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絕吟 第九十五話 再救雪妃、兮雲艷驚

作者 ︰

我知道我該去看一看雪妃的。筠美人有孕一事最直接影響到的人就是她,同時筠美人暴斃一事最直接影響到的人也是她!我不相信這二者之間沒有任何瓜葛,不相信容妃的授意雪妃她一點兒都不知道。就如同後宮里諸多嬪御有一些人認定筠美人是雪妃所害一樣;還有一些本就與她不睦的人,更是借著如此一樁半真半假的事態,把所有的矛頭全部都指向了她。

譬如梅貴妃……

如此,當我來到漱慶宮清華苑時,一如上次伴著容妃過來時一樣,還未進去便听到了內里的爭執。蹙眉輕聲喚了一個宮人過來問詢,那宮娥也欲言又止。

我便徑直推開宮人走過去,臨著門邊兒一看,果然是盛氣凌人的梅貴妃,以及這漱慶一宮的主位榮妃娘娘。

這二人正對雪妃擺架子、騁威風的極盡為難之意,更是重提了先前曾言及過的舊事,要帶走雪妃的兒子;且榮妃句句斥責雪妃心機深沉,更指是她害死了筠美人,她沒有資格撫養皇長子,論禮法論品行都沒有!

這是筠美人暴斃,梅貴妃失去了一個極重要的籌碼,心性蘊含了極大的怒氣,便這般有些瘋狂的尋了雪妃這處發泄了!

梅貴妃其實是一個患得患失的女人,很多時候我都在想是否這宮里頭所有女人,只有她是最在乎皇上的、是真心在乎皇上的?她越是凌厲清傲,便越是能夠如此直白的顯現出她那些患得患失的極怕與極擔心,她以傲慢性情與雷厲手段來掩飾自己這樣迫切的擔驚受怕,即便她總是有意無意露出了些許馬腳、顯出了如斯浮躁。而這些擔心,源于在乎,所以怕失去。

在這素來被塵埃歷史評判為沒有真感情的皇者宮宇里,我情願相信梅貴妃如此,是與愛相關……

至于榮妃,我與榮妃之間的交集雖然不多,但只這幾次也是足夠了。她不太聰明,她甚至還不如一個位居箜玉宮側殿的玉嬪那般聰明!

玉嬪雖看似是與梅貴妃同心同德些,但若其余宮里的人與箜玉宮里的人起了爭執,她這個側殿還是會隱隱顯顯的加以庇護,譬如當初酌鳶對于兮雲的為難。

這是一宮主殿側殿所合該做著的事情!是後宮里心照不宣的行事。

可這榮妃身為漱慶主妃,卻屢次如此直白的伙同梅妃為難同一宮的雪妃,且還是身居側位的雪妃。不得不說她的愚蠢!即便明里沒有人膽敢指摘,但背後的名聲也自是不好,且皇上在心里頭也不太會喜歡她的如此行徑……

心念起伏,這麼一個危急關頭好巧不巧的被我給撞見,我沒有理由不采取一些舉措。

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我是做不到的!我明白,皇長子對于雪妃來說意味著什麼,我堅信他們母子之間的感情是真摯且深厚的,是決計不能單純只以一個「互利」爾爾,便可表述明白的!

于此又不覺哂笑,霍扶搖,人都殺過了,人命都背負了……你還在這里裝什麼好人?良善之人,你配麼!

玲瓏心一抽,我慌得以手捂住痙攣起來的心口……罷了,便是從旁的角度出發,雪妃乃是皇後這邊兒的人,我亦沒有理由不伸手幫她一把。

但內里這兩個人,梅貴妃與我之間的關系自不必說;且那榮妃因了上次她被禁足一月之事,我也早已把她得罪的差不多了!更況且我只是一個小小的舞涓,若就這般進去,不僅幫不了雪妃什麼忙,連我自己都會被生吞活剝了也未可知!

足步後退,我將身隱在木格子門板之後細細輾轉,念想這個情形,又是以梅貴妃的氣魄,無論是搬來容妃亦或皇後也都是不合適的,倒不如干脆請皇上對這事情來個了斷,也省得日後雪妃這里再不安寧!

我相信皇上會護著雪妃,不為別的,僅為了他從不喜旁人為他施壓,特別還是枕邊的女人為他施壓……

「去。」我轉身下了玉階,對那侍立在側侍候的宮娥輕聲吩咐,「難不成你要看著你家主子被做弄死?還不快去乾元殿找了皇上來!」

她愣一愣,忙做了禮唱了諾的一路跑去不提。

也是真真無奈,雪妃這般淡然出塵的靈秀女子,身邊兒竟無有一個機敏得力的人!害累她這麼多年來每一次都以一己之力應付這大小種種瑣碎……又一轉念,真的,就沒有麼?

不知怎的,腦海里霍地就蹦出了安侍衛的影子來……筠美人一事,他亦參與了。且那日福祥苑實在詭異,筠美人身邊兒竟無有一人!必是安侍從中斡旋,給支使開了……

我因他那句「保駕護航」而感動彌深,相當一段長的時間里竟忽略了許多不解之處。保駕護航,他當真只是為我保駕護航麼?這其中……是否存在著他對雪妃的暗中幫扶呢?

還有……

「我只願你好,也願……她好。」

這一個「她」字言的動情,是他不經意間流露出的真實心性。這個「她」,指得會不會是雪妃?

兀地就心如醋罐!我頓起了彌深的酸澀之意。

許多關聯梳理不清,我又不能直接去尋了安侍衛來問,他不會告訴我,因他不想說。

他像一個謎,又不如說他有如一個隱匿、穿梭在後宮里的幽靈鬼魅來的妥帖。或許,不,是我當真從來都不了解他,甚至有時候我都會想,是否我付諸在他身上這些所謂的「情愛」都是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的虛假?

但這一通懷疑每當看到他的時候,便都煙消雲散的什麼都化了虛無!那怦然的心跳,那熱烈的神緒,那血脈噴張的恨不能傾盡所有的那些激情……無一不在深刻雋永著他的真實性!我才會清晰的發現,什麼都不是,只因我太想念他。

……

一場不是鬧劇的鬧劇終于還是被阻止。皇上早就厭倦了後宮里這諸多瑣碎,有個皇後打理還不夠,還非得一次次的驚動于他?

我在苑外接了駕,並沒有打算陪著皇上一起進去。

陛下也是明白我的,心知我不願再惹到不必要的麻煩,也就了然的讓我先回去。

我便沒有多滯留,我知道,雪妃必然會承我的情,即便皇上不說,這清華苑里的一干侍婢在垂詢起來時也會告知于她。

我倒不是非要雪妃領我的情,我只是想讓她有這根心弦,在日後若有牽連處,也可幫扶我一些、使我從容一些。

後傾煙報知我,皇上在清華苑中叱責了二妃,且免了榮妃的漱慶宮主位。

但著實奇怪的是,皇上並沒有將已晉妃位的雪妃提為主妃。漱慶一宮,主位留空!

其實細想一下,便頓覺可不就是在情理之中麼!

崇華、錦鑾、箜玉、漱慶,拋開被免去的漱慶一宮,其余三宮主位分別為崇華梅貴妃、錦鑾容妃、箜玉宜妃。

這容妃、宜妃皆為皇後這一脈的人,若是再將同為一脈的雪妃耀升主妃,那四宮勢力皇後便佔據了四分之三!皇後只需統領後宮便是,至于勢力,皇上一貫只願相互持平。

如此,雪妃是不可能成為主位的;又沒有其余高位,且份位低些的又沒誰的資歷可比過雪妃,故而漱慶宮主位留空是必然的。

皇上,他最是算計……

如果心情的波動當真可以付諸于行動,我是不是合該戳瞎了我這一雙眼招子!因為我不願承認,當真不願承認一個都已經擺在眼前的事實……

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事情比得過被自己情義甚篤的人、甚至于自己的恩人算計最痛苦的事情?

三月陽春,御花園里,鴻雁水榭間,成陣醉煙桃花開得大好。

然而那粉白如霞、春光似錦圍攏中的沈兮雲,明艷光彩的比桃花還要灼灼大好……

那一天,她置身狹窄若玉帶的碧溪橋中央,著精致的墜碎玉流蘇彩穗的玉色霓裳羽衣,墨發少許挽了個斜斜的髻,剩下的全部披散在充斥著芬芳香氣的肩膀與酥胸間,曼妙的一闋《春白》被她舞得回風動雪。

揚眉轉袖若雪飛,傾城獨立世所希。

她的眼神含笑流盼,婉轉靈動勾人魂魄;她婀娜的身姿將甩袖、飛袖、掩袖、拂袖、揚袖拿捏的服帖非常;她絕麗的姿容輔配著微妙的淺笑、亦或淡淡的凝眉而顯隱著煞是生動的神情,儼如一春悲春傷的淒美精靈,在那樣舉世無雙的冠艷絕代的美貌與無可挑剔的舞姿之下己自傷悲、己自惆悵,如訴如怨、低回嘆息。

琴瑟未調心已淒,任羅勝綺強自持,忍思一舞望所思,將轉未轉恆如疑……毫無疑問,這樣嫵媚流艷的兮雲,一下子就傾倒了我身旁的皇上!

隔著一道不算太寬的小池,他激動的對我說︰「扶搖,朕曾巧見一幅畫卷,雖是韶美人的小象,卻又總覺感覺不對。那畫像比韶美人本人過于美好了些。朕愛著似那畫中人般的女子,日夜苦念何時才能有一日當真邂逅于這般的女子?」

身邊伴著的公公素來機靈,早在方才陛下注目留戀時,他便探清了兮雲的身份,時今滿面堆笑忙不迭一句︰「陛下,那碧溪橋上的美人兒,原是箜玉宮華夙苑的馥才人。」

他眉心一蹙又展,落在兮雲身上的那道目光從來就沒有移開過,又動情繼續道︰「愛妃,今日一見馥才人朕才發現,馥才人就是朕朝思暮想的畫中仙子!」

一陣風起,撩撥的發絲與衣袂姍然肆起。我垂眸一默,心間百味難平,然而那目光剛好就落在小池間初綻歡顏的幾朵淺粉芙蕖上。

淺淺的素淨的荷花,與這招搖灼人的爛漫春桃放于一處,到底是無可比擬的對不對?

又或許荷花原本就不應當參與到這場百花爭艷的美麗赴約中來,是不是從一開始……錯的那個人便是我?

是不是從一開始我就已經錯了,卻還不知不覺的一直延續著那麼一條錯誤的道路,一直一直,越走越遠……

簌簌花雨如錦落,無言無語綺羅香。不如歸去,無從歸去,清歌徒斷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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