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的夜,蠻城外的一處山坡上,古羲懶洋洋的舒展開優美的身體,靜靜的平躺在上面,一雙漆黑,有些滄桑深邃的雙眼望著漫天星光,神思漸漸飄遠。
古逆眼中的東西,讓她不安,讓她覺得看到了禁忌,讓她心中惶惶,恍惚中,勾起了她心底最深處的記憶。
曾經,她是不屑于任何紛爭的,只是一個平凡的魔。
她不屬于神魔大陸。她是魔,來自妖魔界,那里,才是孕育她出生的家鄉。
在妖魔界,強者林立,最弱的,便是她這樣的存在。
她是天生地養育的魔胎,所以,她擁有著絕佳的修煉天賦,可是,她從來都不去修煉。
在妖魔界平民生活的地方,自由懶散的生活。
有一天,天變了,地也變了,所有人,不論是平民,還是修煉者,都跪在地上膜拜那從天而降的神一般的男子。
如同天一般的威壓,讓所有人屈膝。
唯有她,坐在自家的門檻上,優雅的啃著雞腿,眯著眼,抬頭饒有興趣的瞧著天上的神。
「你為何不跪?」神眯起眼,驚訝的問她。
「我為什麼要跪?」她一挑眉,自然流露,不是狂妄,只是平靜疑惑的問。
「難道你不敬畏我?」神又問。
她翻了翻眼楮,仔細的打量了神一眼,「對,你確實長的比我好看!」是的,神長的很好看,而她,卻相貌平凡。
「可是,因為你長的漂亮,所以我就要敬畏你嗎?長的一般又不是我的錯!」她眨了眨眼楮,疑惑的說。
神目瞪口呆。有這樣的歪理嗎?更何況,他問的不是這個好不?
是他的威壓不夠嗎?雖然他很和善,從來不刻意使用威壓,可是那天成自然的威壓還是讓人難以承受。可是,眼前這個魔,居然一點也感覺不到?沒看那天地萬物,花草樹木,山川河流,飛鳥魚蟲,以及普通的修煉者和神,都匍匐在地瑟瑟發抖嗎?而她,一個沒有絲毫修為的魔,居然無視了他。
「你眼中還有天嗎?」。神氣結,有些郁悶的問。
「天算什麼?我的心就比天高。」她隨意的說。
「你好狂妄,你可知,我只要輕輕一抬手指,就可以滅殺你,你在我眼中弱小的連螻蟻都不如。」神微怒。
「我承認你比我力量大,我打不過你,你也可以滅殺我,可是,你滅殺了我,又能如何呢?」她微笑著問,雲淡風輕,毫無懼色。
神一愣,是啊,滅殺了她又能如何呢?
「你知道我為什麼沒有跪拜你嗎?」。她問。
神疑惑的望著她,是啊,她為什麼沒有跪拜我,難道她真的感覺不到我的威壓嗎?
「其實你的威壓真的很強,有一瞬間我也想跪拜你,像他們一樣瑟瑟發抖的匍匐在地,可我轉念一想,我為什麼要跪拜你,害怕你呢?你除了比我強大一些,比我長的好看一些外,並沒有什麼特別。當然,如果你給我一只美味無比的雞腿,我或許可以考慮跪拜你。」
她的眼楮寧靜而淡泊,面對神,也沒有絲毫波瀾,但是說起雞腿,卻露出淡淡的喜歡。
神的眼中漸漸露出一絲明悟,于是,神降臨到她面前,喜悅的說,「我明白了,你有一顆赤子之心。你看透了萬物的本質,所以你能自由自在的生活在這平凡的人群中。花開時任其綻放,雲散時隨它飄散,在你眼中,高高在上的神,或渺小低微的沙塵,都是沒有區別的。」
從此以後,她的家里就日日多了一個白衣儒雅的尊貴男子。
他們在一起吃飯,在一起睡覺,一起看日升日落,夕陽余輝下,是兩道拉長的身影,他們談笑著並肩而行,身後,兩行長長的足跡,越行越遠,仿佛永恆。
他們在一起,歲月靜靜的流逝著。
男子眼中的愛意一天比一天溫柔,一天比一天深刻,直到有一天,這相隨相伴的愛已融入男子的靈魂,成為了生命。可是,她的心,卻依然空明清淨。
于是,男子的心亂了。
「你修煉吧。」終于有一天,男子說。
「這樣挺好的,修煉很累,而且,我就是不修煉,自身的力量也在慢慢變強。」她干脆的答道,傻瓜才去修煉,吃力不討好,她這樣天天自由自在的生活,才是享受呢。
「你是魔。是魔,就該有殺戮,就該有七情六欲,可你,比那聖潔的神還要干淨,還要聖潔。」男子溫柔的撫模著她晶瑩雪白的長發,「我一定會讓你愛上我,所以,你只能入紅塵,去殺戮,去體味七情六欲,只有這樣,你才能明白愛。」
她翻了翻眼楮,「我很愛你啊。」
看著她清靜無波的眼,男子苦笑。
「你去神魔大陸吧,從今日起,吾封你為魔帝,命你與其他幾名神使一同前往神魔大陸,鎮壓神器出世……」
于是,她被男子強行送到了神魔大陸,來到了這個世界。
天生就是魔的她,來到這個世界看到無數殺戮和血腥,于是,她骨子里的魔性終于被喚醒了,她開始了殺戮,從殺戮中,她感受到了快樂。從此,魔帝嗜殺的凶名,被傳揚開來。
一陣風輕輕撫過,躺在山坡上的古羲,眼楮漸漸恢復清明。
沒有動,可是,她輕輕的笑了。直到最後,她的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痛快。
歡暢恣意的笑聲在夜風中傳向遠方,越飄越遠……
「原來,我早已迷失了自己。來到神魔大陸的這幾千年,我早已忘記了最初的本我,漸漸的將自己迷失在錯誤的道途中。」
「曾經,面對他我都從容,可今天在我看到古逆眼中的東西,卻慌亂了,可笑啊可笑……」
「我明白了,我終于明白了——」
「我,就是我。我是道尊,我是古羲,我就是我。」
「在我眼中,高高在上的神,或渺小低微的沙塵,都是沒有區別的。我,終于找回了最初的我。」
「古逆,任你再強大,再神秘,在我眼中,也與那平凡人沒有區別。在我眼中,你就是父親,即是父親,我又為何而為你慌亂?你不會傷害我,不會滅殺我,我為何要慌亂?為何?哈哈,我真是笨蛋,好在,我終于明白了,終于找回了最初的我。」
「啊——」
「啊——」
「啊——啊——啊——」
放縱開自己,她用盡一切力氣大聲喊叫起來,發泄著胸中激動的感情。
古羲歡快的笑著,大聲的吼著,仿佛在宣告慶祝著她找回最初清淨自然的心。
可是——
「可你這個蠢貨,居然幾千年了還不來見我,還要將我留在神魔大陸到何時?」
腦海里,回憶起那白衣儒雅的男子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
他是如水一樣寧靜溫暖的港灣,他是她暴燥中的一抹清涼,寒冷中的一把火焰。
「可我,只到今天才明悟這一切……」古羲安靜下來,祥和聖潔的小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有著懷念,有著眷戀。
這個笑容,是最真實的。
遠處的一塊大石後,一個背著書箱的男子靜靜望著她,望著那從內而外散發出歡快氣息的小女孩,白皙柔和的臉龐,也隨之露出淡淡的開心笑容。
她開心,他就開心。
「羲兒,半夜三更你發什麼瘋呢?你知不知道你吼了那麼幾嗓子,驚的整個蠻城的狗都因為你瘋狂了,我正抱著美人睡覺呢,大老遠,就被你給吵醒了。」
遠處,傳來密集的犬吠聲,夜色中,一個俊美至極的的男子,扛著一柄大刀緩緩走來。
我很喜歡這一章,本來有些卡文,可是到最後,越寫越開心,找回本我,回歸清淨,花開時任其綻放,雲散時隨它飄散,就像人生,淡然處世,隨心所欲,如果一個人能做到如此,便是一生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