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要的是在夢里她根本沒有看到這個男人的長相,就算這個人真的出現,見到了他,她也根本認不出他。就算認出了是他,她如何喚醒他的記憶?也許喝了孟婆湯,過了奈何橋,他轉世投胎變成了另外的樣子……
夢瑜對夢境中的男人帶給她的幸福感久久的回味著。她突然搖搖頭,想讓自己回到現實,就當一個幸福的夢來回味吧。
……
夢瑜是一個很普通的女孩子。爸爸是工人,媽媽是家庭婦女。在她記憶中,童年並不快樂。幼兒園的阿姨因她家境不好,對她很刻薄,在幼兒園時總受欺負。
幼兒園里待遇最好的是領導家的孩子,其次是雙職工家庭的孩子,最差的是單職工家庭的孩子。小夢瑜是單職工家庭,去幼兒園的時間又比較晚,更是待遇最糟的一個。
吃飯時,阿姨盛菜時看人下菜碟。領導的孩子都是好菜和很多肉,按家庭條件依次排著盛。排到夢瑜時,只有幾個可憐的菜葉和菜湯。
幼兒園里有一個胖得像豬一樣的小男孩。他媽媽是幼兒園園長,別的阿姨都對他很好。營養好使他胖得眼楮只有一條縫,腦袋幾乎胖成方形了。雖比小夢瑜兩歲,卻也可以仗著塊頭兒大,欺負單薄的夢瑜。
一次吃飯,胖男孩兒坐在小夢瑜的旁邊,阿姨給他盛了很多肉。他因吃糖太多,爛了牙齒,咬半天都咬不爛阿姨盛給他的肉。就把他嚼到一半的肉扔到小夢瑜的碗里。好像大人有什麼東西吃不了了,扔給小狗一樣。那混著菜葉嚼得沒有形狀的肉塊讓人惡心。小夢瑜厭惡的連飯也吃不下。阿姨看到也裝沒看到一樣,根本不管他,還不準小夢瑜剩飯,逼著她吃。她只能把他的爛肉扔到一邊,吃沒被污染的那一點粥。胖男孩兒知道有人給撐腰,就更猖狂了,處處欺負小夢瑜。其他孩子也是牆頭草那一型的,有領頭的,就有跟著瞎起哄的。也有心地善良的小朋友,有一個叫清清的小女孩就對小夢瑜很好,還會阻止別人欺負她。
幼兒園里的老師仗著孩子小,一般不怎麼記事,就算是有記事的,也不一定會說。即使胡做非為也沒人知道。可這痛苦的記憶在夢瑜幼小的心靈上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傷疤,也是這痛苦使她快速成長,比一般的孩子懂事一些。
一次分隻果,其他孩子都依次分到大號的、中號的,排到最後分到小夢瑜時,隻果也是最小的一個了。隻果雖小,她都沒舍得像其他孩子一樣急急地吃掉,而是先攥在手里,感受一下它,聞一聞它。就在夢瑜稀罕她的小隻果,沒來得及吃的時候,那個在幼兒園中最受寵愛的女孩,拿著最大的隻果跟著阿姨從二樓往三樓上走。隻果太大,她的手沒拿住,一下子掉在了樓梯上,又從三樓樓梯上咕嚕咕嚕往下滾。阿姨和她就從樓上跑下來追那個隻果。小夢瑜坐在二樓走廊最邊兒上,挨著樓梯的位置。心想自己一定要懂事一點兒乖一點兒,討阿姨的喜歡,就好心站起來幫著一起追。那隻果在樓梯上一級、一級跳躍著往下,最後不偏不齊的彈到了一樓樓梯下拐角邊的痰盂里。
阿姨看到了這種情況,她嫌髒,就命令小夢瑜把隻果撿出來。當時只有小夢瑜,那個阿姨和那個掉隻果的女孩子三個人在場,其他阿姨和小朋友們都在二樓。小夢瑜也知道髒,不願去揀。但老師不斷地推搡她,威逼她,她只好把那個隻果從骯髒的痰盂里撿了出來。阿姨用兩個手指掐著隻果,沖洗了一下給那個女孩兒,但她還嫌髒不要。阿姨想了一下,飛快地一轉身面對著小夢瑜,一下子就把小夢瑜手中還沒吃的小隻果搶了去,轉身給了那個女孩兒。這一次那個女孩兒得意洋洋的把小隻果拿在了手里。小夢瑜整個人都愣住了,還沒有反應過來,阿姨就不由分說地把那個掉在痰盂里的隻果硬塞給她。
小夢瑜沒想到好心卻換來這樣的遭遇。雖然那隻果很大很紅,是小夢瑜從沒有吃過的最大最紅的隻果;雖然小夢瑜很小不太懂事,但她知道這看似嗯惠,實則是欺負她的弱小,帶著蒙騙小孩兒的外衣。她雖小,也很有骨氣,內心受到了嚴重的創傷,但她忍著委屈,含著眼淚,就是沒接那個隻果。
一次打針,小朋友們都拿用過的針頭玩,沒有人管。小夢瑜看到他們玩得那麼開心,天真的也想同他們一樣開心的玩,就尾隨其他小朋友去拿針頭,阿姨親眼看著別的孩子拿走針頭。獨到小夢瑜拿起針頭,轉身要走的時候,阿姨發威了。她穩穩地坐著,都沒離座位,只是一揚手,就從小夢瑜背後揪住了她的辮子,使勁往回一拽,生生的硬是把小夢瑜拽了回去。並命令她把針頭放回去,還讓她罰站。
那被拽住辮子的揪心的疼痛,受到不公平待遇的悲傷、氣憤和不解成了小夢瑜童年心中永遠的傷疤。她不明白,為什麼別的孩子可以快樂的玩,她卻沒有同他們一樣快樂的權力;為什麼她要和其他孩子一樣尋找快樂,卻要受到懲罰。她幼小的心靈不明白為什麼是她來承受這些。等她長大了才知道,就因她家庭條件不好,不能給那些阿姨老師什麼好處,就算是作惡欺負了她,一個小孩子又能記得什麼,說出什麼呢?
這委屈壓抑在胸中,小夢瑜沒掉一滴眼淚。直到晚上看見放了學來接她的姐姐夢茜走進幼兒園的大門時,她的委屈才傾泄而出,撲到姐姐懷里傷心的哇哇大哭起來。
那以後,小夢瑜再也不去幼兒園了。
也是從那時起,夢瑜不願意去人多的地方,喜歡一個人獨處。覺得人多的地方就有不平,獨自一人可以做很多事,有很多快樂,最重要的是不會受到那些莫名的傷害。
寂寞的童年,小夢瑜的玩具只有一個塑料女圭女圭,是疼愛她的叔叔買給她的。爸爸是女乃女乃家的長子。媽媽也是姥姥家里唯一願意照顧弟妹的人。所以善良的他們把錢省下來全部給了各自的長輩和兄弟姐妹,就沒錢買玩具給小夢瑜。
那時,人們的物質生活並不富裕。不過各家各戶的情況也有所不同。雙職工家庭條件相對好一些,鄰居家的女孩兒就有漂亮的會眨眼晴的洋女圭女圭,還有整套的與洋女圭女圭相配的用具。隊長家的女兒玩具就更多了,送禮的人多,不僅玩具多,書籍多,好吃的零食也多的像小山一樣。
而夢瑜只有一個塑料女圭女圭。它雖已顯破舊,也沒了剛開始的完整美麗,卻依然是她最忠愛的朋友。
很小的時候夢瑜就有了思想,或者說是胡思亂想。夜晚睡覺時,她總不自覺的想起大人們和大孩子閑聊時講的那些恐怖故事。一會兒害怕野人成群攻佔她住的城市,沖進家里把她抓起來煮了吃;一會兒又怕鬼魂在窗口那兒出現,召喚她走進躺著骷髏的墳墓……這時,她就抱緊了這個破舊的女圭女圭,緊緊地閉上眼楮,想無論發生什麼事,都有這個朋友陪伴著她,就可以稍感安慰,慢慢地睡去。
原本它很好看,有漆黑的眼楮、小巧的鼻子、翹翹的嘴巴,小臉蛋很飽滿,無論從哪個角度看,它都像在沖人微笑。開始它有頭發,還有帽子,帽子跟頭發連在一起。後來就被鄰居家的大孩子搶走,把頭發和帽子都揪掉了,還在它漂亮的小臉上用藍油筆畫上了很難看的粗眉毛。這是夢瑜唯一的玩具,被他們弄得那麼丑陋,她很傷心,那些不經意的傷害使她小小的就知道心痛的感覺,也因此更懂得珍惜。
上學以後,小夢瑜學了手工課。為補償女圭女圭沒有漂亮衣裙的缺憾,也因她對它發自內心的珍愛,就從媽媽給別人做衣服的碎布堆里找到最好看的布塊兒,縫裙子給它;把的蝴蝶結綁在它的頭上,這樣它就是她眼中最美麗的公主了。這可以使她投入地消磨很多寂寞的時間,也給她孤寂的童年帶來很多快樂。雖然她小時候沒穿過漂亮的衣服,但她的女圭女圭被打扮得很漂亮,彌補了她沒有漂亮衣裙的心理缺憾。
夢瑜偶爾會矛盾的想。如果玩具可以選擇主人,女圭女圭會不會選擇去條件好的人家?女圭女圭如果有心,會不會也在想,主人家不夠富裕,讓它沒有別的玩具陪伴,讓它沒有漂亮的衣裙和用具。它如果可以走路,是不是會離開?轉念一想,即使她真的能選擇,也不會離開。條件好的人家,小主人會有很多玩具,小主人會喜新厭舊。擁有太多,就不懂得珍惜。而在夢瑜身邊,它是她的唯一,她懂得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