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絕吟 第一百六十七話 安卿醉酒•孽情暴露

作者 ︰

是夜,一盞盞宮燭伴著夜幕經緯的低垂而漸次燃起,溶溶清光中摻雜著曖昧的暖黃,跟著把人的心境也都繾綣的酥軟入骨宮•絕吟。

皇上的身體近來都十分的不好,我怕下人們伺候不周,親自伴在皇上左右,陪伴著他批閱折子。

我進去的時候安總管也在,這也是意料之中,因為他對皇上的殷殷關切委實也不算淺薄,他倒很對他這總管公公的身份負責,知道要時時處處能體恤就體恤著皇上。

宮燭燃了大半,因陛下在批閱折子的時候是不許旁人未經允許便進來打擾的,故而也不曾有宮人進來剪剪這宮燭,以至露出一截黑褐色的燭蕊,引得燈焰在穿堂夜風中搖搖曳曳,「 啪」打結。

許是我冶冶的足步裊音牽了皇上回神,他從勞形的案牘中甫地一抬首,正對上我頷首垂睫噙笑的眉眼。

他的心境跟著大好了起來,笑意朗朗的牽住我的柔荑。我便很順勢的將身子繞過金案行至他身邊,方自他溫熱帶濕軟的掌心里抽手出來,側身自安總管手里接過遞來的紅棗茶,再親自湊著皇上遞給他︰「陛下,歇一歇吧!」盈盈然道。

他小啜一口那棗茶,放盞之後重牽了我一段小臂,把我拉至他膝蓋上坐定,額頭抵著我的額頭,似乎很是疲憊的長長吁出一口氣,就又這麼靜靜然過了一陣子。

皇上他日理萬機,諸事必不會掛心到事無巨細的地步。但我的心其實很小,我始終都忘不了這里還有一個人在……這麼與皇上默然相對,含著小曖昧,卻始終感知到背後有一雙灼熱的眸光,這目光含著細數不出、內涵淵深的別樣的情態,灼燒熱切的似乎可以把我看穿。

心底一股春波涌動,我反手摩挲著攀附上了陛下的腰身,更為與他身體貼近的以手指勾勒著他的脖子、撩撥著他耳畔兩縷半碎不碎的發。

他在這個時候離開了抵著我的額頭。我方松了些懷抱,他摟著我的臂彎也松垮了些,爾後任由我攬著他的脊背半擁著他,邊自顧自重又去審視那似乎總也看不完的折子。

天色委實是晚了,我一展眉心,抬手往皇上一截小臂落了落︰「陛下,今兒不看了,太晚了。」柔柔盈盈,很像淌過山谷的溪水清波。

「好。」皇上微笑,真真的便放了奏折,只將我重新擁住攬住抱在懷里。

我順勢往他懷里躺倒,邊往里邊兒又緊緊的靠了靠。他便噙著笑擁著我闔了一雙眼楮小憩。

我亦微垂眉目。

燈影溶溶、色調暖然,六月里的夜風也很柔和嫻靜,一如西子湖畔溫婉的浣紗伊人。若不是安總管他立在這里眼睜睜看著我與皇上溫存,此情此景當是極其溫存生香、又祥和端然的鶼鰈情深。

但即便愛與恨已經縱橫纏連、相互交織難以成為兩條清明的平行線,與安晴天之間這一份無言的默契也使我無法忽略他心跳的頻率。

安總管他在這里,就在這里。幾年前我知道他在,知道他一直都隱在暗處默默觀察著我的一舉一動、默默守護著我,委實多麼渴望能夠看到他,看著他,就這麼一直一直的看著他;現如今他就在我眼前,當我當真可以如此肆無忌憚無所顧慮、再不消躲躲藏藏的看著他的時候,我卻又委實不想不願再看到他。

皇上擁我擁得太投入,以至眼下根本忘記了有一個安總管的存在。

我原本是可以幫安總管解圍的,可以讓他退下去歇著的。但是我沒有,我心底那些隱隱現現的惡劣因子做弄的我起了刻意,刻意刺激安大總管、專門讓他眼睜睜的看著我與皇上溫存。

我在拿我自己作籌碼來賭他心的破碎,我在拿我自身鍛造成雙刃劍來一次次的中傷他與我、卻偏又無法以一次見血封喉作為永恆的解月兌。

神思有些惝恍了,但在這個時候,皇上突然一把打橫抱起了我。

我收緒回神,張口失驚。這時卻已經被他抱著大刺刺步入了御書房之後的小寢屋里。

心念一動,接連莫名一心痛……

就隔著一層簾子,一層淡淡的輕黃色的薄紗的簾子宮•絕吟。

簾幕里,我與皇上對著紅燭鴛鴦比翼軟玉生香、極盡肆意行雲布雨大展綢繆。簾幕外,安總管守著昏燈屏住按住全部情緒聲息,生生看著听著內里一陣陣旖旎不扼的春閨醉夢迷蝴蝶……

何其侮辱,何其涼薄。何其解恨!何其痛……

那一夜,我睡得並不平穩,夢也入得不深,不知是不是因了簾幕之外那個人的緣故。

收住心念,輕輕側首轉眸去瞧了身邊的皇上,聞得他鼻息均勻、聲息正酣,好似睡夢大好。也是,他連夜批閱折子操勞到極晚,方才又與我展了一番魚水契合,現下也委實該是累得很了。

夜風順著簾幕涓涓緩緩的灌入進來,即便時值盛夏也還是覺得有那麼一絲薄涼濡染不散。我支起身子披了件外衣,才欲重新平躺下來緩緩神緒,忽地被一陣撲鼻酒氣、並著嘈雜之聲做弄的起了一嗦。

「 啷——」

磕著門檻踫著簾幕稜架的沉冗的聲音,與此同時我便看到了喝得醉醺醺的安總管……

心下兀一哂驚!

是時,原本好好兒沉溺在睡夢中的皇上驟地顫了一下眉心,旋即睜目,又下意識的起身迎安總管看過去。

安晴天他喝得委實是多的很了,想必那酒也灌得狠了,原本束好的發冠因了醉意的彌深而散亂的不成形,如瀑墨發柔順順披散萎靡在肩頭、在脖頸間,一張如玉的面孔間掛著不知是酒痕還是淚痕的東西,膚色在燈影並著夜光的做弄下顯得瓷白到有些透明……

「安卿……安卿!」皇上一顫,想必如此失了分寸出格不迭的安總管,他尚還是頭遭見到。一怔之後下榻快步走過去將他扶住。

我亦被這陣勢唬得心跳加速……這麼些年走過來,自打經年前升了阮妃之後我便似乎再沒被什麼給嚇到過,可時今那種久違的驚怖之感在安總管身上給具數找了回來。

安晴天的自持一向都很好,即便曾因了我也做出過些出格的舉措,卻還沒有……這麼出格過!我委實是小覷了他的噴張力,越能忍的人、底線越彌深的人,一旦爆發起來那便是馳著縱著心緒拋開一切都不管不顧!那是極為可怕的一件事情。

安總管身後跟著的幾個小太監跪在地上不住磕頭,只道自個沒本事,自個該死,沒能勸住總管大人的硬闖,驚了皇上與宸華娘娘的駕。

被皇上告免︰「罷了,朕了解安卿。他就是這樣,脾氣一上來便誰也攔不住。」于此一擺手,「你們都下去吧!」

那群太監蒙了這個大赦,忙不迭叩首磕頭做了禮後急急退下。

燭影幽幽、夜光淒蒙,安總管忽緩緩兒的抬首,醉意未闌的一雙眼楮對著皇上款款游離︰「陛下,臣自打跟您相識……就沒後悔過。」他低低徐徐的敘述,于此忽地一回聲波定了語氣,「但臣現在後悔了,臣好生的後悔!」

我早已穿好了衣服下榻不遠不近的迎了過來,提著心吊著膽的在一旁默默地看。甫一見安晴天如此,最是不能欺瞞自己的那顆心跟著又是一個動容,這動容十分劇烈、又猶如被利刃生刺出新鮮的傷口。

皇上被安總管做弄的頭腦十分渾噩,皺了眉宇,只是不解。

這同時,安晴天忽而轉目,迷蒙醉眼一點點緩緩然往我身上落。在基本已經全部落到我身上的時候,又忽而變了,他的目光化作了一潭十分溫柔軟款的春溪碧水,跌宕欲說還休、跌宕深情如許、跌宕欲罷不能……似乎就要開出花來。

皇上亦僵僵的轉動了下脖頸,循著那目光後知後覺的一齊向我看過來。

我不知道自己這一雙分明淡漠慣了的眸子里,此時怎麼會有淚,為何會有淚。在驟然觸目皇上如此,復猛地抬袖去拭了一把不算太多的淚花,扯了個笑,旋即快步迎著安總管走過去。

他現下這個樣子分明已人事不省,還能指望他有多清楚明白?我怕他一個心念激烈而口無遮攔言出些上不得台面的話,沒有多想,一把攙住他︰「總管大人,你醉了。」

卻驟一驚……

他順勢一把抱住我,鉗制的緊緊的、死死的,邊闔了雙目大聲的喊我的名字︰「扶搖……」一任淚水肆意奔流。

我一震並著一痛還有一惶!十分下意識的抬目去看皇上。

燭影溶金,只著了單薄底衣的陛下眉心漸漸聚攏,那兩道似乎帶著洞穿一切的大力量的龍眸波光並沒有落在我的身上,而是在安侍衛一張十分中傷的面孔間緩緩定格。

我心底惶恐難扼,皇上又兀地一轉目顧向我。

「陛下……」巨大的壓迫感使我極深的意識到了自己的孱弱,顫粟的囁嚅喚他。除此之外我已不知自己還能做什麼。

我不知道自己這張臉此時該是多麼扭曲,無從解釋,我也無力解釋……在這一刻,感覺整個人都空的幻的儼如過樹的風,終在一瞬極為深刻的領略到了「萬般皆放」是個什麼意思。

皇上沒有再說話,也沒有再看我,墨色眉峰漸趨聚攏,似是若有所思。爾後忽地一陣朗笑,再無留念的一轉身,決絕的走出了屬于他的御書房後寢室。

夜色空茫、月影淒迷。我如溺死的人、又如升天的靈。只在一個轉念的間隙,乾坤似已不動聲色的翻了大幾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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