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鳳姐,你看!」靠著小巷的牆壁,嬌兒喘著粗氣,興奮地攤開握著甘蔗的右手,「我們有甘蔗吃喔!」那欣喜若狂的口氣,撿到的不像是別人丟棄的甘蔗頭,而是整只燒雞!那眉飛色舞的神情,如同羊管要蓋樓——發羊{洋}財啦!
看著嬌兒抑制不住的興奮之情,山鳳淚水直往上涌,想止都止不住,她忙轉過身去,還是沒瞞過嬌兒的眼楮。
「山鳳姐,我們有得吃了你怎麼還……」話說了一半,嬌兒喉頭哽咽,也說不下去了。
這也算有得吃?這算哪門子有得吃啊!
「我們怎麼這麼可憐啊!」努力說出這句話,「哇!」的一聲,嬌兒終于抑制不住,放長聲哭了起來。姐妹倆相對嗚嗚大哭……
逃離歹徒後,這是姐妹第一次如此傷心而又放肆地哭。饑餓令一向樂觀,在家高高在上,公主般的嬌兒甘心放下所有的尊嚴,淪為撿垃圾填肚子的野孩子,姐妹到底做錯了什麼?為何如此遭罪?僅僅因為撿了一截甘蔗頭,嬌兒便開心成這樣!倆人想想都心酸,想想都委屈,想想都難受,想想都覺得好哭。
盡情地哭了一陣,減一下壓,心里舒服多了。山鳳擦擦淚水,然後溫柔地試去嬌兒臉上的淚滴。「好妹妹……別哭了,把甘蔗吃了吧,至少……我們現在還有自由,是不是?有勇氣撿甘蔗,證明你比姐姐勇敢,應該……高興才是。」山鳳笑中帶淚,哽咽著把心里話說完。
「是啊,我們還有自由,大不了撿垃圾吃,好過被人賣掉。」嬌兒臉上馬上煙消雲散,陽光燦爛,真是應了一句話‘小孩的臉,六月的天’。
「山鳳姐,你先吃吧。」那寸多長的甘蔗,早被嬌兒捂得熱熱的,汗津津的了。
「我不吃,你一個人吃吧。」如此來之不易,山鳳怎忍心和她一起分享?她含淚拒絕著。
「你不吃,我也不吃。」倆人推來推去,僵持了許久,彼此淚又來了。
「好吧,那,一人一口吧。」見拗不過嬌兒,山鳳只好同意。嬌兒這才開心地笑了。抹一把淚,自已率先咬了一小口,然後小心翼翼地遞給山鳳。
「哇!真好吃!長這麼大,我還不知道甘蔗頭也這麼甜,以前傻得都丟了。」嬌兒半天都舍不得吐出渣子,美滋滋地說。
「是啊,真的好甜,好好吃。」山鳳也贊美著。「以後有錢了,我一定要買一籮筐甘蔗頭,讓你美美地吃個夠!」
「好!我們專買甘蔗頭!」
「動口三分力,幾天沒吃東西了,償一口這甘蔗,我覺得精神好多了。」山鳳由衷地說。
「我也一樣,山鳳姐,你不知道啊。」嬌兒回憶道「今天早上,我們差一點就有包子吃了,當時有人扔了半邊包子在我腳邊,我真想去撿啊,可又沒那個膽,大街上,人來人往的,好像有無數雙眼楮在看著我,而且那時你只顧用力拉我走,山鳳姐,你看到那包子了嗎?」。
怎會看不到?大庭廣眾之下,嬌兒目光灼灼盯著包子的神情,恐怕山鳳一輩子也忘不了了。硬拉著她走開時,她還依依不舍、一步三回頭。旁邊的人肯定也感覺到了什麼吧?嬌兒哪里知道,當時她的目光灼得山鳳胸口一陣陣的痛,可此時,她只微笑著搖了搖頭,意思是沒看見。其實,傷心的事,此刻提起來,只會令彼此的心更痛更難受。
自從姐妹撿了甘蔗頭到現在,巷子里的一條大黃狗一直瞪著烏黑發亮的狗眼,目不轉楮地盯著這姐倆,它悠閑地趴在離倆人不遠的地方,吐著紅紅的舌頭,似在嘲笑這對姐妹活得如此窩囊,還不如它這吃屎的有福氣。
「你這狗東西!老是盯著我們干嘛?看你那樣子就不安好心!」剛才只顧哭也沒理它,可這不識趣的畜生還沒走,嬌兒看了就來火,狠狠地把腳一跺,大黃狗嚇得倒退了兩步,還是不肯走。
成心看好戲,賴著不走嗎?
「滾滾!」嬌兒彎下腰去,做個撿石子揚起來打它的姿勢,狗東西終于‘汪汪’叫著被嚇跑了。
「汪汪汪!咬你外婆!」月兌口而出之後,她發現連自已也罵進去了,便又苦笑著搖了搖頭「人一倒霉,畜生也跑來奚落你,難怪有人罵‘狗眼看人低’!」嬌兒沖遠去的狗背影自我解嘲。
這嬌兒真是神經過敏了,山鳳也苦笑著聳了聳肩︰「說不定它也無家可歸呢。」
「你看它那毛光水滑,神氣十足的樣子,像無家可歸嗎?肯定剛剛啃了那美味的肉骨頭,現在向我們炫耀,看我們的笑話來了呢。」
「你也真是,自已倒霉怪起它來了。」
‘人倒霉怪屋堂,屙不出尿來怪褲襠’嬌兒想起家鄉人常說的這句粗話以及自已剛才的舉動不覺大笑出聲。
山鳳看她笑得古怪,問她笑什麼,嬌兒便把這話說了出來,倆人不覺又相對而笑。
「原來流浪漢也會有快樂和笑聲,真是買淡干魚放生,不知死活。」山鳳笑著感嘆道。
吃完了甘蔗,倆人坐在牆根處東拉西扯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