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殿上,文武百官站立兩側,單御天端坐於龍椅之上,剛與臣子們處理完國事的他顯得精神奕奕,微揚的嘴角則有幾分詭異。
「對了,朕還有一件事要向眾卿宣布。」單御天勾起唇角微微一笑,炯亮有神的目光興味地一一巡過文武百官誠惶誠恐的面部表情,悠閑愜意地道︰「而且是件喜事!」
「不知道皇上有什麼喜事要與大家分享?」一名臣子討好地問。
單御天輕松地說︰「朕決定將過王府的縴袖郡主指婚給靖王爺,眾卿說,這算不算是件喜事呢?」
此語一出,群臣嘩然。
過王府的縴袖郡主是過王爺單知過的妹妹,而多年前那場奪位戰役幾乎人盡皆知,如今皇上居然不忌諱的將可能成為他心月復大患的妹妹指婚給他最得力的愛將,這個突如其來的決定實在教人又震驚又費解。
「恭喜靖王爺!賀喜靖王爺!」
震驚過後,立即有擅長逢迎拍馬的小臣子當殿道起喜來。
「微臣代縴袖叩謝皇上恩典。」單知過的黑眸快速地閃過一絲不以為然,隨即隱沒,守分地叩恩。
這當真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皇上居然會將縴袖指婚給單佐靖?他們君臣倆究竟想搞什麼鬼?
哼,反正不管他們想做什麼,他都不會讓他們得逞的。
他單知過可不是省油的燈,反正縴袖也喜歡單佐靖那討厭的家伙,姑且讓她嫁進靖王府也不會有什麼損失,搞不好將來還可以做他的好內應,來個里應外合,一舉奪下天龍王朝的政權!
單御天微微一笑轉向單佐靖,等著他叩恩,然而他卻一動也不動,俊顏上毫無表情。
「靖王爺,快叩謝皇上恩典啊。」立於單佐靖之後的兵部尚書悄聲催促,還拚命眨眼示意,只差沒拉他衣袖了。
但是單佐靖還是動也不動。
大臣們一時都傻眼了,他們從未遇過這種場面,幾名較膽小的臣子心驚膽戰地等著——靖王爺如此無禮的姿態,不知道皇上會發多大的怒火啊。
太極殿上鴉雀無聲,單佐靖沉凝著臉,單御天則是一派的輕松自若,群臣看看單御天,又看看單佐靖,紛紛捏了把冷汗。
眼見氣氛緊張,兵部尚書趕忙又壓低聲音焦急地催促,「靖王爺,皇上還等著,您快謝恩哪……」
「退朝吧。」此時,單御天愜意的宣布。
他知道佐靖死也不可能向他叩恩的,所以他還是自己找台階下比較好,省得待會場面更難看。
群臣不禁松了口氣,目送單御天走進太極殿旁的玉龍閣,這是他的習慣,退朝時不回宮,總會先到玉龍閣來泡一壺茶,與幾名較體己的臣子閑話家常。
然而今天卻沒有半名臣子跟來,這早在他意料之中,大家都猜測他可能正大怒著,所以沒人笨得來當出氣筒,能躲多遠就躲多遠。
可是有一個人一定會來,不只一定會來,還會來興師問罪。
他眼尾瞄了瞄,人已經到了。
「微臣請皇上收回成命。」單佐靖大步進入王龍閣,一身王爺官服的他挺拔威儀,沉凝的黑眸教人不寒而栗。
他直視著君臨天下的皇帝,眼中凝聚著堅持。
「君無戲言哪。」單御天好整以暇地調侃道︰「佐靖賢臣,你最近怎麼老是要朕收回成命?」
單佐靖的眼里有著清清楚楚的拒絕。「因為微臣與微臣的家人都無福消受皇上的美意。」
御天太胡來了,枉他們堂兄弟一場又向來無話不談,他先是未經他同意就揚言要為語妍選親,現在又自作主張將縴袖郡主許配給他,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教人無從忍讓!
單御天將他隱忍的怒氣盡收眼底,氣定神閑地說︰「可是剛才你也看到了,朕是在文武百官面前宣布將縴袖郡主許配給你,要是朕收回成命,那縴袖郡主的瞼往哪擱?人家可是個黃花大閨女。」
「微臣以國事為重,暫時不考慮娶親。」單佐靖板著臉,不想听他這些賴皮的推托之辭。
單御天故作一臉的愧疚。「佐靖啊佐靖,你這樣朕會很慚愧的,你為了朕的江山忙到都無暇考慮親事,而朕卻有皇後陪伴,生活得幸福美滿,反觀你一個女人都沒有,孤家寡人的,這樣懸殊太大,對你太不公平了。」
單佐靖冷冷的堅持道︰「微臣不在乎公平與否,還請皇上不要逼微臣,否則微臣寧不為官也要抗旨!」
他已經說出重話了,只希望御天不要再跟他裝瘋賣傻。
「朕哪有?」單御天無辜地攤攤手。「朕只是為你的終身大事著想,難道這樣也不行?」
單佐靖揚起劍眉。「微臣早已說過,微臣的終身大事,微臣自有打算。」
「等你打算好,人家都老嘍……」他小聲的嘀咕著。
單佐靖半眯起眼眸。「皇上你說什麼?」
「沒有,朕沒說什麼!」單御天隨即很痛心地道︰「其實不必朕說明,你也該明白朕將縴袖郡主指婚給你的用意,朕是用心良苦哪。」
單佐靖挑眉。「微臣不明白。」
「那麼朕就直說了。」單御天壓低聲音,「你不是老在懷疑,知過想坐朕這張
龍椅嗎?現在朕將縴袖郡主許配給你,等於押了個人質在我們手中,知過向來疼愛縴袖郡主,如此一來,他便不敢隨意輕舉妄動,反言之,如果你硬要朕收回成命,讓縴袖郡主受到委屈,知過在護妹心切之下會做出什麼以下犯上的混帳事,就很難說嘍。」
單佐靖不以為然的看著他,這里只有他們君臣兩人,他有必要把聲音壓得這麼低嗎?他緩緩搖頭。「臣以為這不是長久之計……」
他話未說完,一名官娥便慌慌張張來報,「皇上,不好了,太後在寢宮昏倒了,皇後請您即刻前往!」
「什麼,母後昏倒了?」單御天大驚失色地站起來,匆匆交代道︰「佐靖,你的事就這麼決定了,你委屈點答應就是,朕現在沒有空跟你多談,肢要去探視太後了。」
好個妤兒,時間算得剛剛好。
單御天與一大票太監、宮娥在頃刻間走得一乾二淨,頓時整個玉龍閣只剩下單佐靖一人。
這是陰謀,他十分確定。
不管御天為何要制造這麼復雜的逼婚事件,他都不會讓御天擅自決定他的終身大事,絕不!
☆☆☆
「小姐,大事情!大事情!」
采菱飛奔進羅語妍的房中,臉紅氣喘的她神色怪異,說不出來是興奮還是遺憾的成分比較多。
「什麼事情這麼大?」羅語妍正在縫制一件要送給單佐靖的外衣,衣領的圖案
別出心裁,是單住靖最喜歡的翔鷹圖騰,出於她親筆所繪。
「皇上替王爺指婚了!」采菱忙不迭將她得知的最新消息宣布。
羅語妍聞言一怔,手滑了一下,針頭刺進她右手食指,即刻沁出血珠。
「哎呀,您刺到手了。」采菱慌慌張張掏出手帕幫忙止血。
「不礙事。」羅語妍接過手帕壓住那沁出的血珠,勉強笑了笑。「采菱,你剛剛說什麼?」
最近她總覺得精神無法集中,自從那日與佐靖在林中躲雨之後,她就常常心不在焉,剛才是她耳背了吧?
「我說皇上替王爺指婚了!」采菱又說了一次。
「是嗎?」羅語妍覺得自己心跳急促,喉頭微哽,似乎沒有勇氣听采菱接下來會說些什麼。
「皇上指婚的對象是過王府的縴袖郡主。」采菱皺了皺眉。「雖然那位縴袖郡主人夠美也夠溫柔婉約,可是我還是覺得她配不上咱們王爺那一身不凡的威儀,縴袖郡主弱不禁風的,只怕將來還不能替王爺生養孩子呢。」
羅語妍的眼光直愣愣的看著桌上那杯里的茶水,眼神幽然,心思恍惚,彷佛像尊大理石的雕像。
生養孩子……佐靖和別的女子的孩子……
失敗了,她的試探徹底失敗了。
那日在岩洞中,她拋開矜持握住佐靖的手,可是他卻毫無回應,現在甚至要娶親了。
「小姐,你在想什麼?」采菱伸手在羅語妍面前晃了晃,因為她發現羅語妍的眼珠子動也不動,睫毛眨也不眨。
「沒什麼。」羅語妍搖搖頭,收回怔仲的眸光,艱澀的回答。
她不該如此垂頭喪氣,這不像一向樂天知命的她,像佐靖這麼不凡的男子怎會屬於她?
縴袖都主——是他的良配吧?
「要是小姐您當王爺的王妃就不同了,無論外型、思想、才氣方面,你們都是天造地設的一雙,可惜現在皇上不僅為小姐您選親,又替王爺指了婚。唉,怎麼會這樣呢?世事還更是難以預料啊……」采菱繼續嘀咕著。
「我去喂魚!」羅語妍連忙將縫制了一半的衣衫擱下,奪門而出。
她知道采菱那些碎碎念沒有惡意,甚至還有點為她抱不平的意味,可是事已成定局,她不願再多想。
來到湖邊看著湖里悠游的魚兒,她甩了甩頭。
不要想,什麼都不要想,她能待在靖王府就該心滿意足了,佐靖要娶親,日後的人生歲月有人與他相伴,喜怒哀樂都有人與他共享,她該為他高興……
「哈哈,我推你到湖里去喝水!哈哈!」
一個八、九歲的毛頭小子對她沖了過來,咧著嘴,笑得很開心。
「住手!」羅語妍驚呼道。
她完全沒想到府里會冒出這樣的小瘋子,措手不及之下,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掉落湖里。
「哈哈!好耶!」毛頭小子鼓掌大笑,很為自己的杰作而得意。
「天哪!小毛子,你干什麼?」
緊追而來的一名大娘見狀,頓時嚇得魂飛魄散。
王爺疼愛語妍小姐,這是府里人盡皆知的事,現在她的小孫子闖禍了,居然把嬌貴的語妍小姐給推進湖里,這可怎麼辦才好?她等著人頭落地吧。
「天哪!小姐!」尾隨而來的采菱發現情況不對,看到羅語妍在湖里載浮載沉就快淹死了,她差點昏倒。
「救人哪!語妍小姐掉進湖里了!」采菱連忙放聲大喊。
巡邏的侍衛听到她的呼喊迅速地趕過來,侍衛長一見到掉進湖里的人是羅語妍便大呼不妙。
「快點救人!」侍衛長下令,解開腰際佩刀,也親自下水救人。
眾人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將她救上來,正要將她送回房時,一個大步而來的身影教他們一個個嚇破了膽。
「王爺!」侍衛們連忙讓開一條路讓他們主子通過。
「發生什麼事?」單佐靖排開眾人,黑眸落在渾身濕透,被侍衛長戰戰兢兢抱在手里的羅語妍。
「王……王爺……」大娘嚇得腿軟,連忙拉了小孫子跪下去。
單佐靖面色一沉。「怎麼回事?」
「屬下該死,還不清楚事情發生的經過。」侍衛長慚愧的請罪。
「王爺饒命!王爺饒命!奴婢的孫子不懂事,才害得語妍小姐掉進湖里。他不是有心的,他真的不是有心的。」大娘頻頻叩首哀求。
她是在廚房幫忙打雜的雜工,這份工作是她好不容易向這里的總管大人求來的,最近她媳婦病得厲害,所以她才把調皮的孫子帶來,沒想到才頭一天他就闖禍了。
單佐靖別了跪地求饒的婦人一眼,黑眸轉回請罪的侍衛長身上。「把語妍小姐交給我。」
「是。」侍衛長誠惶誠恐地將羅語妍交給他。
單佐靖接過羅語妍,她濕透的身子嬌軟無力,薄衫令她姣好的曲線畢露,女性的胴體如此柔軟,他緊緊將她抱在懷中,心中驀然流竄過一股不該有的、屬於男性的怦然悸動。
怎麼回事?他居然在這種時候對語妍有了綺念?
「王爺!」采菱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打斷了他的思緒。「咱們快回房幫小姐換掉濕衣裳吧,她這樣不行,萬一著涼就糟了,我看還是煮些姜場來喝比較妥當……」她邊說邊往廚房跑去。
「去找向鴻到語妍小姐的房中。」單佐靖對侍衛長傳令。
他憐惜的看著懷中的羅語妍,邁開步伐直奔她的房間。
☆☆☆
盡管已是半夜,躺在床上的羅語妍卻毫無睡意,她睡了一個下午,也制造了一下午的混亂。
當她落水的那一剎那,她確實很驚慌,不過也感到啼笑皆非,她一個大人,居然會被一個小孩給推進湖里?
不過也幸而如此,她才得以暫時不去想那些令她心煩意亂的事,現在的她平靜多了,心情似乎也好轉一些……
推門聲驚擾了她,她連忙閉上眼楮。
向大哥都已經說她沒事,現在肯定又是采菱不放心她,熬了什麼苦藥汁要來逼她喝,裝睡準沒錯。
來人腳步很輕,像是怕打擾了她似的,羅語妍繼續閉著眼楮裝睡。
直到聞到淡淡的熟悉男子氣息,她才心下一驚,原來進來她房中的人不是采菱,是佐靖!
「語妍。」單佐靖的手掌輕輕觸模她的額際,測試她的溫度。
接著,他靜靜的凝視她,凝視了好久好久,久到她幾乎以為他已經離開了,可是,他溫熱的唇瓣卻俯了下來,覆上她的唇。
羅語妍呆掉了。
他在吻她?他居然吻她?——
雖然只是蜻蜓點水的一下,可是他真的吻她了。
她感到不可思議的昏眩著,怎麼會這樣呢?
輕吻她唇瓣之後,單佐靖輕輕嘆了一聲,嘆息里有明顯壓抑的激昂。「語妍,你能相信嗎?我……愛你。」
羅語妍還沉醉於那一吻中不可自拔,這下更加如夢似幻。
他說他愛她?這是真的嗎?她有資格擁有他?
她正驚疑不定的自問時,單佐靖又苦惱的說︰「我知道我不該愛你,六年前帶你回王府也不是想佔有你,可是你加入了我的生活,和府里的每個人都相處得那麼融洽,你一天天的長大,也一天比一天更加吸引我,雖然我一直自認為是你的兄長,但我無法阻止內心的感覺……」
這是他一直不願去承認的。
其實早在更久之前,他就發覺自己對語妍特殊的感情,他很清楚他對她不再只是純粹的兄妹之情,這令他又震撼又自責。
語妍是他的義妹,他也只想好好的把她當成妹妹保護疼愛,可是感覺是無法控制的,他的感情已經超越了那條兄妹的界線,變成了男女之愛。
為什麼御天要為語妍選親會讓他震怒?為什麼他會對御天將縴袖郡主指婚給他之事感到煩躁?追根究底,都是因為他早已心有所屬了。
而那個人,就是語妍。
他又吻了吻她的唇瓣,低低地道︰「我內心真正的感覺就是——我不願將你讓給任何人!」
羅語妍躺在床上不敢動,也不敢隨便睜開眼楮,她用力地壓抑內心的激蕩,維持著均勻如常的呼吸。
她不要佐靖發覺她醒著,因為那樣,他就什麼都不會說了,能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她比什麼都激動!
他可知道她也同樣愛著他?這份愛同樣令她喜憂參半。
喜的是現在無論皇上為她選擇的夫婿是誰,她都不會將心交給那個人,因為她的心里除了佐靖之外,再也不可能容得下別的男子。
憂的是皇上既已為佐靖指婚,又豈能容他退婚?更何況對方又是過王府的小郡主。
她曾听佐靖提起多年前的那場奪位風波,也深深明白他和皇上的顧忌,如果這件事鬧大了,難保不會成為過王爺謀反的籍口,而與皇上情同親手足的佐靖更是不會讓這種事發生。
這一切太復雜了,不是她的能力可以解決的。
她不希望她的感情讓佐靖為難,也不希望佐靖因為愛她而受到皇上的責難,但依照目前的情勢來看,事情似乎很難盡如人意。
不過,能知道佐靖對她的感情,這一刻對她來說已經是永恆了。
☆☆☆
「小姐,您不知道您昨天落水時,王爺有多擔心。」采菱一邊幫羅語妍梳頭,一邊笑盈盈地說︰「勞師動眾,只差沒進宮請太醫來了。」
羅語妍嫣然一笑,端詳著鏡中的自己。「這麼夸張?那個闖禍的小孩呢?沒有責罰他吧?」
說起來她還要感謝那個廚房大娘的孫子,如果不是他,她怎麼有機會得知佐靖對她的感情呢?
昨夜佐靖離開之後,她更是輾轉難眠,心中滿漲的濃情無處宣泄,只能自己一再細細回味。
雖然她一夜沒睡,只在破曉時小眯了一會兒,可是今晨醒來非但不覺疲累,反而更加精神抖擻,或許這就是人家說的,人逢喜事精神爽吧。
「沒有,王爺沒有責罰他們,王爺向來待下人和善,只是交代他們要當心點罷了。」
「那就好。」羅語妍微笑著,笑容十分滿足。
「小姐,您今天心情似乎很好?」采菱也看出今天的她特別不一樣,眼底眉梢都帶著笑意,顯得喜氣洋洋。
羅語妍揚起醉人的笑意。「我今天確實心情很好,大概是因為陽光太暖和的關系。」-
早起來,她幾乎一直在微笑、笑不累也笑不煩,自從昨夜听到佐靖對她的告白之後,她就覺得自己的生命完全不一樣了。
原來愛一個人的感覺這麼美好、這麼充實,兩情相悅的滋味又是這麼甜蜜,她想見到佐靖,迫切的想見他,不是妹妹對兄長,而是一個女人想見她所愛的男人!
「小姐,我去幫您準備早膳,您不是想到天香寺走走嗎?我們可以早點出發。」
采菱推門而出,令站在門外正想叩門的單佐靖止住動作,她不禁一愣,隨即回過神來。還好剛才推們沒有推得太粗魯,否則就要和他們尊貴的王爺撞成一團了。
「王爺早!」采菱微笑地福身請安,識趣地退出房間,並細心的帶上門。
「大哥!」看到單佐靖,羅語妍的笑容立即從唇邊漾開,她笑意盈然的明眸里寫著喜悅。
「這麼早起來?」單佐靖直視著她,她的眼里全是笑意,唇邊也全是笑意,嘴唇紅潤而美好,像在訴說著什麼。
羅語妍笑意嫣然地說︰「我昨天睡了那麼久,睡夠了。」
她在心里微笑了下,這真的是昨夜在她耳畔示愛的那名多情男子嗎?
他濃眉英挺,站在那里就自有一股凜然不可侵犯的威嚴,難怪他「治國王爺」之名不陘而走。她知道有許多朝臣都畏懼他,因為他行事向來一絲不苟,律法之外沒有人情。
可是她愛他,愛任何時候的他,無論是協助君王嚴謹治國的他,或是對待下人和善可親的他,抑或現在像嚴父又像兄長的他,她都愛!
六年前,他在破廟挽救了她的清白,從她披上他慷慨相贈的白皮裘開始,似乎她的一生就注定與他牽絆了。
「以後當心些,別再讓昨天的事發生。」單佐靖叮囑著,慣性地揉了揉她的頭發,順手將她縴小的身子擁在自己寬闊的胸懷里。
「大哥……」羅語妍的心中一陣激蕩,輕輕顫動了一下。
以前他也曾這樣擁抱過她,可是今天她的感覺特別強烈。
她溫馴地靠在他的胸膛上,正想伸手環住他腰際時,他卻又神態自若地松開了手。
「我和耿瑞、子楓他們四人商量過了,過幾天起程到避暑別館,你和采菱準備一下衣物,上路前再通知你們。」
「真的?」羅語妍眼楮亮晶晶的,十分興奮。
見狀,他的目光竟無法從她身上移開,隨即他重咳一聲,清清喉嚨道︰「從避暑別館回來之後,府里就要籌備迎娶縴袖郡主事宜,到時恐怕會很忙,為兄將有一段時間不能陪你聊天了。」
「什麼——」
她睜大了眼楮,黑白分明的雙眼盯著他的臉。
他看了她好一會兒,終於緩緩的說︰「皇上已為我指婚,你未來的大嫂是過王府的縴袖郡主。」
昨夜他思索再三,語妍雖然說過她不想離開靖王府,可是,他也不能耽誤她的幸福。
六年前他帶走她時,已將她的幸福毀掉一次,現在他更不能這麼自私,只因為自己愛上了她就硬要將她留在身邊,他該給她絕對的選擇權和決定權才對,起碼她有權看看皇上為她選了哪些品貌兼具的好對象。
羅語妍深深的吸了口氣,模糊不清地說︰「我知道了。」
單佐靖看著她,她的聲音顯得好軟弱。
她垂下羽睫,感覺到渾身的血液似乎都被抽光了,才一個晚上的時間,她從天堂掉進地獄,還被打入了萬丈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