗欞灑進的月光淡淡的投射在她的臉龐上,女子的容顏透著從未有過的清麗雅致,她一雙眸子似有波瀾卻又在一瞬間隱去,她自己都未發現提及雲揚之時,她眸中泛濫的漣漪(千年淚24章節)。
「那是誰,是被你喚作暮楚的紫衣男子嗎?」。符煙平躺在床榻上,她盯著被微弱光亮映照的紗幔,目光露出一瞬的異樣,她認識汐芸多年,從未听說她認識一名叫做暮楚之人,今日那紫衣男子更是和汐芸初見一般。
「是一個如皓月星辰般遙不可及之人。」汐芸淺聲應著,一行清淚順著清麗的容顏滴落下來,或許從今日起,那男子終將在她的心中變為塵封的記憶。
「那汐芸何苦這般執念,還記得今日你所說之語嗎?昨日死,今日生。知道我今日為何會與你一同出走嗎?」。符煙笑了笑,轉頭看向汐芸,忽而汐芸也翻身對上她的眼眸,只見這個雅致女子的眼中有她不能讀懂的情緒。
不等汐芸答話,符煙復而說道︰「因我從今日後也將是一個全新的符煙,今日我告別了過去,將所有的一切全都切離,汐芸,謝謝你今日帶我出去,今日過後符煙無憾。」
這女子是怎麼了,汐芸的目光也發幽深起來,「煙兒,你」
「汐芸,在這亂世中你我身為女子,能投身這顯貴之家已是上天眷顧,不要強求太多,到頭來苦的只是自己。」
「夜深了,早些睡吧。」女子說完便翻轉了身子,不再言語。
汐芸看著那投射的清幽月光,想著符煙今夜異樣的說辭,心中久久不能平靜。
可是她該認命嗎?
她不該這般認命,她不是被時代禁錮的封建少女,自己決不能任人這般擺弄,即使是帝王也不例外猛然間像是有所頓悟,汐芸的心中一片清明,暗自堅定了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