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真的不舒服,不是因為逃避才不來上班?」李儀一接到田曉棠要她代為請假的電話時,語氣十分存疑。
因為她的聲音正常,也沒有虛弱的感覺,一點也不像生病的樣子。
田曉棠一笑,「好啦、好啦!生我者父母,知我者李儀也。我是有些喉嚨干干的,不過不是病得不能上班就是。」她在話筒另一端喝著牛女乃。「心情糟,我想放自己一天假。」
「不會是請假去自殺吧?」
「放心吧,我這種人不跑去殺人已經不錯了,不會白痴到跑去自殺的。」
「為什麼不自己打去跟殳宣請假?」這樣的程序才合宜吧?
「我……暫時不想面對他。」不見他、不听他的聲音、不想他的事情,不知道這樣傷會不會少一點?
「好吧,我幫你請假就是。」想了想,李儀說︰「喂,你這‘病人’,今天該不會亂跑吧?」
「我還能去哪里?」
「嗯,那就好!」她突然靈機一動。此時正值田曉棠情傷期,也正是有意者「敗部復活」的機會。
如果這段時間學長能善于把握,常常出現在她面前獻殷勤、噓寒問暖的話,也許會贏得美人心喔!電視不都是那麼演的?
女人啊,心絕對是軟的!十個烈女,九個怕纏嘛!
「你問這干什麼?要來探望我嗎?」
「也許。」不過她會把機會讓給更需要的人就是了。
「行了,還真的呢。」田曉棠看了下手表。「喂,你也該準備上班了吧?」這女人只要話匣子一開,就什麼要事全忘了。
「喔,對耶!」李儀低頭看手表時也嚇了一跳,在掛掉電話之前,她忽然想起什麼的又問︰「曉棠,如果有一天你解開了王君平傷害你的結,你會如何?」
問題來得唐突,田曉棠一怔,短暫的沉默後她反問︰「你怎麼會突然這麼問我?」
「嗯……沒、沒有啦!」她顧左右而言他。「哎喲,真要遲到了!喂,改天再聊吧,我上班去了,拜。」
田曉棠掛上了話筒,心中覺得奇怪。為什麼李儀會突然提到那件事?
算了,都過去的事了,更何況王君平對她的傷害若能解,她就不是現在這個樣子了!
現在心情夠糟的了,她實在沒必要再為這種事傷神。搖搖頭,她強迫自己別再回首過去。
請了假是樂得輕松的不必到公司面對殳宣,可麻煩也來了,她要怎麼打發時間?找朋友聊天解悶?鐘勝藍現在帶團在京都快活,花苑正忙著在二十八歲前將自己促銷成功的猛約會,她這時想找人哈拉還真不是時候。
一整個早上,田曉棠就在自己十多坪大的公寓里東模模、西擦擦的,下午去花店買盆花回家放,然後洗個澡,最後有些累了倒頭就睡。
「叮咚!叮咚!」
也許是連日來的夜不成眠,這一覺她睡得很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她在隱約中好像听到電鈴聲這才驚醒。
一睜開眼,這才發覺太陽早下了山,外頭一片漆黑。耳際的電鈴聲不斷,真的有人按電鈴呢!她匆匆忙忙的跳下床去開燈,然後應門。
「誰啊?」她一面問,一面拉開門,外頭正站著許輝然,手上持著一袋食物。
「我方才按了好久的電鈴,里頭都沒回應,我又听李儀說你病得蠻嚴重的,還以為你昏了,正打算踹開門。」
「我沒事。」她有些尷尬的笑了笑。臭李儀!這吃里扒外的「報馬仔」!
他看了看她還算不錯的氣色,由于剛睡醒,白皙的臉上有兩抹紅霞,紅撲撲的樣子煞是可愛。
「我帶來了鮑魚粥,一起吃吧。」
吃?到里頭?嗯……不好吧,她幾個小時前洗了幾件內衣褲全晾在房內,若要收起來又未干,不收又……「你等我幾分鐘,我換件衣服,樓下的公園氣氛不錯,到那里吃吧!」
「好。」許輝然笑著點點頭。
二十分鐘後,兩人已經在公園里大啖鮑魚粥了。由于許輝然額外加錢的請店家多放些鮑魚,因此田曉棠吃得眉開眼笑。
「好吃!」她伸了下懶腰。
「要不要多吃一些?」他有多買一碗。「生病的人該多吃一些的。」
她笑了笑,老實承認。「我沒生病,只是產生了職業倦怠癥,不想上班。」
「是因為殳宣的關系嗎?」
「男人的直覺一向都那麼敏銳嗎?」收起笑臉嘆了口氣,她喃喃自語的說著心事,「明知道彼此該是兩條平行線,可為什麼對于他的事,我就是無法視若不見呢?」
「這就是愛情。」
一提到殳宣的事,她的心情真的會很低落。「你知道嗎?蒂芬妮懷孕了,可殳宣卻不打算娶她。」
許輝然一怔。「不會吧?他不是那種不負責的人。」同學兩年,他對他還算了解。
「也許吧,可他們的對話卻是我親耳听到的。」田曉棠將那天在辦公室門外听到的對話說了一遍。
許輝然沉吟了一下,「你听到的內容似乎只是一部份……有時斷章取義會誤導事情。」也許對于田曉棠和殳宣的事情而言,他是個完完全全的局外人,因此看事情較能客觀。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是有它的道理的。
「事實上,這樣的事也不干我的事,只是……心里就是難過。」「你就是因為這樣才不去上班的?」
兩人並肩坐在公園里的石椅上聊著天,而不遠處有一輛敞篷跑車停了下來,由車上走下一名高挑的年輕男子,那男子提著一袋東西往前走,看見一旁公園里有人,他很自然的看了一眼,這一眼卻令他怔住了。
田曉棠?她不是生病?殳宣頓時生疑。
他早上听李儀幫她請病假的事,因此下了班便匆匆買了食物要來探病,可眼前看到的情況實在令他始料未及。
生病了還有體力和別的男人在公園里相依偎,卿卿我我?!他的手在不知不覺中握成了拳……
由于田曉棠和許輝然是背對著殳宣坐著,因此她並沒有發現身後有個人已妒火中燒了。
田曉棠默認的點點頭。「再繼續這樣下去,也許我會考慮辭掉工作。」
「能有今天的地位是你努力得來的,辭掉不會覺得不甘心?」
「那也沒辦法。」她現在真的有在考慮。
「我看你干脆到我們公司來上班好了,我也好來個近水樓台先得月。」
許輝然的話和表情令人發噱,即使田曉棠現在心情很糟,也不由得笑了出來。「要想先得月,之前要暗中進行,說出來就不靈了。」
他一笑。「對喔,我怎麼沒想到?怪不得到了快行將就木的年紀,還是王老五一個!」
田曉棠嗅哧一聲的笑開了。「你真是……真是……哈……」她笑得激動,眼淚都流出來了。哇!肚子好疼。
許輝然掏出手帕為她拭淚。「我的際遇那麼慘,你還笑得那麼開心,很過分呢!」
她接過了手帕,自己來。「太好笑了嘛!」
殳宣看他們兩人卿卿我我的樣子,很想沖上前去狠揍那男人一頓,可……他有什麼權利那樣做?以田曉棠的上司?但上司哪來的權利管私人問題?還是以田曉棠的男朋友名義?可她從來就沒承認過他,不是?
他將握緊的拳頭攤松,一回身很快的離開。今夜他想好好喝個痛快,就算是為失戀干上一杯吧!今晚過後他會完全的放棄,放棄這幾個月來的苦戀。
苦戀結束,傷心止步……
***
「叮咚、叮咚、叮咚……」
外頭的電鈴聲按得急促,田曉棠匆匆忙忙的披了件外套就跳下床。「拜托!都快凌晨三點了,哪個神經病?」
她沒有危機意識的拉開了門,還沒看清楚來者是誰,那人便撲倒在她身上。
「喂!你……」好重的酒味,這人剛從酒桶里撈出來嗎?!
她低頭定眼一瞧,殳宣?
「酒……拿酒來!」殳宣發酒瘋似的喃喃自語。
天吶,他賺的錢全拿去買酒了是不是?
「喂!你喝醉了!」這家伙醉到連跑錯了家門都不知道嗎?否則他干啥三更半夜跑來這兒?
「我沒……沒醉!」
用盡全身的力氣將他扶到房里,田曉棠將他安置在床上。看著他喝得醉醺醺的樣子,她心有不忍,喃喃自語的說︰「像你這樣的天之驕子要什麼有什麼,還有什麼不滿的呢?為什麼要喝成這樣?」
喝酒有分兩種人,一種為快樂而干杯;另一種為傷心而喝,殳宣現在的樣子一點都不像前者。
蒂芬妮即將成為過去式,那麼他是為了另一個女人而心傷嘍?
老實說,她很羨慕那個女人!是什麼樣的女人可以擄獲他的心,讓他為她這樣心傷?
她看著殳宣俊美的臉,幽幽的一嘆,正打算在地上打地鋪睡覺時,她的手突然被握住……
「可不可以請你……別再折磨我了……曉棠……」
田曉棠一怔,睡意全消。曉棠?那不是她的名字嗎?
不、不會吧?!原來他對蒂芬妮說另有喜歡的人是……竟然是自己?!
「我好痛苦……真的好痛苦……」說著說著,殳宣忽然睜開了眼楮。
他先是醉眼迷蒙的打量了一下這完全陌生的環境,然後他的視線落在田曉棠身上。
「曉棠?」他手上的力道一加,用力的將她拉住身上。
伏在他身上听著他快速的心跳,田曉棠的臉紅了起來。她閉上眼楮,享受著片刻的溫存。為什麼依偎在他身上,她就能夠感覺到平靜和滿足?
忽然,她想到了蒂芬妮……
蒂芬妮懷著殳宣的孩子,而殳宣因為自己連孩子都不要了,她的幸福是建築在別人的痛苦上,得到這樣的幸福,她真的能夠心安嗎?女大男小是個詛咒!即使是兩情相悅的情況,他們仍是沒可能在一起!
嘆了口氣,她推開了殳宣。「你醉了,就在這里好好睡個覺吧,如果不想回去的話。」
好不容易可以擁她入懷,如此短暫的依偎如何能解除他心中的不安。他看著她,他是醉了,可醉對他而言是種解放!他可以不顧一切的順著自己的心意行事,可以不必費心神的去想她愛不愛他的問題,可以不去想……
愛一個人好累!尤其是在費盡心力卻得不到回報的時候。
現在不管是醉了也好、是在夢中也罷,他只想順著自己的心意行事!
將臂彎一縮,他將她圈入了自己懷中。「可不可以不要離開我?就今晚就好……」是任性、是放縱,還有更多的情緒發泄。
走出了工作,他是個寂寞的男人。原以為認識了田曉棠之後,在工作之余他有個感情寄托處,後來才知道,他依舊是寂寞呵。
甚至比以前更加的寂寞。
她就在他身邊,可無論他多麼努力,她的心扉依舊是緊閉著,他走不進她的心中。
他說話的聲音幾乎是在請求,甚至像是痛苦至極的有些哽咽。
田曉棠想掙月兌的動作停了下來。殳宣將臉埋人她頸窩。「曉棠,我愛你……真的好愛你,為什麼你要這樣對我?為什麼……」
原來真正愛上一個人,渴求不到一份感情是那麼的痛!
為什麼他會愛她愛得那麼理所當然,那麼毫無退路?仿佛除了苦澀之外,不會再有其他,可……對于這樣的感情,他卻松手不了。
他的聲音透露了他壓抑的情感,田曉棠的心軟了下來,她低下頭看他,驚見他眼中閃動的脆弱。
是真的醉了吧?清醒時候的殳宣不會這樣失態、這麼狼狽。
他是醉了,可他知道他的酒後真言,對一個想對他斬斷情絲的人是多麼大的折磨嗎?他為了她而放棄一個為他懷了孩子的女人,她怎能接受這樣的情感?而她……內心深處對于「姐弟戀」的疙瘩仍是消除不了。
這樣的兩個人怎可能走在一塊?
「為什麼……我們得愛得那樣的辛苦?」她喃喃自語的說。
突然,殳宣抬頭吻上了她的唇,動作極為輕柔,田曉棠在狂情烈愛和顧忌之間游走,此情此景,她的壓抑終是消失,她大膽的回吻他,大膽的去解放心中的禁忌
今夜她想做真正的自己,只依著感覺行事,其他的,她不想想太多!
殳宣的吻由溫柔轉為狂烈,雙手在她身上大膽的游移了起來,他急切的探索著她的身子,以填補心中的不安和不確定感。
火花在彼此間點燃,在夜里纏綿交織……
「你愛我嗎?」汗水滴落在她雪白的胴體上,他的眼中仍有疑懼。
只要一個肯定……只要一個肯定,他真的可以為她做任何事!
田曉棠溫柔的撫上他的臉。「我愛你!」好愛、好愛。
殳宣將身子一沉,突破了緊窒進入了她……
在夜的深處愛火正熾,原始的結奏伴隨著夜的迷蒙,在日夜交接的時刻彩繪出最美的畫面。
***
當殳宣醒來的時候,田曉棠早去上班了。
他依稀記得兩人發生的事情,看著凌亂的床單和田曉棠初夜的落紅,他也理不出心里的思緒。得償宿願他是該高興,可……
她是心甘情願的嗎?
彼此的關系改變了,一切就否極泰來了嗎?抑或情況更為復雜了呢?
老實說,他猜不透田曉棠的心思,也因此他對她一點把握也沒有。
算了!現在想再多也沒用。他看了下手表,得先回家換洗一趟再到公司。當他正打算起床穿衣服時,放在枕邊的手機響了,但那手機的音樂鈴聲不是他的……
曉棠今天沒帶手機上班嗎?
看著那手機好一會兒他才接。
對方不等他說話就先開口,「曉棠嗎?我是輝然……」
「我不是田曉棠。你是哪位?」一听來電者是個男的,且叫田曉棠的名字叫得那麼親熱,殳宣有些不是滋味。
直覺的,他想到了昨天晚上,和田曉棠坐在公園里卿卿我我的那個男人。
許輝然有些愕然,他對著自己喃喃自語,「原來打錯啦?對不起。」
他要掛上電話之際,殳宣開口了。
「這手機號碼是田曉棠的,可她現在上班去了,有要事找她,打到公司吧。」
許輝然怔了怔,覺得這聲音好像不陌生。「你是……殳宣同學嗎?」
對方知道他名字,且叫他同學?「你是誰?」他的學業幾乎是在國外完成的,因此在國內會叫他同學的人只怕不多。
「我是許輝然,英文名字是Mark,你在哈佛經研所的同學啊!」
「你是Mark許?」殳宣有些訝異。別人他可能記憶不深刻,可許輝然是他最後求學階段的同學,距今最近,且又編在同間研究室,因此他很快就記起了他。
許輝然很高興,他還記得他。「喂,未來的大老板,有沒有興趣蹺個小班一起喝咖啡?」
他想了一下。「好啊,約個地方吧!」
許輝然說了一個目標明確的咖啡館。「那小時後見了!」
殳宣切斷電話後,他自己的手機接著響了。
「喂,殳宣。」
「我是蒂芬妮。」
「有事?」一听到她的聲音,他的語氣又恢復到沒有溫度。
她是個麻煩制造者,而她的麻煩又老賴著別人替她解決。若別人不顧著她,不知道她又會做出什麼事來。
「我……」猶豫了一下,蒂芬妮才又開口,「我和艾德的事情解決了,謝謝你幫我做的事。」
之前她發現自己懷了艾德的孩子,但她知道艾德還是學生,雙方父母一定不會答應他們結婚,甚至會要她把孩子拿掉。可她是那種不易受孕,且拿了孩子之後,可能將來會無法生育的體質。
所以,為了能把孩子生下來,她想到了一個荒謬的解決方法,那就是找上殳宣,要他陪她合演一出戲,說孩子是他的,且演出結婚戲碼,待她把孩子生下後,他們再離婚。
當時,殳宣听了她的計劃後,覺得這事太荒謬,亦不贊同這種欺騙的鬧劇。並嚴厲告訴她,若真想生下小孩的話,她就必須和艾德勇于面對問題。
後來為了杜絕蒂芬妮逃避現實的鴕鳥心態,他索性打電話到美國告訴母親這件事,且要她轉告費德夫人,並勸勸她。
也因此,整件事才圓滿落幕。
「別客氣,那是強迫你自己去面對問題,也是為自己減去麻煩的方法。」
蒂芬妮一笑。「剛開始我真的很恨你,恨你不幫我和我結婚也就算了,竟然還出賣我,後來我才知道,只有自己真正面對問題,事情才得以解決。」
「你成熟多了。」「對了!艾德的爸媽和我爹地、媽咪已經贊同我們的婚事了。由于Baby已經兩個月大了,所以我們近期就要回美國結婚。」
「恭喜你。」
「你會參加嗎?」
「如果時間能配合的話。」
「你和你喜歡的那個女孩還好吧?」蒂芬妮為自己上一回的惡作劇感到抱歉。
經她一提醒,殳宣沉默了一下,那表示有問題嗎?不會是因為她吧?「上一回的事是我太任性,如果需要我解釋或幫忙的話,請開口。」
「沒事。」他的事習慣自己解決。
「我希望你如果來參加婚禮的話,也能帶你女朋友一塊來。」她頓了一下。「這段期間所遇到的事令我成長很多,現在的我真的可以真心的為你祝福了,真的!」
以往的她太過虛榮,認為像她那麼美麗的女人,愛過她的男人就不可以再愛上其他人。
如今一回想起來,這是多麼幼稚而可笑的想法。
「謝謝你。」他也希望有機會能和田曉棠一起出現在美國啊!
他和她……可以有那麼一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