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大哥!」霏霏叫住熟悉的背影。
程世甫一回頭,看見是她,暫時忘卻詹小卿的事,露出真誠的笑容。若是鐘徹或舒毅在場,肯定會為程世甫對一個初識女孩露出笑容而感到吃驚。
但他就是不由自主。打從第一次見到藍霏霏,他就有一種奇特的感受,對她有某種程度的好奇,不是男女之間的興趣,而是一種他自己也說不出的微妙情愫;撇去這些奇特感受不談,對于藍霏霏,他欣賞她、喜歡她,甚至有一股沖動想對她吐露心中所有的事,包括他和詹小卿之間的微妙關系。在他心里,她比詹小卿還像他妹妹。她讓他對親情有更深一層的體認。而霏霏,她亦有同感。
莫名的好感在第一次見面就不由自主的產生,或許是看對眼,也或許是在前世曾擦身而過的緣份。程世甫強烈吸引著她,尤其是那股親切感比相處十多年的鐘徹還親;這大概就是緣份吧!
「霏霏,你來找舒毅?」他不假思索地就以大哥般親密的態度對她。
她甜甜一笑,搖著頭。「我來找徹大哥,我有點事想跟他商量。」
程世甫眉一皺。「他請假回老家休息幾個禮拜,他沒告訴你?」
他想起鐘徹臨走前失魂落魄的模樣忍不住擔心,追問幾次也套不出什麼口風,不過看他那副模樣鐵定是跟女人有關,相識幾年他是頭一次見到鐘徹搞得這副模樣。
他沒想到鐘徹會連親如妹妹的霏霏都沒打聲招呼就回南部。
霏霏訝然,她的心思跟程世甫一樣。「徹大哥是什麼時候回去的?」
「前天晚上。霏霏,你有沒有注意到鐘徹最近情緒低落,仿佛受了什麼打擊似的?」他避免在走道上引起來往職員的好奇,特地拉她進他辦公室,叫新來的秘書倒兩杯咖啡進來。
「打擊?」霏霏一問三不知,睜大黑白分明的眸子不解的望著他。「我已經好久沒見到他了,徹大哥出了什麼事嗎?」她著急之情溢于言表。在她而言,鐘徹代表的是一份孤兒享受不到的親情,她喜歡鐘徹,也關心鐘徹,不希望他遭遇任何不愉快的事情。見到她擔憂著急的模樣,程世甫反而回過頭來安慰她。
「你放心,充其量鐘徹也是為情所苦,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你別操心,要讓他知道我嚇唬你,他非好好痛揍我一頓不可。」
霏霏仍是一臉擔憂之色。「如果可能,我真希望回去看看。」
「他想通了就自然會回來。」他只能這樣安慰她。
「但願如此。」霏霏也只能暫時相信他。
程世甫不忍見她如此憂心沖沖,故意轉移話題。
「霏霏,你和舒毅進展的還好吧?」
霏霏怔了怔,想起他並不知道事情始末。面對他,一時間,她竟有吐露真相的沖動,若不是答應舒毅不告訴第三者,她可能會一吐為快,把自己微妙的心態全訴說出來。「霏霏?」他注意到她面有黯色。「是舒毅欺負你了?」
他怒火一漲,馬上要找舒毅理論。他搞不清自己的心態,對于相識不深的女孩,他竟然會有為她強出頭的。他不了解自己,但目前已無暇顧及。
霏霏急忙拉住他。「程大哥,我和舒毅之間沒問題,你千萬別沖動。」
「鐘徹不在,我理當代他為你出氣。」
「舒毅是你朋友,你肯大義滅親?」霏霏開玩笑道。
「鐘徹也是我朋友。再說,我幫理不幫親。」程世甫仍舊余怒未息。
新進秘書小心翼翼地端著兩杯咖啡進來。或許是因為新來不習慣,或許是見到「歐亞」老板之一大發雷霆,受了驚嚇,手一抖,兩杯咖啡滑落下來,潑灑了一地污漬及碎片。霏霏閃避不及,拉起長裙退了幾步還是被濺到了幾滴。
「霏霏,你沒事吧?」程世甫一點也不擔心自己遭受波及,一顆心全放在她身上。
她眨著眼楮搖著頭。「我還好。」依她看,受到驚嚇的不只是她,連那個可憐兮兮,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小秘書都睜著一雙大眼,恐懼的瞪著程世甫。
她八成是擔心才沒來「歐亞」多久,就慘遭解雇的命運。
程世甫倒沒怪她的意思。「歐亞」三老板就屬他個性溫和,不易遷怒他人。他遣她出去,急忙要霏霏撩起裙子端看她受傷了沒。
霏霏乖乖地拉起裙子,露出小腿。她知道多說無益,她所認識的男人,舉凡舒毅、鐘徹、程世甫,全是屬大男人主義,說東就無法容受朝西的答案。
所以她只有讓他眼見為實了。
她淘氣地笑了笑,說道︰「我說過,只是咖啡濺到我了,除非我的血不是紅色的,否則你絕不會發現我腿上有任何傷痕……」她低頭一看,發現程世甫臉色蒼白,全身僵硬地直瞪著她小腿的一條如蛇盤踞在上頭的暗色丑陋疤痕。
「程大哥,你別瞎緊張,那是很久以前受的傷,可不是剛才受的傷唷!」她打趣地放下裙子,遮住疤痕。
「你……」程世甫喉嘴幾乎干得發不出任何聲音。「很久以前?」他的記憶迅速倒退到那場意外,一場永遠無法遺忘的惡夢。
她點著頭。「久到我以為只是一場夢呢!如果沒有證據,我真的會以為是夢。」
他仍然瞪著遮住她疤痕的長裙,仿佛能透過它看見他想看的東西。
「你……是孤兒?」雖然他听鐘徹提起不下于百次,他仍要從她嘴里得到答案。
霏霏似乎感受到事情的嚴重性,她點著頭。「程大哥,你沒事吧?」
他突然緊抓住她的手。「你的父母呢?我是指你的親生父母,你知道他們的存在嗎?」他臉色蒼白得像鬼魅,眼神出奇的熱切。
她不安的看著他。「程大哥。你到底怎麼了?」「你先回答我。」
「我不知道我親生父母是誰,是安琪修女與瑪麗亞修女發現我的。」
「發現你的時候不過是三歲的年紀吧?」程世甫心驚肉跳,試探地問。
霏霏面露驚訝之色。「程大哥也知道。老實說,我對那以前的記憶一點印象都沒有。」
程世甫簡直難以抑制自己的情緒,瞪著眼前一臉困惑的霏霏,他的思緒不知不覺的回到遙遠的年代,一件偶發的車禍造成一家四人的不幸,如果他猜測得沒錯,十八年前的憾事或許終于在今後得以補償。
「程大哥!」霏霏對于程世甫莫名的態度感到心焦。
「我去找人……」她想站起來。
出于直覺,程世甫眼見她欲離去,心急地突然抱住她。
「程大哥!」霏霏吃驚的說不出話來。
程世甫自陷于思緒,閉上眼激動莫名。「但願是你,但願是你……」他重復地呢喃著,不肯放開她。一聲驚呼從站在門口的女孩嘴里呼出。
霏霏和程世甫不約而同的望向發聲地。門口站的正是詹小卿。
詹小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她一直以為即便是程世甫不愛她,也是因為兄妹之情一時無法轉變為男女之愛。她有耐性,只要她活著,她願意花一生的時間等待著程世甫,等待他回心轉意,但她從未想過還有另一個女孩的存在。一個情敵!
一時之間,她無法接受殘酷的事實,只有用逃避現實來解決一切。
她眼眶打轉著淚珠,硬是不肯流下來。她反身離開門口,不作二想,沖出這個傷心地。她只想離開這里。「小卿!」程世甫的聲音著急的響起。
她徹徹底底的絕望了。她一直在痴心忘想,到頭來全是她自己一廂情願,這是她自食其苦,怨不得人。
她含著淚水奔出「歐亞」,在大街上撞到一堵人牆,她喃喃著抱歉之語,想從他身邊走開,但他擋住她的去路。一條手帕出現在她眼前。
「我想,你現在最需要的就是這個。」熟悉的聲音在她耳際響起。
帶著淚珠,她抬起頭來看看站在眼前的男人。舒奇。
他一點也沒有譏笑她、同情她的意味,他只是和善的、關心的看著她。
她遲疑的接過來。「謝謝。」她的聲音細小如蚊。
「小卿!」程世甫與霏霏追出來,但他的腳步緩下來。
因為他看見舒奇,他連想都不用想,他就是天天準時送花的男人。
他跟舒奇是合伙人、是朋友,但總陰錯陽差地沒見過舒奇。
他心一涼,敏銳的感受到眼前男人不是只有一張出眾的臉龐,他隱隱約約的知道他遇到強敵,而他甚至比不過他。只除了一樣,他的心。
舒奇簡直不明白自己如何會敗在他手上。
一張只稱得上眉清目秀的臉龐,身高也不過一百七十五公分左右,看起來就像每天在街上都可以看見的男人般平凡無奇,而詹小卿竟然舍他而愛眼前的男人。
他無法理解,更不敢相信。
他一直以為他的對手是個才貌出眾,與他勢均力敵的男人,但他沒想到結果會出人意料之外。這令他吃驚不少。
他根本配不上詹小卿,更遑論敵得過他舒奇!舒奇狂傲的下了結論。
但仍然無法相信,詹小卿無視于他的追求,卻鐘情于眼前陌生男人。
兩個大男人在光天化日、熙來攘往的街道上彼此打量敵視著,卻不願先開口。
霏霏注意到氣氛凝重,她輕咳了一聲。
「舒奇,這是舒毅的合伙人,程世甫。程大哥,他是舒毅的弟弟,舒奇。」她為他們打破僵局,不過她的眼楮停留在引起兩個男人彼此敵視的罪魁禍首詹小卿梨花帶淚的臉蛋上。舒奇與程世甫仍然互瞪著對方。
霏霏嘆息一聲。「誰為我介紹一下這位……呃,小卿?」
「她是我妹妹,詹小卿。」程世甫不情願的回答。
詹小卿立刻抬起頭,蒼白的俏臉蛋從霏霏望向程世甫,她的眼里充滿絕望之色。
「對你而言,我還是只能當你妹妹?」她啞然失聲,絕望之中仍不掩一絲期盼。
程世甫的表情在一瞬間變得莫測高深,他幾乎難以言語。
「是的。」他喉嚨哽著一個大硬塊。「無論十年、二十年甚至一輩子,我都只能當你是妹妹,對不起,小卿……?詹小卿恨自己輸不起,她甚至無法開口向眼前亮麗俏皮的女孩說聲恭喜,恭喜她贏得程世甫的心,恭喜她從他身上得到了自己永遠不可能得到的愛情。兄妹之情?她寧願他們互不相識,也不願永遠是兄妹,帶著無盡的痛苦。但她絕不能在他面前示弱,至少現在不能。她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世甫哥,我死心了。你放心,從今以後我不會再纏著你……舒奇,帶我走。」她投入始終冷眼旁觀的舒奇懷里。
程世甫強忍住叫喊她的沖動,哀傷地凝視他們離去的身影。
「為什麼?」目睹這一切的霏霏只能問這一句。
他扯動嘴角。「先前的解釋就是為什麼。一份兄妹之情永遠不可能變為男女之愛。」他落落寡歡的回答。她不滿意這個答案。
「程大哥,任一個明眼人都看得出你愛她。」「我視她如妹。」
「除非日出西山。」「她值得更好的男人。」
「你在她眼里就是最好的男人。」霏霏不懂。「你們彼此相愛,何苦折磨對方?」
程世甫悲哀的眼神在轉向霏霏時一覽無遺。「我配不上她。」此時此景,他竟有一吐為快的沖動。
目睹自己所愛的女人被另一個男人帶走,他的心情豈是不好受三個字所能道盡。面對霏霏,他只想把一切全說出來,讓另一個人為他分擔、為他感受那股刻骨銘心的刺痛,每當午夜夢回,他掙扎在理智與情感之間無法自拔,而現在他要將一切全吐露出來。他陷入往日的惡魔中。
車撞、車翻、車倒,然後是一連串的尖叫聲。血跡沾滿了他的左腳,當他恢復意識時,他第一眼看見的是兩雙死不瞑目的眼楮。玻璃活生生的刺進了他的腿,痛得他幾乎昏厥過去,唯一讓他勉強支撐神智的是哭聲,滿地山坡回蕩著哭聲,哭得令他心煩意亂、哭得讓他無法昏厥過去、逃避一切……
他的眼簾里突然映入霏霏那張關切的臉孔。
回過神,他勉強在重大的沖擊中尋求平衡點。
這是命運,他的命運––一輩子與詹小卿無緣;但上天還是公平的,賜給他另一項珍寶––霏霏。
「程大哥,這只是你逃避愛情的藉口。」霏霏鼓勵他。「既然她愛你,就表示她只在乎程世甫這個人,而不是其他。」
「而我必須用兩只長短不一,終生帶跛的雙腿去追求她?」他苦澀的嘲弄自己。如果我識趣,我就應該退讓。舒奇比我強太多了。」
霏霏不予苟同。「如果這就是你的戀愛觀,我勸你重修戀愛學分。男女之間無所謂配不配的問題,最重要的是是否彼此真心相愛。一對相愛而無法在一起的情人是很痛苦的,程大哥,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千萬別讓一時的躊躇害了三個人。」
「或許吧……霏霏,當年發現你的安琪修女還在吧?」
她眨眨眼,不了解他突然的問題。
「不!安琪修女已經蒙天父恩召,永遠的陪伴在天父身邊。」她據實回答。
「瑪麗亞呢?」
「她現在在孤兒院,程大哥,你怎麼突然問這些問題;」她問出疑惑。程世甫松了口氣。「霏霏,你告訴我孤兒院在哪里,我去找鐘徹,順便散心一陣子。」
「這沒問題,不過……」霏霏從頭到尾還是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程世甫強迫自己暫時不去想詹小卿的黯然離去,而頻頻追問孤兒院所在。
她似乎有一種奇特的感受。命運之輪開始倒轉了。
舒苓苓妒意無處發泄。
自從舒毅搬回舒家後,為了晚上能跟舒毅見上一面,她不惜屢次拒絕丁偉恩的晚餐之邀,即便是現在丁偉恩邀她的次數日愈減少,舒苓苓仍不在乎,畢竟丁偉恩只是她的候補對象,而真正令她心儀的的人是舒毅。
可是看著自己所愛的男人細心呵護另一個女孩的感受實在令她無法忍受,尤其今天霏霏到「歐亞」,舒毅下班後順道帶她出游,兩人玩到深夜才回來。
他們玩得開心,她等得卻辛苦。她決定該是讓自己出頭的時候了。
趁著夜深人靜,兩老回房休息,霏霏也回客房,她直接推開舒毅的房門。她看見舒毅正月兌下襯衫,準備入浴室,一看見她,他立刻把衣服套回去。
「苓苓,這麼晚了,你來我這里做什麼?」舒毅不希望大好心情被她破壞。
舒苓苓一副懶懶的神態,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走到床沿,一坐下來。
她向來欣賞舒毅冷峻的外貌,不苟言笑的表情,如今她可以光明正大的看個夠,讓一顆愛戀之心毫無保留的顯露出來。「苓苓!」他口氣嚴厲。「回房去!」
她詭異的笑了笑。「你怕什麼!反正我們是兄妹,除非你以為我們不是兄妹。」
「即便是兄妹也應該有一個限度。現在已經半夜了,你該回房休息,而不是在這里胡鬧。」
「你怎麼會以為我想胡鬧?」舒苓苓嘴角一挑,滿臉妒意。「如果是藍霏霏,你又會是另一種表情吧!」對于藍霏霏,她不僅有妒意,更有一層深深的恨意。
「苓苓,凡事適可而止。」他警告她。
她偏不領這份情。她站起來,逼近他。
「我不懂我哪里比不上藍霏霏?論姿色、論身材,沒有一樣是她比得過我的;而你竟然挑選上她,你分明是沒眼光!」
「苓苓,我們是兄妹。」舒毅冷靜的說。
「兄妹?我們沒有血親關系,八竿子沾不上一點邊。只要你情我願,由爸出面終止領養你的手續,我們照樣可以結婚生子。」舒苓苓滿懷希望。
「可惜我不愛你,更何況你已經有個丁偉恩了。」
「為了你,我可以甩掉他。」「你不認為你太過狠心?」
「情場上無須心軟,為了爭取自己的幸福,我不介意犧牲他。」
舒毅嘴角含著一絲冷意。「這就是你對愛情抱持的理念?」
她聳聳肩,不置一詞。「所以你才推霏霏下陽台!」這是一句陳述。
舒苓苓的臉略白了。「你在胡說什麼?」
「你自己心里明白,還需要我拿出證據,你才肯承認?」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如果這就是你拒絕我的理由,大可明說,用不著拐彎抹角的罵人。」
「這是你說的。」他表情一片空白,從西裝口袋里掏出一只珍珠耳環。
舒苓苓瞪著它。
「這是心蘭姑姑在整理霏霏房間時撿到的,它掉在陽台上。」
「這並不能代表什麼,極有可能是藍霏霏自己的。」
「霏霏沒有這麼貴重的耳環,而心蘭姑姑今天下午趁你出去美容,在你的手飾盒里發現另一只珍珠耳環,舒家老小就你喜歡戴這種款式的耳環。」
她尷尬一笑。「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可以說,那只是我在客房里欣賞景色不小心掉的,那不能證明什麼。」
「不能嗎?心蘭姑姑每天早晨習慣性的整理舒家整棟大屋,昨晚霏霏差點掉下陽台,你是唯一沒進去客房的人,而今天早上心蘭姑姑卻發現你的耳環掉在陽台上,光是憑這點,你就毫無辯解的余地。」舒毅想起昨晚就心有余悸。
舒苓苓自知紙終究包不住火,索性爽快的承認了。
「是我又如何?打算告我殺人未遂,然後給舒家弄出丑聞?不會的,你身為舒家長子兼舒氏企業的顧問,你絕不會讓舒家沾惹上一丁點丑聞。」她得意的笑了。
「我是不打算告你,不過不是因為怕舒家鬧出丑聞,而是我們之間至少還有股兄妹情誼。」「我們不是親兄妹!」
「你冠上舒姓的那一天開始就是我的妹妹。苓苓,即便是兄妹也會有反目成仇的一天。」「你是什麼意思?」「昨晚的事我可以不追究,但再要讓我發現你心懷不軌,做出任何對霏霏不利的事,你就必須為你所做的一切後果負責。」
舒苓苓看見他眼里的強烈警告,同時也看見他眼里有著對另一個女孩無庸置疑的關心與……愛意。她的心霎時沉到谷底。
「你愛她?」她顫抖的說出這句話。「是的。」他毫不避諱。
她的臉蛋倏地蒼白。「你說謊!我不信你會對一個黃毛丫頭動情!這只不過是一場戲,讓爸安心的戲,對不對?」
「一開始或許是,但現在我已經不由自主的愛上她了。」舒毅表露心聲,原因之一無非是讓她死心。
「你從不輕易動情。她有那點比我強?比我好?」她氣沖沖地問道。
「她有一顆純真善良的心,是你永遠比不上,也無法比的。」
「這就是你愛她的理由?」她冷笑一聲。「我沒想到你的眼光那麼短視,既然是演戲,藍霏霏又怎麼可能愛上你?」她一語說中他心坎。
他抿起嘴,不讓她發現她已經刺中他的要害。「你只要管好你跟偉恩的事就夠了。」「偉恩已經是我的囊中物,只要你愛我,我隨時可以為你拋棄他。」
舒毅已經厭煩跟她說理了。他只簡單的回覆一句︰「出去!」
舒苓苓咬牙切齒。她拉下顏面、好話說盡,沒想到他仍然不為所動。但她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今天屈辱受夠,還有明天,這世上沒有舒苓苓得不到的東西。
鞋跟一旋,反身走出舒毅房門口,她心中另有打算。
舒毅不由得松了口氣,趕緊上前關上房門,以免舒苓苓反悔心意。
他正欲關上門之際,門口出現一個他最不想見到的人––舒心蘭。
翌日早晨,舒毅找上霏霏,對她投下一顆巨彈。
「搬家?」霏霏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有必要那麼吃驚嗎?」舒毅含著笑意望著她可愛的臉孔。
「不……我以為我還要在這里住上一段時日。」
「你已經在這里勉為其難的待了一個多月,沒必要讓你繼續不開心下去。」
霏霏笑了笑。「不開心的不是我,是舒伯父吧!」她掩飾傷心。
「你真以為父親不喜歡你?」舒毅輕輕地笑起來,讓霏霏吃驚不少。
舒毅向來一張撲克臉,要他嘴角上揚露出誠心的笑容實屬少見,但霏霏發現近日來,舒毅的態度軟化了不少。
她點著頭,回答他的話︰「如果他用犀利的言詞嘲笑人是代表他喜歡某人的話,我同意你的看法。你真要我搬出來?」她不明確的問道,眼里寫滿擔憂。
「如果你是在擔心那塊土地,那你可以放心了。」舒毅笑容已不復見。「期限一到,我會把房地契交給你。」
「謝謝你,舒毅。」此刻的話在霏霏耳里听來,倒像幾分冷酷的交易。
交易結束,他們就此分道揚鑣,兩條平行線永遠不可能再有交集了。
她的想法表露在外,一臉感傷讓舒毅頗覺心喜。畢竟他不是純粹單戀,這種患得患失的心情對他而言還是頭一遭。「可是……」
「什麼?」他回過神,沒听到她說的話。
「我是說,舒伯父準嗎?當初不是心蘭姑姑與舒伯父強迫我在這里小住幾個月來確定我是否真的是你的未婚妻,現在心蘭姑姑相信了嗎?」霏霏想起這幾個禮拜舒毅待她的模樣,連她有時也被舒毅逼真的演技所騙,舒心蘭應該不得不信。
舒毅的表情恢復冷淡。「我跟心蘭姑姑溝通過了;你一直住在這里畢竟不是長久之計,再說,你住在這里並不快樂,不是嗎?」
「我還以為你是因為我演技不好才想趕我走呢!」霏霏開玩笑地說道。
舒毅不想再听什麼演技、什麼假女友。他換了張笑臉,從口袋里拿出一個紅絨盒字給她。霏霏不解。「打開看看。」他慫恿她。
霏霏照辦,一聲驚呼從她嘴里溢出,她困惑的看向舒毅,尋求答案。
「喜歡嗎?」他的口氣就像孩子似的想得到贊美。
「是很……」她找了個形容詞。「漂亮的寶石項練。這是送我的?」
「顯然是。」他幽默的答道。「為什麼?」她認真地問。
舒毅沒料到她會有這種反應,昨晚和舒苓苓談話中,他驀然發現霏霏意然沒有一條首飾,所以才有此舉,不過這只是部份原因。在他的想像中,她應該更興奮、更開心,女人不是都喜歡什麼寶石、珍珠、瑪瑙之類的貴重物品嗎?
「你是唯一收到禮物,還要問為什麼的女孩。」他坦白道。
「你還是沒有給我答案。」「就當是謝禮。」「我受之有愧。」
舒毅看著她合上盒蓋。「你不喜歡?」
霏霏還給他。「我說過,我受之有愧。」
「那麼就當是做給我父親看的。」舒毅要她收下。「他絕不會相信身為我未來的新娘,竟然連一項首飾都沒有。」
霏霏考慮半晌。「好!我先收下,等交易結束後,我會還給你。」
「霏霏……」
霏霏急著趕他出門。「早餐時間到了,我們要再不下去,又會讓你父親念上幾句。」她當著一臉茫然不解的舒毅關上門。
她的眼楮看向手里緊握著的紅絨小盒,霏霏強烈的感到忽忽如所失。
愛一個人,真有那麼苦嗎?
「搬家?我不允許!」舒大剛毫不考慮的在餐桌上拒絕了舒毅剛剛宣布的事。
舒毅的表情冷冷淡淡,讓人看不出他在想什麼,與剛才在樓上談笑風生的神色大相逕庭。
「父親,我並不是在征得您的同意,霏霏本來就必須搬出這里。」他平靜的說道。
舒大剛放下刀叉,氣得面紅耳赤。猛地一拍桌面,讓正在最近失意、埋頭吃飯的舒奇驚覺眼前即將展開一場戰。
「這里到底是誰當家作主?」舒大剛吼著︰「我還沒死,你就想違抗我的命令?你還當我是不是生你、養你的父親?」
「大剛,孩子們想做什麼就讓他們去做。」舒心蘭勸他。
「丫頭,是你自己想離開的嗎?」舒大剛面對霏霏時,口氣稍為平緩。
霏霏眨眨眼,不解為何槍口會突然轉向她。
「父親,這是我自己決定的。」舒毅插入,為她解圍。
「住嘴,我沒問你,沒有你說話的份。丫頭,我在問你話,你老實的回答我。」
「除非您不再吼叫,我才敢老實回答。」
「你以為這里是菜市場,任你討價還價?」舒大剛面露不悅。
「事實上,我是這麼認為。」她指的是他吼叫的聲音。
舒大剛猶豫了會兒,點頭。「你說吧!是不是嫌我們兩老無趣,想離開這里?」
「跟您們在一起,不會感到無趣。不過,我總不能永遠住在這里吧?」
「為什麼不能?只要你嫁給舒毅,就算一輩子你住在這里,也沒有敢說話。」
霏霏臉紅燥熱。「我以為您不喜歡我呢!」
舒大剛語塞。「既然你是舒毅看上的,就算我再不喜歡、再不滿意,我都可以勉強忍受,人老了,還有誰會听話呢?」說著說著,他又白了舒毅一眼。
舒苓苓趁霏霏還沒想出應對之詞,搶先回答。
「既然人家執意要離開舒家,為什麼不讓她離開?反正舒毅多的是選擇的機會,沒了她,還有一大堆名門淑媛等著他呢!」
「我並沒有要放棄霏霏的意思。」舒毅淡淡的回答︰「只是希望霏霏暫時搬出去住。」
「她就不會看見你的風流史?」舒苓苓存心在霏霏面前給舒毅制造壞印象。
「住嘴,苓苓。」舒心蘭不悅的看著她的非親佷女。「你不說話,沒有人會當你是啞巴。」
「為什麼我不能說?」舒苓苓大怒了。「我也是舒家的一份子,當然有權說話。」
舒心蘭嚴厲的眼神投向她。「這里沒有外人,如果你想把一切攤開來說,包括昨晚的事,我一點也不反對。」舒苓苓怔了怔,立刻轉向表情一片空白的舒毅。
「你們到底在說些什麼?」舒大剛惱怒話題被轉移。
「如果你想知道來龍去脈,不如問苓苓。」舒心蘭推給她。
「苓苓,你說!」
「我……」舒苓苓有些手足無措,最後她索性發起狠來。「算了!你們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反正我也管不著。」她趁機離開。
她怕舒心蘭洞悉的眼神,更怕舒大剛的責罵,不是因為她尊敬他們,而是一旦事情揭發出來,她擔心舒大剛會趕她出門,從此以後不能再踏入舒家。她雖不是真正的舒家人,但從小過慣用錢堆砌出來的生活,說什麼她也舍不得放棄,所以她干脆聰明一點,暫是月兌離戰場,留待下回合再戰。
舒苓苓走後,舒大剛轉而瞪向舒毅。「你是打定主意,要讓她搬離這里了?」
「是的,父親。當初你們擔心霏霏是我雇來扮演給你看的,但我相信現在你們都已經得到證實了,所以霏霏也沒有住在這里的必要了。」
「心蘭,你說話呀!」
「阿毅說得沒錯。既然我們知道霏霏是阿毅真心相愛的女孩後,實在也沒理由再留霏霏下來,也許她還有自己的事沒做呢!」
舒大剛氣餒,只好妥協。「好吧!既然連你都贊成了,兒子,你打算什麼時候娶這丫頭過門?」「等所有的事都告一段落。」
「所有的事?你這是什麼意思。」
「到時候您就知道了。」舒毅只肯說到這里。
他轉向霏霏。「霏霏,下午我來接你。」「我可以自己來……」
「我堅持。」「好吧!謝謝你,舒毅。」「不客氣。」
在舒大剛眼里,眼前這一對的對話簡直客氣得離譜,一點都不像愛到濃處的熱戀男女。不過,他仍然相信他兒子的話。
舒毅會娶她的,舒大剛從他兒子的眼里看到了鐵證如山的事實。
他簡直滿意極了。
丁偉恩來到丁氏,不顧旁人側目的眼光,直接走到唐佳佳的桌前。
「佳佳?」
唐佳佳從檔案里抬起頭。「丁先生,您是來找董事長的嗎?他現在在開會……」
他不耐的打斷她的話。「我是來找你的。」「找我?」唐佳佳茫然不解。
「對,我是來找你的,而且我叫丁偉恩。」「可是,丁先生……」
「丁偉恩,這是上回我就堅持過的一點,‘佳佳’」。
唐佳佳不用回頭,也能知道無數好奇的眼光正盯著他們瞧。
目前她最不需要的就是謠言滿天飛,剛失戀不久,她只想把一切的痛苦都寄托在工作上,她絕對不想在這個時候冒出什麼與老板兒子談戀愛之類的「奇遇」。
她寧願永遠都是那只小麻雀,變不了鳳凰。「佳佳,你還在這里嗎?」
她瞪著他自以為幽默的表情。「我是在這里,‘丁先生’!您找我有事嗎?」
「你是個頑固的女人。」
而你是想在尋芳薄里再劃上一個名字的無聊男子,她在心底默默回答。但她不敢當著他的面說出來,因為她還要她的飯碗。
「我在听。」她面無表情的等著他開口。他聳聳肩,微笑的說出他的來意。
「我剛創立了一家新公司。」「恭喜你。」
「雖然規模不大,整間辦公室也只有四個人,不過只要有心,我相信我會成功的,而這全拜你之賜。」「我?」
他點頭。「當初如果沒有你一番言語提醒,我現在可能還像一條狗,等著父親乞憐,丟給我一塊看似可以啃的骨頭;現在我有我自己的事業,全是拜你之賜,所以我感激你。」
「感激倒不必,我還要為那天的言詞道歉。」唐佳佳抱以真誠的笑容。
他再度聳肩。「除了感激之外,我還希望能挖角過去。」
「挖角?」唐佳佳想起丁氏里幾個才華洋溢的設計師。
「對,一個丁氏可以缺少,而我卻需要她的人才。」「是誰?」
「你。」
佳佳半張著嘴瞪著他。「你在開玩笑!」她直覺的說出第一個想法。
「像嗎?老實說,創立初期是談不上薪資優渥,不過我可以允諾只要年終公司有盈余,大家都可以分紅。」「我只是一個秘書。」
「目前我唯一缺少的是一個有經驗的秘書兼任會計。」
唐佳佳一點也不心動。「你以為我會放棄丁氏而投靠你?」
「我知道我的公司沒一項比得過丁氏,不過我還是希望你考慮考慮。」
「你可以找其他的人選。」「我心中只有一個人選,就是你。」
唐佳佳無言以對,她根本敢肯定丁偉恩對她有興趣。
仿佛讀出她的思緒,丁偉恩坦白的笑笑。「我是對你有興趣,不過那並不是主因。我還不想把辛辛苦苦創立的公司給弄垮。我調查過你的資料,勤奮、努力,在丁氏三年,只有用出色兩個字來代表你在工作上的成績。」
「我還是不會答應你的請求。」唐佳佳最不想的就是和這種人牽扯了,再說丁氏無論那方面的條件都比丁偉恩好,她向來只懂得為自己打算,不可能會跳槽的。
丁偉恩不以為意。「沒關系,你可以考慮。」「不必考慮……」
「話不必說得太滿,總要留點余地給自己。,中午有空嗎?」
「我從不和老板的兒子出去吃飯。」她斷然拒絕。
他笑了笑。「你以為我要請你吃飯?」
「不是嗎?如果你有空,不如請你的未婚妻出去吃,好增進彼此感情,免得讓你有機會對別的女人想入非非。」
「我都懷疑我是否真的有未婚妻呢!」丁偉恩喃喃道。
對于舒苓苓,他根本沒感情。而對唐佳佳,除了興趣之外,更有一層心動的感受。心動?他為這個想法感到一股暖意。
「或許該是找舒苓苓面對面談清楚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