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佇立在牆邊的人影意態很優閑,他依著牆,一副愜意的模樣,瀟灑從容的面孔閃著灼人的眼光盯著她,令她很不自在,極端的不自在。
「出游嗎?有沒有我可以效勞的地方?」耶律步神色自若的瞅著她,他早料到她會在夜晚走,只是沒想到她行動會這麼快。
童億深心下一滯,為什麼他總有辦法在她要走的時候出現?
「有。」她用慣常的音量,「讓我走。」
「顯然我們的待客之道出了問題,你不滿意這里?」耶律步露齒一的靠近了她,看清楚她身上的衣物及肩上的小包袱之後,他微攏眉宇,似乎不怎麼認同她的作法。
她竟這麼傲,連半點不屬于她的東西都不肯帶走,這樣的堅持立場,他很懷疑她怎麼能在亂世里活下來。
「明人不說暗話,你明知道我早晚會走,留下來只是不得已。」童億深冷靜的回話,冷靜得讓自己對他視而不見,但願這種態度會收到成效,最好他一怒而去,不再搭理她。
「逃婚駙馬爺?」他面露調侃,「你這麼做,倫歌會很傷心。」
「我不以為她的情緒是該由我負責。」她生硬的說,「你知道我不是男子,卻在眾人面前推波助瀾,我沒有留下來讓你愚弄的理由。」
「你是怪我沒有早點揭穿你?」耶律步看著她,要笑不笑,慢條斯理的問。
「如果你沒揭穿我,也沒逼我娶妻,我想,我會很感激你。」童億深勉強苦笑道,「當然,如果你現在肯當作沒看見我,我……會永遠記得你。」
「用放走你的條件讓你永遠記住我?」他不置可否的勾勒起筆直唇角的笑意,「這項交易听起來很不錯,但是……有點殘忍,而且,好像也來不及交易了。」
她一凜,「這是什麼意思?」
「你應該很清楚我從沒有打算放你走,就如同你從沒有打算留下來一樣。」耶律步好整以暇,行動間隱含了不容拒絕的意味,「你走不出這里。」
「我不懂你為什麼非要留住我不可?」童億深不明白,真的不明白,被爭取似乎是好遙遠,好遙遠以前的事了,自從她家在一夕之間消失了後,她只有咬緊牙根,看過許多人的臉色,她習慣了被冷淡以待,被寄住的人家所嫌惡,被遺忘。
讓人珍視的滋味她早忘記,那只會使她痛楚難當而巳;而現在這個平空撿到她的男人竟死命的要留住她,這讓她不解,而且驚訝,曾幾何時,也有人在意她的存在了?
「不懂嗎?也許這個可以幫助你懂。」
耶律步靠近了她,對上她的眼眸後,一只手扶起了她的下巴,意料中的看到她驚慌失措的神情,他不管、不理她眼中的懇求,隨即以親昵的姿態摟上她的腰際,直到兩人的鼻息近得不能再近,他才稍稍放松了手指的力量,先饒了她。
但那饒恕的時間很快的過去,在她還不能推開他之際,他已擒住她不甚甘願而柔軟的唇瓣,技巧性的,溫柔的吻了她。
她的心存飄浮,耶律步溫柔的方式讓她招架不住,紊亂得讓她不能分析,不能思想,他的胸懷寬闊又溫暖,他的胳臂給她無比的安全感,而他仂唇濕潤又熱切,她很迷惘,迷惘得不知身之所在,只想抱住他,牢牢的抱住他……
耶律步似乎吻不夠她,當她開始有所反應時,他簡直是欣喜若狂了,再將她擁得緊緊的,以恣意如春風的吻開啟了她的櫻唇,點燃她的四肢百骸,席卷她沉寂已久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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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內的沉重呼吸聲凝成一股山雨欲來,緊張無比的氣氛,有人的臉色陰晴不定,有人則忍不住在嘴角泛起笑意,真是幾家歡樂幾家愁。
「步兒,你說得可是真的?」可汗凝重的問,現在他也很難笑得出來了,擺了這麼大的烏龍,幸好還沒造成事實,這場笑話還來得及取消。
「嗯。」耶律步點頭,「童億深確實為女子。」
這突如其來的結果讓耶律倫歌很難接受,她心儀的夢中情人竟然是個女子?
「大哥,這個笑話一點都不好笑。」耶律倫歌鐵青著臉,眸中寒芒進射,森冷的語氣表達了她的不敢置信。
「接受事實吧!倫歌,億深不可能成為你的丈夫。」耶律步說得很明白,雖然他也知道這對一向烈性子的倫歌來說是多麼屈辱,但事不宜遲,他要娶童億深為妻,就必須讓她的身分曝光,這是必行的。
「她……膽敢欺騙我的感情!」耶律倫歌扭曲了唇,氣得渾身發顫。
「公平點,倫歌,億深從沒有騙過你的感情,你心里明白,一切只是你的一相情願。」
「我一相情願?奇怪了,為什麼你要為她說話?」耶律倫歌不滿意的失聲問,她刻薄的冷笑,「大哥恐怕是被她勾了魂去,那不男不女的怪物!」
「你說對了,我是要娶她為妻沒錯。」耶律步泰然自若的回答。
他的話無疑是投下另一顆炸彈,可汗的眉頭聚攏了。
「步兒,你要娶妻?娶那位喬裝男子的童……童姑娘?」光從語氣也知道可汗不是很滿意,現在八族公主都已住進宮來準備讓兒子選妃,他卻無視于那八族公主對他的青睞、愛慕,竟去愛上了一個漢人女子!
「父王不是一直希望兒臣娶妻生于嗎?兒臣這次不會讓您再失望了,定會早日安家立業,讓父王寬心,」耶律步堅定的神態說出了誓在必行,任何人都不能阻止他要童億深的決心。
「哼!好笑!太好笑了!」耶律倫歌狂笑了起來,「本來是我的丈夫,現在要變成你的妻子,還有比這更荒謬的嗎?一次說出來听听吧!」
耶律倫歌深受刺激的模樣讓查刺不忍極了,他一心守護,鐘愛的女人為別人如此失態,這令他也跟著恨起那個傷害倫歌的人。
「倫歌,注意你的身分。」可汗不得不說話了。
「身分?又是身分!」耶律倫歌冷嗤,「如果因為我是個公主就不能有人的七情六欲,就不能傷心流淚,那你們才真是有病!現在你們要做的應該是安慰我,而不是指責我,懂嗎?你們懂嗎?」
喊完,她狂奔而出,查刺的眼神則一直心疼的跟著她,直到看不見她的身影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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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里因有耶律倫歌而容不下童億深,加上可汗對這個突然冒出的女子還有待評量,耶律步權衡折衷之下,決定先將童億深安置在離皇城不遠的一座小行宮中,他不願拂逆父意,但也不願委屈了心愛的人,讓雙方先分隔冷靜一段時間也好,或許倫歌會消減些對億深的恨意,也或許他父王會想通,會同意他不要那八族公主,畢竟沒有感情的婚姻比什麼都可悲,空有權勢的結合,他不想要。
時間是最好的藥劑,耶律步相信沒有解決不了的事。
而童億深對于搬遷到小行宮並沒什麼意見,她從沒問過原因,像一切早了然于心,問了也是多余。
她惟一關心的只有耶律步派出去尋找她弟弟的人馬有沒有消息,每天翹首引盼,看得耶律步都不忍心了。
「我真嫉妒你弟弟,他得到你所有的注意力。」這日他來,見童億深仍是一副對萬事萬物都不想理會的模樣,真想狠狠的把她吻個夠,讓她知道她還是個有血有肉的人,不要只為了一個渺茫的希望而活著,存在,還可以為了其他。
「如果你經歷過家破人亡的傷痛,你就會明白我的,迫切。」童億深靜靜的說,「你知道嗎?不是每個人的希望都可以輕易達成,不是每個人都擁有你的好運氣,我要的,不過是想看看活在這世上惟一的親人他好不好,但是……好難好難,我甚至不敢對我九泉之下的爹娘發誓我會找到弟弟,只因為機會微乎其微,我活得絕望,活得身不由己。」
她眼底有輕愁,眉端有輕愁,渾身上下都有抖不落的輕愁。
她多大了?十六?十七?和她同年齡的女孩都是飛揚活潑的,都是無憂無慮的,他但願她能像奚襄一樣活得寫意又充滿活力,他願意給她最好的生活,最美的事物,他甘心傾一生所有來換取她的笑容——只要她願意。
耶律步走過去,他取走她懷里的箏,握住她的雙手,深深的注視著她。
「有沒有試過在草原馳騁肘快意!春天的時候,綠草如蔭,一匹馬上有兩個人兒,一男一女,丈夫帶著滿足的笑容,妻子則恬靜的依偎在他胸湔,他們閑話家常,或許談談秋天的狩獵盛況,也或許談談他們那即將出生的小寶貝,日子如常,丈夫臨摹,妻子準備筆墨,窗台前柔風吹過,兩心相許,永不分離。」
童億探抬起眼來,為他這一番話而震蕩了。
「我不懂你的意思。」但願她可以假裝不懂,她的心很小,小得不能負載太多情,多了,會沉。
「我一直想要一個知心,懂我的妻子。」耶律步溫柔的盯著她,溫柔的說,「她不需要有絕美的外貌,但要有一顆熱情善良的心房;她沉靜,常不流露感情,喜怒哀樂只有我懂她,我們無話不談;她毋需常伴我參與朝政,但我下了朝第一個就想見她;她不懂世俗的事無所謂,我會保護她,她之于我,亦友亦妻,是生命,是一切,沉悶和乏味都會離我遠去,只要有了她。」
童億深怔住了,听得分明,卻很難輕松。
她要那樣的感情,也渴望那樣的平靜,但是這一切都只不過是他的一相情願,他的構圖永遠不會變成真實,她知道加諸在耶律步身上的責任,枷鎖,那是種族,是血液,是無法分割,她不認為他可以為一名女子舍掉這一切,他生來是為霸主的命,而她,不過渺如芒草,當風雨襲來,隨時有被連根拔起的可能,她不想牽絆住他,娶一個漢家女為後妃對他來說並不公平。
「耶律步,你說的只是個神話。」她掙月兌了他的手,命令自己殘忍的回答。
瞬間,耶律步又輕易的捉住了她的手腕,「你知道不是!」他急促的說。
他絕不會輕易的放了她,無論她怎麼逃,怎麼說服她自己,那些都不會成功,因為,她終將會是他的,他要一輩子將她留在身邊,給她最好最好的照顧,為她織起一張幸福的網,填補她所有的溫情遺憾。
童億深卻硬起了心腸,「你沒有資格對我說‘是’或者‘不是’,因為我永遠不會成為你藍圖里的女主角,你無權安排,無權導演,我會有自己的生活,而你如果聰明的話,最好離我遠一點,因為我只會為你帶來麻煩和不幸。」
她的聲音听起來多麼瀟灑呀!但是,那內心的掙扎和費力卻在苦苦掩飾著,她覺得自己狼狽透了,她的演技相當糟糕,非但沒有擊退他,反而……她感覺到耶律步那只握住她的手掌徐緩傳來的陣陣溫熱,像他的告白,像他的深情。
「看著我。」耶律步鮮少用命令的語氣,一旦用了,語氣里的堅持就變得固執。
他要童億深看他,惟有眼楮才不會說謊,他有把握能在她眼里看到屬于他們未來的一切美好,幸福掌握在彼此手中,間不容緩,他不要待年老白發蒼蒼時後悔,他要在此刻就順理成章的擁有她,也讓她擁有自己。
「億深,我要你看著我。」他進一步的摟住她身子,柔聲威脅,「為什麼不敢抬起頭來?再不抬頭,我要吻你了。」
這句威脅幾乎立刻就奏效了,童億深不願再重復初吻時與他的意亂情迷,她不能再掉進他的溫柔里,她要抽離,抽離他日漸帶給她的好感,抽離他總是溫柔以對的笑容,抽離為他蘇醒的感情,這些都是她該要退開的,她下意識的抬起了頭。
她長睫毛密密的垂在那兒,面頰上有驚悸,有苦惱,她的發際,肩頭,眉梢上,鼻端上,眼睫上都有著不知所以,她是多麼害怕即將面臨的「神話」啊!
「你實在不必如此恐懼,因為我永遠不會傷害你。」耶律步望進她眼楮深處去,他的聲音低沉如耳語。
童億深不由自主的掠過一陣顫抖,她不以為自己不會受到傷害,在遼國,她知道自己在他人眼中是卑微的,是低下的,她沒有理由相信耶律步這善意的謊言。
「我情願我可以幼稚,那麼你所說的一切,就會變得真切。」她自我嘲弄的笑了笑,「但是,很可惜我早巳認命,知道這世界上太順利的事永遠不會持續太久。」
「那是你的‘認為’!」耶律步既氣她又憐惜她,他眼里燃燒著火焰,那團火幾乎可以將她引爆。「不要為未知的事下定論,對你、對我那都不公平,我們都需要一些勇氣,一些足以冒險的勇氣,我不必瞞你,我確實對你相當傾心,沒有你,我死有遺憾,我活也有遺憾,你懂嗎?懂嗎?」
「總有一天你會後悔網住了我,總有一天你會因為被你的子民嘲笑而懊惱娶了我這個不是契丹族的妻子,總有一天你會憤怒我們的相遇只是場錯誤,總有一天你會忘了你的誓言而一切只是場易醒來的夢……」
童億深可憐兮兮的聲音被耶律步給阻止了,他用嘴唇溫柔的吻掉由她眼里滑下的淚珠,也看到了她盈然大眼里有著復剃難解的伸情,再給她一個具安定作用的眼有對會說話的眼楮,那里頭盛滿了思想;她沉靜,縴柔,楚楚動人,那種出塵雅致的美令奚襄折倒了,童億深與她想像中的完全不同。
一股融洽的氣氛在她們之間湔劫,輕松又愜意。
「你干什麼?」耶律步好笑的看著奚襄那副被迷住了的樣子,「你別打她的歪主意,她是我先發現的,現衣是我的人。」
奚襄被喚回了神智,居然顯得有絲靦腆,「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也不怕童姑娘笑話。」
「咦?」耶律步笑問,闊而寬的嗓音道︰「這句話好像以前都是我在對你說的。」
「你這個人,給我留點面子行不行?」奚襄咕噥的抱怨,「好歹今天是我第一吹見童姑娘,別讓我以後都不敢踏進你這行宮一步了。」
「叫我名字吧!別見外。」童億深幾乎見到奚襄的第,一眼就喜歡上她了,她舉手投足間有一股英氣,豪爽不拘的言談更今童億深欣賞。
奚襄是不同于耶律倫歌的,耶律倫歌驕蠻且不講道理,而奚襄卻令人如沐春風,她很自然,相當隨興,童億深明白為什麼耶律步會帶奚襄來這里了,他細心體貼,總希望自己能多認識些朋友,不要整天關在屋子里,或許,他更希望奚襄可以在他事務繁忙時代替他來,陪陪自己,這情意深得讓她想嘆息。
「好,就叫你的名字,億深。」奚襄笑嘻嘻,「你是哪里人?江南?姑蘇?我听說江南人文薈萃,姑蘇則如詩如畫,古意盎然,我卻始終沒機會踏上一步。中原的風景引入入勝,真是咱們這片光禿禿的地方難以媲美的,你一定很不習慣這里吧!從早冷到晚的。」
童億深微微一笑答道︰「我一直住在京師,說實話,那些個絕美的地方,我也沒去過。」
「哦!那多可惜。」奚襄有些失望,但很快的,她又興致勃勃了,「為什麼?你的家教一定很嚴,我知道你們漢人的大家閨秀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你又長得如此出色動人,你爹娘一定把你像寶貝一樣捧在手心,他們不喜歡你出門對嗎?肯定是怕你被壞人欺負了去,如果我是他們,我也會這麼做。」
奚襄那興匆匆的模樣幾乎使童億深不忍心潑她冷水了,她怎麼告訴奚襄,自己在十歲時親眼目睹了雙親的慘死,跟著老僕東飄西蕩,在身無分文的情況下看盡了世間的冷暖,而惟一的親人又不知飄落在何方,她這顆困頓的心,熬過多少春夏秋冬,活著就為了團圓那萬分之一手足相逢的機會,她很累,極累,一直沒有依靠。
「你怎麼啦?」童億深那忽而愁苦的眼神沒有瞞過奚襄,她察覺了童億深的不對勁,繼而眩惑的望著眼前的人兒,奇怪著為什麼在愁眉不展的神情下童億深還是可以那麼吸引人,那斂著笑容的表情並沒有損減了她的扣人心弦,那鼻尖,下巴,那三分秀麗,七分倔氣的明潔臉蛋,多美呵!
這恐怕是奚襄生平頭一遭這麼心甘情願的頌贊一個同性了。
「我……」童億深抬起了頭,思索著怎麼回答奚襄的話。
「你不必回答她的話,奚襄的腦袋是透明的,問題特別多,如果你要回答她,保管你用十天十夜也不夠!」耶律步輕松的解了她的危。
童億深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卻在驀然接觸到他眼中毫不掩飾的無限愛意後,移轉了眼光。
她多怕看他,每回發現他眼中有著濃濃深情時,她就陡然慌張起來,胸膛像要被剖開來似的,她的心為之一顫,神智為之一摧,卻不敢顯露。她怕,非常怕,怕只要一但讓他知道自己的感情,他會不顧一切,那麼她也會萬劫不復了。
「瞧你們兩個,含情脈脈的,教人好嫉妒啊!」
奚襄的調侃話讓兩個如在夢中的人回過神來。
「你也知道什麼叫作‘含情脈脈’?」耶律步微笑著說,「我還以為你是個標準的行動派,想到什麼就做什麼,怕你連成親時也一樣,等不及新郎倌來迎娶,干脆自己駕馬飛奔了過去比較快吧!」
他的話惹得兩個女孩都笑了,奚襄笑得豪爽笑得毫無芥蒂;童億深則笑得沉靜,笑得若有所思。
耶律步悄悄瞄著童億深,她沉凝的神色,一臉嬌好,那列瓖在眼睫上濃密的睫毛多麼楚楚動人,多麼超然月兌俗,他在心中低嘆著,天知道,他多想現在就擁有她,他願意用所有的東西來換取她,兒女情長,讓英雄也氣短,他承認在她的面前他只想要她,那如囊中取物的江山也比不上她重要,他每一個細胞,每一根神經,每一分思想,每一縷感情都系在她身上,她是他的曙光,在最初的一眼,他就愛上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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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道這一晚的風會來得這樣突然又這樣凜冽,送走了奚襄,耶律步也跟著回殿里去,畢竟他掌天下兵馬大權,事務繁忙在所難免,不可能將時間全用在逗留于這小行宮中,而童億深也不希望他因為自己而誤了正事。
「小姐,起風了,窗子關上吧!」曉青端了一碗參茶進來,她面有憂色,因為小姐已經坐在窗前吹了好一會兒的風了,如果被少主知道了,非要責備她沒有好好照顧小姐不可。
「我再坐會兒,你先去休息。」童億深頭也不抬的遣退曉青,那碗熱騰騰的參茶就這樣由熱到冷,而她還是一逕的望著窗外,夜很深了,夙正叩著窗于,心里隱隱約約的柔腸百轉竟不知情何以堪,這樣的夜晚,怎麼她會想哭?
那些涼意打在身上像沒有感覺,她所有的,所有的情緒都在期待著一個男人,下午才見過他啊!為什麼現在就有了濃濃的思念?她知道他的行蹤,知道此刻他正好好的待在宮中,也知道他今晚必定不會再折回來這里了,這只是一座小行宮,一個安置她童億深的地方,他沒有義務時時待在這里,沒有責任負擔她的孤單,這些她都知道,但是,為什麼她會期待?為什麼她會要命的想他?
門發出了一陣微弱的聲響,童億深反射動作一樣迅速的望向門,但是,她失望了,那只不過長風的捉弄。
到此刻她才知道自己有多想看他,哪怕只是一眼也好,這麼冷,她額眉上竟有汗意,她體內有火,思想里也有火,想的全是耶律步的溫柔耳語和擁抱,她恍惚了起來,神魂不定,而門聲在此時又嘎然響起。
這次她沒有上當,只將蜷曲的像蝦子似的身子再用雙臂圍抱緊了些,一動也不動的,就這樣整個人如雕像似的瑟縮著曲膝坐在椅中,長發微揚,衣袂飄起,她美得像夜晚的精靈,不沾染一絲人間煙火。
耶律步凝視她已經有好一會了,他心底的那片情感又被勾動了,如果不是他一時興起又折回來,恐怕他永遠也不會知道在他不在的時候她有多孤寂,一屋子的夜色籠罩著她,而她的臉比月色還蒼白。
他朝她緩步走了過去,「曉青說你吹了一晚上的涼風,這習慣不好,要改,知道嗎?」
童億深的心怦然一跳,她竟頭發昏、身子發軟,喉嚨發硬的無法說話。
耶律步走到了她身邊,情不自禁的伸出手臂圈住了她的身子。
「你的身子好涼。」兩人的鼻息隱約相接,他柔聲說,「我抱你進去好嗎?你需要躲在被子里才能祛除你的涼意,不然,明天又要喝藥了。」
童億深忽地張手勾住耶律步的脖子,她十指按在耶律步結實堅硬的頸上,頭埋在他剛毅的下巴,彷佛這樣才可以消減心里那股波濤洶涌的激情。
「怎麼了?」他雖感到驚疑,但仍是擁她入懷,「受了什麼委屈,嗯?還是又想起你弟弟了?」
她搖頭,卻把面孔埋得更深了。
耶律步溫柔的拍撫著她的背,隔了一會才挑起她的面孔來,童億深幽幽的睜開眼看他,她一睜,他就明白了,那眼里有他渴望了好久好久的感情!
她就是為了這個在哭嗎?為了不該愛而愛使她淚流滿面,多麼傻的女孩啊!縱然是異恢,是身分不同,是地位差異甚大︰他仍會用盡生命來保護,來愛她,她實在毋需懷疑,也毋需恐懼!
耶律步的手摩挲過童億深的耳垂,清楚的感覺到她周身泛起的震顫,然後,他抱起了她,把柔若無骨似的她往床上一放,他的唇封住了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