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也似的回到寢室,一腳踢上門,把手上沉甸甸的包袱往床上一扔。
「啊……」包袱發出一聲慘叫。
我吐吐舌頭,忘記了這個現在是重病號,不過他成為重病號是有歷史原因的。
只有兩個字可憐形容我現在的全部思想活該。
「喂,給我好好睡覺。」我把椅子拉到他床邊。自從第一晚他從床上掉下來,我就不得不每天為預防他再次掉下床而做這件事。
他申吟著說︰「可是……你答應了幫我揉藥酒。」
我極其嚴厲地瞪他一眼,沉聲說︰「我答應了輔導員,又沒有答應你,少廢話,給我閉上眼楮睡!」
「那好吧,我不要你揉。」
我哼一聲,朝自己的床走去。身後傳來他故意裝得氣若游絲的聲音︰「我還是自己揉好了,可是我又沒有藥酒,有也忘記放那里了。咦?許老師說他要藥酒,我打電話問他要好了。」
在他爬起來拿電話之前,我神速地轉身,把他重新按下床。
用目光充分表達我的憤怒後,不得不妥協︰「好吧,我幫你揉。」忿忿不平地拿出紅花油,我重重坐在他的床邊,掀起他的襯衣。
「根本看不出淤血嘛。」
「沒有淤血才可怕,是內傷。」
「內傷?」這小子當我白痴?
「你也不想想你的拳多厲害,我弱一點就要送去急救了。」
如果出拳的不是我,我會肯幫你揉?暗中盤算是否要雇個打手,借他人之手好好扁他一頓。
他躺在床上,一臉陶醉地盯著我看。
開始我還能勉強忍著他近似調戲的目光,可他越來越不象話,居然露出一臉的笑容來。
「笑什麼?」
「沒有。」一臉立即換成無辜︰「我怕癢。」
「怕癢?」我懷疑地斜眼瞅他,然後懷疑地伸手在他腰眼里輕輕撓了一下。
他果然嘻嘻笑了起來。
嘿嘿,原來你怕癢。
我對他惡意地笑笑,把半瓶紅花油倒在他小月復。
我給你揉,我給你揉!
手指專門朝他的弱點撓去,他笑得直喘氣,卻始終不開口求饒,一個勁笑著翻過來倒過去,用閃閃發亮的瞳子看我。
攻擊了半個小時,我頹然發現這個弱點根本沒有用,他也不會說兩句︰「求求你,我服了你,不要撓了,我認輸了……」
我放棄攻擊,意興闌珊地站起來。
他扯住我,居然余興仍在︰「再玩一會。」
我反手給他後腦一下︰「誰跟你玩?睡你的覺!」蹭蹭兩步走去關了燈,上床。
我所有因為何永祺而增加的角色中,也包括鬧鐘職能。
早上六點,準時爬起來,刷牙洗臉,看著天氣狀況,為還躺在床上的懶蟲找合適的衣服前兩天忽然降溫,人人穿小毛衣,我一時疏忽讓他自己找衣穿,他居然穿了條短褲去上課。害我從此不敢信任他有培養自己生活能力的可能。
做好要做的事,我起碼為自己的悲慘大學生活哀嘆了六次。然後拿起我們兩人的跑操卡去跑操。
對,這家伙說他有低血壓,早上無法起來跑操。
我得代他跑操。
科大規矩就是多,這跑操,據說是學校領導為了避免學生缺乏鍛煉,而又覺得做早操不夠新意的情況下制訂出來的規矩。
每天早上,全校學生必須從被窩爬起來,手持寫著自己姓名班級的跑操卡從公寓跑到學校大門,然後再跑回公寓。在學校大門處,有體育部的干事負責收集跑操卡。通過統計交上來的跑操卡,立即可以知道誰今天偷懶。
代交跑操卡是違法校規的,否則,一個班只需要派一個代表跑操就可以了。但不知道永祺對負責登記的體育部妹妹拋了幾個媚眼,從此我代交的卡來者不拒。
跑操後順便買來熱騰騰的瘦肉稀飯和油條,一開門,他已經好整以暇地坐在桌子旁等著開餐。
「早上好。」他對我露出燦爛笑容。
我例行地瞪他一眼,油條放桌子中間,把一半稀飯倒在他的飯盒里。將飯盒推到他面前,盡量把他想象成一只討厭但是你不得不喂的巨型哈巴狗。
咕嚕咕嚕喝了兩口稀飯,才發現對面的人一動不動,我瞅他一眼,粗聲問︰「干嘛不吃?」
他理所當然地回答︰「你沒有幫我拿勺子。」
我眼楮一瞪,低吼︰「你殘廢啊?自己拿!」
他這才挪動一下,把勺子拿了過來。
咕嚕咕嚕繼續喝稀飯,再抓過一根油條,又發現他還是一動不動。
「干嘛不吃?你退化到連勺子都不會抓了?」
他看著前面的稀飯和油條,嘆氣著說︰「我不想吃油條,也不想吃稀飯。」
涵養,我提醒注意自己的涵養。
畢竟,把一碗熱騰騰的稀飯潑到同學臉上確實有點過分。如果這個同學是學校里人見人愛的帥哥,那就更麻煩了。
「請問……你想吃什麼?」我深深吸一口氣,很平靜地問他。
他看著我,不好意思地說︰「我想吃肉包子和豆漿。」
我用可以表現出的最友善的目光瞪著他,一字一頓說︰「可是,你昨天說你不要吃肉包子和豆漿,要吃油條和瘦肉稀飯。」
那瘦肉稀飯,還是我今天特意繞到學校專門為教師服務的教工飯堂買的。
「昨天確實不想吃。」他輕輕嘆氣,瞥我一眼︰「可是今天想吃了。」
我的表情一定開始呆滯。
「表弟,我知道這樣要求很不應該,可是我要提醒你,昨天你已經把我打傷了,如果你今天再打我,我遲早會被你打死的。」他對我笑笑︰「你也知道,對上你的拳打腳踢我絕不會還手。」
我再次深吸一口氣,微笑著輕輕點頭,緩緩道︰「那還真要謝謝你啊。」
「不客氣。」
雖然把熱騰騰的稀飯潑到同學臉上確實有點過分,可是,人總不能一輩子都這麼理智何況經過這麼一會思考,稀飯已經不那麼熱騰騰了。
公寓里,傳出故意夸張的慘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