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在這寒冷的冬日,可盧飛的臉上依舊火辣,他垂著頭雙手緊握,身子有些顫抖,「不知屬下做錯了何事,引得公主如此生氣?」
你還敢問,你既進了太後寢殿,那張貴人如何是你的對手,你竟然將太後和皇上丟下,你」汐芸咬牙切齒地說著,又揚起了手掌,卻被紫鵑立刻擋住︰「公主請听紫鵑把話說完(千年淚第四十九章生離和死別內容)。」
看著淚痕滿面一臉懇求的紫鵑,汐芸放下手臂,黑沉著臉,「講(千年淚49章節)。」
紫鵑吸了口氣道︰「盧飛到來時,本意欲了結了張貴人,帶著太後與皇上一同離開,可是還未來得及動手,太後身邊的玉書沖了進來,說趙匡胤手持兵刃帶著一隊士兵已到太後寢殿外,情情勢緊急,太後和玉書纏住張貴人,執意要我二人帶公主離去,若是再遲疑只怕眾人都會葬身那寢殿內,是以盧飛才斗膽帶著公主與奴婢離開,公主若要責罰,紫鵑也難辭其咎。」
听著紫鵑的話語,汐芸漸漸無力,方才她不問青紅皂白便給了盧飛一巴掌,她有何立場這樣對待忠心護她之人?
忽而遠處響起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打斷了主僕幾人,未等汐芸回過心神,盧飛已跳上馬車,長鞭一揮,馬兒立刻飛馳而去。
可是任盧飛如何驅趕,身後的馬蹄聲越來越清晰,不出片刻便被迎頭趕上的馬匹圍堵了起來。
霎時間,馬車外響起乒乓作響的打斗聲,一聲聲哀嚎不住的傳進馬車內,更是有馬兒的嘶叫響起,馬車劇烈的晃動了幾下,汐芸和紫鵑俱是驚怕。
不知過了多久,兵刃相撞之聲越來越零星,直到萬籟俱寂,汐芸才挑開了車簾,馬匹早已沒有蹤影,地上躺著一具具猙獰的尸首,盧飛卻沒有了蹤跡,只有一名男子用長劍支著身子,屹立在風中,一襲狐裘剝落在地面上,正對著她們閑適而笑,血染白衫,更添幾分妖嬈。
「雲揚。」汐芸喚了聲,趕緊叫上紫鵑下車,手指觸及李從謙的剎那,那個一貫靜逸高遠,笑看紅塵的男子終是癱軟下來。
幾日前,他因那封書信坐立難安,是以漏液兼程趕來汴京,不料卻在半道上听見趙匡胤兵變的消息,汐芸究竟有沒有逃離汴京皇宮?
他快馬加鞭順著官道一路找尋,希望能遇上月兌險的女子,不料卻踫上了一大群追殺的人馬,汐芸身邊的那個男子,正是山林里誓死跟隨之人,因追兵人數甚眾,那盧飛眼見兩人漸漸不敵,便引開一撥人馬,讓他得以分瑕將剩下的兵力一一擊破(千年淚第四十九章生離和死別內容)。
看著李從謙下墜的身子,汐芸驚恐的叫著︰「雲揚,你千萬不能有事。」說著將李從謙靠在馬車邊上,自己則在車內一陣翻搗,一件銀白的樂器露出了頭,汐芸看著那方豎琴,遲疑片刻放進了衣衫里。
找到一小瓶金瘡藥,取來干淨的衣物,為李從謙包扎好傷口,此地已不適合久留,可是馬車的韁繩早已被砍斷,如今盧飛沒了蹤影,李從謙又身負重傷,只剩下她和紫鵑兩個弱質女流如何能將馬兒套上。
汐芸看了看四周的地貌,無依無攔,只有一條通往山間的小徑,她挑了些細軟跨在肩上,和紫鵑扶起李從謙道了聲︰「我們先到山里找個僻靜之地,讓雲揚療傷。」
幾人踉蹌的在山林里找了個石洞休整,汐芸衣不解帶的照顧著李從謙,這個周身帶著血漬的男子雖有多處創傷,卻不改那依舊閑適的眉眼,道︰「傷口雖多,可是所幸不深,加之我是練武之人,休息一夜便會得以舒緩,汐芸不必如此勞累。」
「你千里舍身相救,我照顧你理所應當,怎說得上勞累二字。」汐芸說著紅了眼眶,忽而像是想起了什麼,復又問道︰「這年節,你如何來了此地?」
李從謙溫潤笑著,聲音極為淺淡︰「不過是忽而憶起和汐芸把酒的暢快,一時興起,便來汴京尋你,誰知卻是這般光景。」
李從謙向來灑月兌不羈,超月兌在人世間,他的這番說辭未讓汐芸有任何懷疑,只是暗嘆,這雲揚似乎是她命中的貴人,總是幾次三番踫巧救了她。
兩人一夜閑聊著各自的近況,不知何時汐芸竟沉沉的睡去,她倚在李從謙的肩頭上,睡得甚是香甜,絲毫看不出這是一個被追殺的女子。
李從謙將身邊的狐裘披在汐芸的身上,將她橫在自己的腿上,確認好沒有驚醒這個清麗的女子,他才顰了顰眉,捂著傷口「哧」的一聲吃痛,紫鵑驚醒過來,正欲起身查看李從謙的傷勢,只見他豎起手指,含著笑意對紫鵑微微搖頭,指了指傷口示意無礙(千年淚49章節)。
紫鵑看著他閑適溫潤的笑意,不再做聲,復又睡了去。
次日,天剛剛放亮,洞內的火苗還未熄滅,李從謙便喚起了汐芸和紫鵑急急的上路,因擔心他的傷勢,汐芸執意要再休息半日,李從謙不由分說的駁回。
三人趕了一天的路,一身的疲累和饑寒,紫鵑終是支持不住,倒了下來。
汐芸被紫鵑一個拉拽也跟著跌倒在地。
方才汐芸因紫鵑一番喪氣的話語而掉落的淚珠,紫鵑還未來得及拂去,山林中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定是追兵跟上來了。」李從謙斂眉拔出身後的長劍,意欲沖出林子,方邁開步子,卻見紫鵑不知道從哪里來的力氣,忽而站起身來,一臉的嫣然笑意︰「公子,照顧好公主。」不等汐芸體會其中深意,已箭步往人聲響起的地方跑去。
「紫鵑……」汐芸方未叫出口,便被李從謙有力的手掌拉住臂膀,捂住了雙唇,退到樹干後。只听得寂靜的山林中響起男子的聲音︰「在那邊,快,追。」
一串串滾燙的淚滴落下來,汐芸絕望的瞪著杏眼,此刻她無能為力。
李從謙看著人影遠去,緩緩松開手指,掌心離開汐芸面龐的剎那,她狠狠的給了李從謙一拳,「你為何要眼睜睜看著紫鵑去送死?那是我的妹妹。」汐芸撕心的質問著,一副驚痛之色。
「紫鵑是個好姑娘,沒有辜負汐芸的深情厚誼。」李從謙平靜的說著,內心卻是止不住的震動,對著紫鵑所去之地肅然起敬。
「不好,林中還有人(千年淚49章節)。」李從謙一個長臂,趕緊將汐芸護到身後,山林中那些雜亂的腳步聲,分明是一對人馬,怎會有兩路追兵?
山間樹木俱已凋零,已是四下無處躲藏,先前若不是紫鵑挺身相護,只怕他們早已被發現了蹤跡,李從謙緊了緊唇,五內一陣吃痛,本就身受劍傷,加上連日奔波,先前不過強撐著不讓她們憂心,是以他眼睜睜看著紫鵑以身為餌,一則確未回過心神,又怕響動太大打草驚蛇,二則是身子沒有把握再抵擋住殺手,不是貪生怕死,只唯恐不能護汐芸周全。
想必紫鵑定是先前夜里對他傷口的吃痛留了心,心知他劍傷頗為沉重,才會在追兵來時舍身護主。若紫鵑這般犧牲,卻因他一個舉動害三人介暴露于人前,不是辜負那女子的一番苦心?
方才汐芸又是一記重拳砸在傷口上,現下只怕是敵不過了,「汐芸,你先走。」李從謙說著將汐芸往後推攘著。
「不,我還要去尋紫鵑。」汐芸並不領情,她還沉浸在深深的憤怒中,她所認識的雲揚絕不是一個貪生怕死之人,那個在秦淮初見的男子是那樣光風霽月,不染塵埃,為何今日竟會眼睜睜看著一名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去送死,越是思量越是置上氣來,哪里肯听李從謙半分勸告。
兩人說話的聲響驚動了林中之人,只見幾名黑衣人迅速朝他們涌過來,李從謙執起長劍,將汐芸退到數丈之外,看清來人只有三四個,心中的擔憂減少了許多,他迎身上前與殺手廝殺在一起。
汐芸跌坐在地上,看著這個不願手染血色的男子,這一刻竟也露出了無殤那般駭人的殺意,他雖是漸將幾名殺手制住,用的招式卻好似要先傷己再傷人,心中一陣驚異,澎湃著久久不能平復。
忽而一名黑衣人的了空閑,像汐芸緊逼而來,李從謙被剩下的一名殺手纏住無暇分身,只能眼看著汐芸不停的往後退開。
汐芸坐在地上不住的後退,觸地的手掌忽而懸空,側身一看,已被逼到了懸崖邊上,此地並未到達山頂,地勢不算太高,況且下面還有一潭湖水,雖是有些冰寒,可是畢竟已近蜀中,氣候不比北國,尚未結冰,若真是到了最後一步,汐芸想著也只能跳下去(千年淚49章節)。
還未等她做出抉擇,只見李從謙已經將那名打斗的男子制住,他的肩上噴灑著鮮血,向著黑衣人撲了過來,那黑衣人粹防不及,**掉落下去,卻在跌落的一瞬抓住李從謙的衣衫,將他拖拽而下,汐芸趕緊伸手抓住李從謙的袍袖,後者長劍一指,那殺手咽喉處血如水柱,跌落深潭。
李從謙仿佛也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手中的長劍跟著黑衣人一同墜下山崖,他露出溫潤的笑意,看著汐芸︰「傻丫頭,放手,不然你也會死。」
汐芸雖是惱他放任了紫鵑的生死,可是又豈能抹煞這數年的相交?況且,今日李從謙是為她才至此,她絕不會放手。
「別說話,堅持住,我現在就拉你上來。」汐芸堅定的說著,手中的力道漸漸加強。
可是上天似乎總是很愛捉弄于她,話音剛剛落下,只听得有錦緞撕裂的聲音,那袍袖一點點的裂開,汐芸的身體也跟著緩緩的被拉扯下墜,「快放手。」李從謙幾乎是積蓄了所有的力氣出口阻止著汐芸,可是這個清麗的女子執拗的咬著牙,好似對李從謙的話沒有听見一般,手未松動半分。
李從謙吃力的伸出另一只手,觸到那就要斷裂的袍袖,一個猛力,擒著笑意紛飛下墜。
不是不愛這錦繡山河,絲竹茂林,但他不能眼看著所愛之人一同陪葬,是否交付了自己的性命,便能換她安好?
本以為這個世間沒有什麼能牽絆住他逍遙人間的心,可是,就是這個名叫郭汐芸的女子,讓他就這般輕易的交付了自己不及弱冠的生命。
「不要。」汐芸握著那扯裂的半截袍袖大喊,可是似乎一切都已經太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