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卡抱著重傷的芝蘭拚命狂奔,可是那股攝人的肅殺之氣卻是緊隨在後。
在那場血腥的殺戮中,烈日軍團無人幸免,想起慘亡的同伴,貝卡心中悲慟難言,若非風少君散盡全身的法力,讓他和芝蘭沖出結界,此刻他們也是那橫于地上的不全殘尸。
歐諾人的魔邪師古亭,是當今六大名人中最老也最神秘的陰殘之人,手段毒辣且冷血,既教他盯上,斷無生機之理,貝上心中明白今日是大劫難逃!
他看向懷中的芝蘭,已是奄奄一息,命在垂危。「不,不能,我們不能全死在這,如果我們都死了,穎大人……該怎辦!說什麼,我們都得有一人存活下來。」想起主人,貝卡無限心哀,當他看到前方的大樹時,心中也已有了決定。
「貝……卡……怎麼了?」感覺到抱著她的人,已慢慢停形,芝蘭勉強從昏沈的意識中微睜著眼。
貝卡望著她的眼,充滿異樣的憂傷。「芝蘭……以後穎大人就拜托你了。」他撫著她的發,柔聲道。「為了穎大人,為了你,今天,付出生命我也一定要保全你。」
「貝卡……你在說什麼?」芝蘭為他反常的言行感到不安。
貝卡只是一笑地放下她,讓她靠著一旁的樹干。「你要做什麼?」見他開始摧動咒語,芝蘭不解地叫著。
然而過度的創傷,令她動彈不得,只感到自己的身形漸漸隱入樹身。「貝卡,貝卡,放開我,為何將我封入樹,你究竟想做什麼——」芝蘭哽咽,她知道事情不對了,因為貝卡那雙沈悲的雙眼透露出的是訣別!
「芝蘭,你該知道的,如果我們全死在這,穎大人該怎麼辦,她活不下去的,所以,請你,請你,無論如何,一定要完成大家的遺願,陪在穎大人身邊,千萬別讓她再傷害自己。」
看著完全消失在樹干前的芝蘭,他的手掌輕覆在樹身上,如傾訴般的低喃。「我雖然打不倒魔邪師,卻有辦法阻止他的追殺,我會以畢生的法力和靈肉之軀劃下血咒,在血咒的範圍,任法力再高強的高人也沒辦法越過。」說著他在樹干印下一吻,像以這一吻做下最終的承諾。
當他毅然轉過身,面對心中所下的決定時,抑不住往事如潮,滾滾而來。想起當年文森那抹誠摯的托付,貝卡露出那身為武將的驕傲笑容。「陛下,臣不負所托!但是,這一切已不再是為了你的托付,而是為了我的主人,就如你所說,只要靠近她,就想傾盡一切,永隨她,天上黃泉亦在所不惜!」
穎大人……貝卡無言仰首,穹蒼天地,遠遠無涯,數年的光景,前塵已如夢,卻是生命中刻骨的回縈。
最美,最邪的光之天使,當今天下誰能有你這般豐采,燦如朝陽的容顏,傲如烈焰的勇氣,卻帶著風般的個性游戲人間。你以女兒之身技壓群雄,更以獨魅的個性擄獲人心,無人不為你所傾,無人不為你所惑,然而,在這光芒的背後,誰見到掙扎的你,可憐的主人,令人心疼又心痛的主人,你的堅強是脆弱築成的!
貝卡驀然地閉上眼,須臾,他睜開眼,感覺到那迫人的殺氣已逼到,不禁搖頭低笑,明知生命已到盡頭,心中卻是一片澄然。
他拿起身上的劍,握著那冰涼的劍鞘,緩緩抽出,堅定的神情充滿哀柔的追思。「我的主人,哪怕祭出血咒,將是靈軀盡毀魂飛煙滅,貝卡都只想見你最後一面!」
寒光爍然出鞘,劍芒在陽光下映銳,聲動九霄的咒言。「蒼天呀,請以我的靈,我的魂為證,劃下血的誓言,這骨血之軀將永隨光影散盡天地——」長刃的鋒利隨著持劍者用力一帶沒入胸膛,瞬又猛然撥離身體,血頓如泉涌迸灑,卻落地的漩渦飛繞,腥艷如血環。
「穎大人,這是為眾人完成的遺願,獻給你最後的碧血丹心——」
叱喊的怒流威寰凌宇,他猛然一劍插入地上,頓然,飛繞的血環落下,四周的時空更像靜止般。
無邊的曠野,淒迷詭異,貝卡雙手疊放在劍柄上,胸口的巨創染紅衣袍,他卻恍若未覺,無言不動地昂挺而立,威凜的神情有幾許不屬塵世的孤清,冷冽的毫無生氣,彷佛一切都在方才那一劍入地中結束。
當魔邪師一行人出現時,見到的就是這撼動的一幕!
山坡的另一端,在深秋的天地,充滿無聲的蕭瑟,一道白衣人影在風中出現,來人淒清的綠瞳映出眼前尸橫遍野的煉獄,眸瞳頓然褪彩,悲慟激涌而出!
當殘喘的氣息在身後響起時,她猛然轉身抱住一個倒下的身影。
「穎……大人……」風少君滿身重創的浴血,昔日的瀟灑俊揚,掩蓋在血污下,令人不忍卒睹。
雷穎抱著癱靠在肩上的他,聲音幽茫。「告訴我,誰做的?」
「魔……魔邪師,我……護不住大家,只能……幫芝蘭……貝卡月兌出重圍,我知道……他們對你很重要——」他劇烈地咳著血,染紅了雷穎的肩,生命已到了殘燭之盡,早無再站起的力氣,全靠支撐他的人,才不致倒下!
他突然抓緊雷穎的手臂,用盡剩余的力氣。「少君說……說過,臣將忠誠……獻予陛下,定……將生命獻給你,雖然……你討厭我,但是,請……請你相信……少君以整個生命仰慕你……穎大人……」最後的聲音隨著垂下的手而歸于寂然。
「少君……你真傻,真傻!」雷穎緊緊抱著他,顫著唇哽咽地道。「我當然相信你對我的心和承諾,如今你不留任何機會,讓我告訴你,我不曾真的討厭過你!我只怨,你的忠誠為何不是對我,我只怨,你當初的選擇為何不是留在我身邊……」她痛苦地埋在他發中。「你可知,失去你,會令我哀痛欲絕……」
一見到持劍岸立于樹下的盧貝卡,武斗馬上舉起身後的大戰斧,準備和猿冰趕盡殺絕,卻為一旁的魔邪師抬手攔阻。
但見古亭眉須掩蓋下的青眸妖芒充滿復雜,凝思地觀視後,竟是長聲一嘆。「沒想到雷穎的身邊,居然能有這樣的人,本魔師活了上百年,還是第一次看到傳言中的血咒!」
「血咒!」猿冰震訝。
而武斗顯然未曾听聞。「那是很厲害的力量嗎?」只見前方的盧貝卡一動也不動地迎視著他們,像挑釁的等待,令好戰的他蠢動不耐!
「以生命玉石俱焚的力量是最可怕的!」古亭繞著大樹的外圍,打量地道。「尤其血咒,每一個修練法力之人都能使用,問題是敢嗎?因為血咒是以自己的骨血和魂魄向天地歃血為誓,用以轉嫁力量的法力,一旦祭出,達成心願後,和魂魄都將湮消雲散,這就是超過力量所該付的代價!」
「盧貝卡究竟是死了還是活著?」粗蠻的武斗听不懂這些,只在意是否需要殺人。
「雖生猶死,僅存的也只是一口氣!」古亭沈吟道。「他在等他的主人,只要見不到主人的最後一面,他就永遠如此,像個活死人般,既無法瞑目也不會倒下,除非等到他的主人親手為他會上眼,他的心願了了,自會消逝!」
「若不讓他合上眼的話,這人不就是還活著?」對敵人有任何可能的一線生機,武斗可不放過。
古亭撫著白須搖頭,面對傲立在眼前之人,那份赤誠忠烈,他也感到喟然。「一個能為你心魂盡毀的屬下,還忍心讓他不生不死的苟活,哪怕是本魔師也做不出來。」
「听說進入血咒的範圍內會化為灰燼,可是真?」一直沈聲在旁看著的猿冰突然道。
「或許,只是也沒證實的必要了,我們要做的是打擊雷穎,這一幕對看重屬下的她而言,只怕比殺了她還痛苦,我們的目的達到了!」魔邪師說完轉身離去,猿冰隨後跟上,武斗對于沒殺到人岔岔地啐了一口。
當他們身形消失後,蕭索的秋意更令天地哀戚到極點!
時間流緩而過,一個輕幽的足音踩著飄散的落葉而來,走至血咒的範圍時,步履毫不猶豫地進入,飄逸的白衣身形來到貝卡眼前。
岑寂的默然,在綠瞳深凝中,好久,好久,無言也無語。
緩緩地,雷穎淡垂下眼瞼,那哀柔而虛幻的音色空靈飄蕩。「你比芝蘭還早跟在我身邊,十多年來,你總是默默地幫我,護我,任何事,只要是我想做的,不問對錯,你用盡力量也要幫我完成,到如今……在你生命耗盡的最後一刻,都還為了我……」
她咬著唇,深吸著哽咽的音。「我該讓你離開嗎?合上你的眼,將是天人永隔,然而……我寧千瘡百孔,碎尸萬段……也不願失去你呀,這世上,沒有人能取代了你,沒有人能取代像個兄長,像個朋友一樣的你呀,沒有人呀——我怎能讓你離開我,貝卡——」
空氣激蕩悲號,隨著雷穎的哀絕,貝卡那不再有生氣的眼,竟滑落血淚。
「不,別流淚!」雷穎捧著他的面龐,只感椎心難言。「你是堂堂烈日軍團之首,威名天下的武將,誰都不能令你落淚,尤其不該再為我,為了我……你付出的夠多了,我怎能再讓你像個活死人般的殘存,縱然親手送走你,將是我最難承受的痛苦,可是,與你為我所做的一切比起來,又算得了什麼,算得了什麼——」她埋到他的肩膀,久久無法再抬起頭。
當氤氳的綠瞳再次迎上那血淚的雙眸時,雷穎淒楚一笑,撩起衣袖露出那白皙的手臂,道︰「我豈能讓你毫無生機的消逝……我雖護不了你的軀體,卻能救得了你的魂魄……」她咬破手腕,鮮血從傷口流出。「為保得自己所下的諾言,我從不追尋身世,然而……」
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佛希克所說的話。
你應該察覺到自己和別人是不一樣的……不需咒語能喚出精靈,在枯竭的沙漠喚出水精,從風中感應到訊息,這一切的一切……就算不特意追查身世,對自己到底是誰,心中不可能沒有答案吧!
是的,就算不特意追查,對自己這一身先天的特異之能,她並非全然無所覺。「貝卡,喝下我的血,我擁有精靈血統,只要體內流著我的血,你不會靈毀魂散!」雷穎將手腕之血,滴入他唇內。
當殷紅的血絲順著貝卡嘴角淌下時,他掌下的劍啷當而斷,血咒的結界之源消失,地上的血環也遁然無蹤。
雷穎撫上他的眼,幽幽地道︰「十多年來相持的歲月,大家的音容將永遠,永遠烙在此心,貝卡……你安心走吧!」輕顫的手指合上他的眼,彷佛能見到他唇角所涌起的淡淡微笑。風再次搖散滿地落葉,彌漫一季深秋,婆娑的枝椏遙舞跫音,迭送揚飛隨光影而逝的貝卡,雷穎哀承于睫,卻落不下那該有的斷線珠淚,她只是緊閉著眼,深深地感受貝卡這僅存的氣息。
再睜開的綠眸望向晴空,雲依飄,風自徐,但她知道,今後自己的生命已將殘缺。
來到大樹前,雷穎極其輕柔地開口。「芝蘭,是我呀,你別怕,我在這誰都不能再傷你了,芝蘭……」
見到未有任何動靜的樹身,雷穎伸手覆在樹上,低喃地喚著︰「我已失去大家,絕不能再失去你了,芝蘭,你出來,好嗎?」她雖能強硬解開封印,卻怕傷到面的人。
片刻,樹身起了蒙朧的變化,女子的身形緩緩而現,芝蘭雙手緊掩著唇,淚痕交錯,那可怕的殺戮之役,同伴慘亡的哀嚎猶在耳中回蕩,她全身顫抖的有如風中落葉,更如驚弓之鳥!
「芝蘭!」雷穎激動地擁住她。
周遭之人一個個離她而去,悲愴的沈慟就如無底的深淵,她絕不能再失去這僅存的同伴,不能,然而,當懷中的人傳來異樣的變化時,她一僵,急忙低頭,芝蘭唇角淌血地昏倒在她懷中,胸口一道被氣流貫穿的傷口正不停地涌出血紅。
夜晚,白國的宗廟,文森靜坐在石台上,在靈修的寧謐中,平日那魔性般的淡淡悠冷,不復所見,看來有如離塵絕世的修行者。
細微的聲響引起他的注意。「穎!」見到那從陰影中出現的人,文森一愣。
暗淡的光影雕鑄下,雷穎那未明的身形,傳來了幽渺的惶然。「如今……只能來找你,只能來找你——」眨楮間,文森已攬住了她那搖搖欲墜的身軀。
「發生什麼事了?」見到她空洞的眸子和淒離的神采,文森大驚!尊貴傲然的她,從不在他眼前露出任何弱者姿態的她,如今竟帶著一身無防備的哀絕走向他,誰?是誰傷了他的天使!
她顫著蒼白的唇。「大家……都走了,一切都是為了我……都是為了我,烈日軍團,貝卡,少君……還有芝蘭,他們都離我而去,我……竟是這麼不祥的人——」
文森聞言一震!他十分明白,周遭的同伴對雷穎而言,是何等重要的意義!
「魔……邪師,他竟敢殺我的人,大家為我舍出生命……我……又為他們做了些什麼——」雷穎發顫的雙手抱著頭,緊咬著唇,想那椎心撕人的一幕幕,理智漸漸逼離了她,紅唇咬出血痕。
「穎——」文森見狀,急忙握住她的雙肩搖晃著,想挽回她逐漸失陷的理智。
「為何留我在這世上,為何我沒能救得了大家,為何呀——」她仰天哀吼,引來飛竄的風嘯聲,劈過空氣,劃破衣衫!
文森連忙將她擁入懷中,以身護住,深怕風刃傷到她。
他明白在雷穎的內心深處,是個極度不安,脆弱如稚子般的人,卻偏偏有著比任何人都高傲的心性,因此造成她受到重創時,只能以封閉或者自戕的極端手段來發泄,可是,當哀慟已是承受不住的深淵,無法再以這兩種手段來自懲時,心神俱喪到自我毀滅都有可能。
「穎,我在你身邊,你還有我呀,我會幫你,我一定會幫你的——」
然而越加猛烈的狂風聲,證實了她那月兌軌的理智已完全失控!
見到那雙燦如朗星的翠眸已縹緲無靈,文森只感到自己的心被活活撕開而至淌血,他抱起雷穎消失在宗廟。
「你可還記得,從小每當你哭鬧時,我就帶你到海邊,看海,听潮,有一段時間你幾乎都在我懷中而過……」海邊的岩岸上,男性的低語聲,安撫著懷中痛苦不安的人。
哀泣的雷穎崩潰地任他緊摟著,在這厚實溫暖的胸懷,她只感到無比的釋然與脆弱,好像所有的痛苦都能在這擁抱中得解放。只要听著那穩健的心音,感受著那印在發際的呢喃,她就知道這世上再也沒有誰能傷害她了,因為這聲音的主人會為她設下最好的屏障,讓她感到安全。
「你總是如此任性,無論高興生氣都喜歡率性而為,卻又無比的高傲倔強,一旦受了傷,就殘忍地對待自己,不理周遭人的感受與想法,這一路走來你傷了自己滿身,然而,你可知道,封閉與自戕縱是用在你身,卻是一寸寸地凌遲我的身心……」
一整夜,他輕柔的口吻不停地訴說往事,像哄著一個不願入睡的小孩,燦爛的星光此刻在夜風中也顯溫柔。
直到藍藍的晨曦耀射,映燦的朝陽灑下,海面猶如鋪了羽霓彩緞般,他看向懷中的人,那虛緲的神情已逐漸褪去,漾起清靈的意識。
他拂開她額上的發,望著那旭日東升的海面。「黑夜過去,黎明會來,朝陽是希望之光,而這道光一直存在你心中,所以別輕易被黑暗打垮了。」
暖暖的音,流過她心靈深處。「你有堅強的意識一定辦得到,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無論你封閉自己幾次,陷在多深的心牢,我都會用盡一切力量帶你走出,雖然今天的記憶不過是再一次的封鎖,我都願意等待。」他的唇來到她微啟的唇瓣,低喃著。「我會等待你自己發覺,等待你願意再度面對我的那一天,當年我對你做下這麼大的傷害,這是我該承受的罪,也是對父王最後的承諾,要你以真正的自己來面對我……」他深深吻住她,熾熱的氣息交織著唇瓣,在他主導下一再纏膩。
當懷中的人不再蒼茫無語地望著他時,文森柔顏一笑,手指已在眉心開始劃下咒語的封印。「今朝的一切都將沈睡在你心底,唯有黎明是你最後的指引,時間之神呀,請你停止光之河的流逝,鎖上此刻的記憶!」
「不——」雷穎激動地抓住他的手,想阻止他,卻抵擋不了已生效的咒語,開始襲來的昏沈,眼前的他已越來越不真切,她伸手撫上了他的面龐,吐出了斷然的囈語。「為何你……總是如此……」當她的手指逐漸滑下他低斂的眼,剛挺的鼻梁,而至薄抿的唇時,文森握住她的手。
「睡吧!當你再次醒來時,不會記得這一切,希望痛苦也能轉化成面對的勇氣。」當她合上眼沈睡在他懷中時,他輕吻著她的手指。
「這是你第幾次為了撫平她的痛苦,而封鎖她的記憶?」佛希克的聲音傳來。
「有沒有人對你說過,太愛洞悉人心是不討人喜歡的。」文森頭也不回地道。
佛希克一笑道︰「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不擅表達自己,只懂一味默默地付出,對方是很難知道的。你們一個是雄霸一方的君王,一個是揚名天下的嬌兒,在感情上的處理,還真像個小孩,不是任性妄為,就是互相斗氣!」
對他的揶揄,文森反倒淡然一笑。「她的個性執拗起來根本軟硬不吃,而且經常喜歡月兌離我的感應範圍,我多怕,在我羽翼不及的地方,她那不安的心又重重地傷害自己時,該如何?因此我只能在她心中開一道光,希望這道光開導她另一個宣泄的方向。」
「為自己的罪愆而弭補嗎?」
文森沈默良久,才緩緩道︰「剛開始她是為了吸引我的注意,而傷害自己,沒想到最後,她竟將此當作情緒的自懲方式!」想起幼年時的雷穎,深受自己和父親心結下的影響,以致變成如此極端的個性,是他最不能原諒自己的事。
「你封鎖了她幾次記憶?」
他幽幽道︰「包括今日已是第三次。父王死時是第一次,再來則是兩年前,那場謀反政變的失敗,令她整整封閉自己半年,直到一天夜,我下了結界讓眾人沈睡,也像今天一樣,陪她在海邊說了一整夜的話,才帶她走出心中的黑暗。」
文森溫柔地看著懷中之人,手指理著她額上的發。「我一手帶大她,十九年來,除了男女感情外,更有如父兄般的情誼,每每見她殘忍地自戕時,我多麼悔恨當年的自己,無所不用其極地為了擊垮父親而傷害她,傷害我明明發誓要用一生珍寵的人,到如今,她一心只想回避我,我已不曉得該怎麼做,才能讓她相信……」他降下面龐輕磨著她沈睡的嬌顏,彷佛對待一個極需安哄的孩子般,低喃道︰「我愛你,我真的愛你,何時你的心願再度接受我,我的天使。」
一旁的佛希克深深地搖頭嘆笑。「我想雷穎的心始終只有你,只怕連她自己都沒有發覺吧!每當她難過受傷時,卻下意識地只想躲到你懷中舌忝傷哭泣,因為她內心深處只信賴這個從小就給她力量的懷抱。」
文森無言一笑。「如今,最重要的是解決眼前的事!」迎著拂面而來的海風,他魔性的眼綻出鋒銳,陰恨地凜起。「古亭傷了我最重要的瑰寶,還殘殺我白國臣民,若不解決他,未來將會是雷穎最大的危機!」他擁緊雷穎,好像想將懷中之人永遠緊緊地摟在懷中保護。
荒地,猿冰,武斗策馬而行。
「我說魔邪師也太多心了,剛解決烈日軍團就急著退離白國境內,文森那小子現在閉關在宗廟,照我說乾脆一並將雷穎趕盡殺絕,好一吐胸中悶氣!」對于未能擒殺毀了歐諾人在西方兩個據點的正主兒,武斗滿月復牢騷。
「魔邪師做事向來小心謹慎,何來你這莽夫置喙,趕快到邊境跟他會合吧!」猿冰對他那簡單的腦袋向來嗤聲蔑視。
對這矮鬼的冷嘲,身材高大的武斗多半是模模鼻子,自認倒楣,猿冰的冷靜是連魔邪師都仰賴的。
這時身下的馬突然嘶聲高鳴,當磅礡的氣流從空氣中震出時,敏銳的猿冰,武斗連忙翻身下馬應戰!
「既然古亭不在,就先拿你們來血祭烈日軍團,還有朕的座下愛將!」狂怒的風暴涌自四面八方,一抹撥塵的身形,帶著王者之威的睥睨,在氣流中現身。
來人黑發散肩,邪美的魔性面龐,全身罩著淺色光流,一雙如夜炬的眸光,環胸地鎖住他們。
「臭小子,你有這個本事嗎?」武斗撥出身後的戰斧,沖身想應戰,一旁的猿冰卻拉住他。「你是白國的文森君王!」一見來人他心中有數!
「他是文森!」一听是和魔邪師齊名的人物,連古亭都忌憚的人,武斗不敢造次了!
「有種和我們魔邪師對戰,拿我們開刀沒用,以文森陛下之威名只怕也勝之不武吧!」
深知此人的厲害可怕,猿冰快速地思考月兌身之道。
文森悠悠冷笑。「古亭以魔邪師之名,都可以屠殺朕的座下臣民,對你們這樣的毒辣心殘之人,又有何勝之不武可講,拿你們的命來填我心中的怒吧!」他銳眼迸出殺氣,逼近眼前開始慌張的兩人。
看著武斗,文森狠厲道︰「你的戰斧劈了多少烈日團的人,義弟席安的沙刑,應該很適合用在你這血腥莽漢身上!」他背著手,踢起腳邊的沙,沙土頓如游龍,朝武斗竄去。
在可怕的哀嚎聲中,黃沙瞬間由武斗七孔隨著經血抽出,那巨人般的魁梧身材竟成枯乾的人殼,躺于地上,令在旁的猿冰瞠目結舌,愕然震住!
「至于你……」文森優美的唇線彎出陰鷙的微笑。「矮鬼猿冰據聞喜用凍氣穿胸置人于死地,那就讓你嘗嘗東方王最擅用的風刃吧!」
猿冰駭得倒退,轉身想逃,卻發現自己的身形被定在原地!
文森凜凝無比的寒光,回蕩的風聲遽然繞耳,剎那間,朝猿冰 射而去,在風刃的撕裂中,慘叫鑽悚入心,文森始終無動于衷的環胸,冷視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