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玄武湖一游,張婉儀便十分得當的和李從謙保持了距離,雖還能感到她的戀慕,但汐芸知足了千年淚第九十四章煙花易冷(1)章節——
她明白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況且雲揚本就值得世間的女子去珍視。
她感謝張婉儀對李從謙的相救,自此真心視她為友。
然而李從謙和張婉儀的婚事並不順利,大婚將近,鐘太後卻意外甍逝,婚期只能延後。
因婚喪同至,金陵迎回了一名故人,鄧王——李從益。
鐘太後下葬後兩日,李從益便出現在水榭中。依舊是那張被喚作慕楚的相同容顏,溫潤而內斂,當他出現在汐芸面前時,退婚的不快仿佛沒有發生過,他沒有一絲局促。
「我本以為,以雲揚的性子定會帶你隱逸山林,不想……你可曾後悔?」李從益有些遲疑的說著,他的話讓汐芸錯愕,她疑惑的望著李從益,沒有作答。
似是看出她的不解,李從益笑道︰「當年你對雲揚之心我早已看在眼里,若不那樣激一激你,不知你們還要蹉跎到何時。可是如今看來,我也不知自己的決定是錯還是對?」
李從益當年求取于她,竟是為了讓她直面自己的情感嗎?
看著他平靜無波的容顏,汐芸心中五味雜陳︰元貞,原來你一直都這般用心良苦,我和雲揚都誤會了你。
曾經,她因李從益的誤會,委屈過不少時日,就算那時候她看清了自己的心,卻無法忍受被人曲解的冤屈,今日李從益一席話,讓她心中那些陰霾徹底的散去了。
汐芸含笑而道︰「元貞,謝謝你。」
李從益卻是一愣,汐芸唇角揚起的笑意加深,又道︰「我謝你讓我看清了自己的心,我現在……很幸福。」
這女子告訴他,她很幸福。就在雲揚要娶了別的女子之時,她還能如此笑靨如花的說出這樣的話語,李從益看著汐芸光亮明澈的眸子,看著她溫婉清麗的臉龐,他知曉她沒有說謊。
她,的確不悔。
雲揚啊,雲揚,你不可辜負了這個女子,若你辜負于她,我第一個便不饒你。
李從益不再多說什麼,他朗聲一笑,那音色是從未有過的溫暖和張揚,與汐芸記憶中的他判若兩人。
「如此,我便可以放心的回去了。」
「你要走?」汐芸的手指驟然一緊,不自覺的向李從益靠了兩步。
就算她對他再無男女之情,可是和李從益之間曾經歷的點點滴滴都足以讓她視他為友。
這也是一個美好如玉的男子,分別,總是如此令人心傷。
汐芸看著上一世魂牽夢縈的容顏,也不知曉,此去經年,何時才能再見?
記憶中南唐覆亡後,史書上只留下這男子子嗣的記載,而他,不知是何時愴然離世。
這會是最後的相見嗎?
知曉歷史的恐慌立刻抓緊了汐芸的心,暗道︰「為何如你們這般風姿卓絕,驚才絕世的男子都有不可逆改的悲慘結局。」
想著,紅了眼眶。
汐芸突如其來的憂傷仿佛感染了李從益,他上前一步,擁住了汐芸,「照顧好自己,雲揚,是值得托付之人。」
他的懷抱是柔弱的,和李從謙截然不同。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先前微妙的關系,李從益抱著她的手在彼此之間留下了距離,讓汐芸感覺不到懷中應有的溫暖。
她知曉這是一個離別的擁抱,並沒有在意男女之防,伸手回抱著他,拍了拍他的肩頭,「你也是,保重。」
嗅著她發間的馨香,李從益含笑點了點頭,松開了汐芸,轉身翩然而去。
他沒有回頭,不知為何,汐芸覺得今日的他,在衣袂行走間,竟有了只在李從謙身上獨有的灑月兌飄逸。
開寶元年,十一月。
鐘太後的喪期已滿,李煜正式迎娶周嘉敏為後,史稱小周後,李從益不知因何緣由沒能到場,只是命人送上賀禮。
因本就欣賞娥皇一手獨步天下的琵琶和溫婉的性情,又因周嘉敏全無才德,性子囂張跋扈,大婚當日,韓熙載在金殿上毫不留情的對李煜和周嘉敏出言相諷,念及他三朝元老,李煜倒也沒有多加怪罪。
此事傳到汐芸耳中,她立刻前去韓府拜會了韓熙載。
這名老者做了她未能做到之事,一想到娥皇的離世,汐芸便恨意難擋千年淚第九十四章煙花易冷(1)章節。若不是李煜合周嘉敏苟合,那個風華驚世的女子怎會紅顏薄命,香消玉殞。
此事雖已過四載,可是在汐芸心中成了永遠無法揮去的痛。
李從謙在李煜大婚後半月也正式迎娶了張婉儀,因是宋朝賜婚,婚禮絲毫不遜色于立後的禮儀,金陵城內十里紅妝,說不出的榮華喜慶。
水榭內,雲香跟在汐芸身後眺望掛上紅綢的秦淮沿岸,憤憤不平,「這等榮耀本該屬于姑娘,白白便宜了那女子。」
「住口。」汐芸轉過身,對上一臉委屈的雲香,「此話不可再提。」
雲香委屈的點了點頭,「是。」汐芸拉著她的手安慰道︰「你跟隨我多年,應該知曉我不計較這些,況且,婉儀是一名好女子,她也是身不由己,不可請看于她。」
汐芸這般篤定的相信著張婉儀,她卻不知道這個女子終是辜負了她的信任。
天色,漸漸暗沉下去,無邊的暗黑襲來,汐芸坐在窗下看著朦朧的燈火,腦子里全是吉王府中紅燭高照,芙蓉帳暖的情景。
她扯動嘴角,有些自嘲︰我果然還是在意的,就算相信雲揚不會踫她,可我的心還是酸澀難擋,郭汐芸,你果真是小人之心。
正想得出神,忽而一道白影飄過,不及汐芸回過心神,那人已進到屋內,站在汐芸的面前。他的眉眼永遠明澈高遠,對汐芸溫潤風雅的淺笑著。
「雲揚,你怎麼來了?」汐芸一頭扎進李從謙的懷里。
今日是他洞房花燭之夜,雖知曉他不會與張婉儀圓方,可是未料到他竟然會丟下新娘前來水榭。
李從謙狡黠一笑,「若我再不來,只怕有人會打翻醋壇。」汐芸知曉她先前在窗下的淺嘆和憂傷神色全被他看了去,羞惱的再他的肩頭撂下一拳,「你早來了。」
「那是自然,大婚之夜,我怎能讓娘子獨守空房?」不給汐芸開口的機會,溫熱已經包圍了她的唇瓣,一室的旖旎。
吉王府內,紅燭暖帳,一身艷紅的張婉儀抓著揭下的蓋頭,眸中寫滿委屈與不甘,雖知曉李從謙不過是為了恩義將她迎娶進門,可是她未料到新婚之夜,那個男子連合巹酒都沒有喝下便將她丟在新房里,獨守空閨。
「啪嗒」一聲,那對燃得明艷的龍鳳紅燭爆開燈花,她看著淌淚的紅燭,眼淚也跟著流了下來。
就算是一場虛假的姻緣,可她還是忍不住在心底期待一番,如今李從謙拋下她不知去向,明日那些家僕要如何看她?
這三載,她都謹守本分,默默站在李從謙與汐芸的身後,為他們的相會提供名正言順的理由,可是,就算是一夜的美夢他也吝惜賜予,或許趙光義說得不錯,她對李從謙來說,什麼也不是,她是不是應該履行自己的使命。
心,像是被剜出千百道口子,疼痛到麻木。
她不怨,那只是自欺欺人。
如今她是李從謙明媒正娶的妻,或許,應該去努力得到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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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婚第二日,新婚之夜,新郎不知所終的消息在吉王府蔓延開來,日後李從謙雖對張婉儀禮敬有佳,做足了一切,可在那些僕人面上敬她,可心中,張婉儀這位王妃卻沒有多少分量。
尤其是李從謙貼身的僕從,更是早已認定了汐芸。
張婉儀亦明白,李從謙敬她,護她,不過是因為她曾有恩于他,卻永遠給不了夫妻應有的舉案齊眉,琴瑟和諧。
每每看到李從謙對汐芸的呵護備至,柔情蜜意,張婉儀的心就像是被無數的小蟲在蠶食,她追問著自己︰為何我要默默承受這一切,為何我要為他人做嫁衣?
可轉念想到汐芸的好,想到她自己一開始請求的只是這樣一個虛名,她那些不甘和痛楚又化為了深深的自責。
在這樣交錯的情緒中,她一日比一日低落,整個人也消瘦下來。
開寶二年七月,流光似火,汴京傳來張父身負重傷的消息,張婉儀幾乎是手足無措,她不知曉究竟是父親負傷,還是趙氏兄弟要她送回南唐兵力的情報。
因為,李從謙此刻全權接過南唐的軍政大權,所有的兵力分布以及操練,都由他親力而為。她猶豫了幾日,還是不安的找到駐扎在營地的李從謙,要求回汴京探望。
李從謙在她意料之中,根本抽不出閑暇一道前往。
但,他還是派出盧飛和幾名得力之人沿途保護。
一刻也不耽擱,張婉儀第二日便起行,她坐在馬車內如坐針氈,越是靠近汴京,那情緒越發不安。
只因,她愛著李從謙,可是又不能違背自己來南唐的使命,一路上,她幾乎在天人交戰。
或許是新婚之夜對她有所愧疚,李從謙在王府中給了她絕對的權利,因此,她多少還是窺探到一些軍中機密,但不知是李從謙本就有些防備,還是她根本不想背叛這個男子,張婉儀知曉的不過是一些皮毛。
她沒有把握這些軍情能入了趙氏兄弟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