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照舊停在蘇味莊外。「天字一號」廂房里,一個年約十六七歲的少女並十個暗衛垂首立在她面前。
少女抬起了頭,對著清痕淡淡一笑,就像撞見鏡子里自己的惡作劇般,她一時驚愕地有些說不出話。
「蘿衣見過小姐。」就連聲音也辨不出任何破綻。
清痕滿意地點了點頭,月兌下外衣,束起頭發,換一身男裝,並請她給自己稍作修飾,一個玉樹臨風的白衣公子便出現在眾人面前。
「剩下的事,就麻煩各位了!」清痕抱了抱拳,從事先準備好的密道走了出去,在街上晃蕩了會兒,進了另一家規模略小的客棧。
當晚據說蘇味莊三樓的豪華包廂里發生大火,兵器橫飛,打斗聲連連,伙計們听到響聲,提著木桶趕過來救火,整個三樓還是燒掉了大半。
第二日一個孤身游歷在外,掛著蘇味莊腰牌的小姑娘沒有听從掌櫃的勸告,打包了些干糧,繼續向西南走去。她雇了一輛四架馬車浩浩蕩蕩穿過翼陽,于夜傍時分過了童臨關,朝南疆行進。
清痕則一覺睡到中天,慢悠悠地吃過午膳,緩慢朝程劍派踱去。大概就連白龍莊也沒有想到,她冒著冰天雪地和刺骨嚴寒,帶著四本秘笈幾乎穿越整個康頌,最終的目的地居然是西南邊陲一個不起眼甚至受人欺凌的小門派。
顧相陽若是知道了真相不知是苦是笑?至少他從未將這個外孫女放在眼里過。
他覬覦的除了四本秘笈里記載的高妙武功,還有秋褚宮獨特的地理位置。至于這個十六歲的小丫頭,在他眼里,不過一個乳臭未干的小毛孩,連她爹娘都輕易敗在了自己手里,若不是尚存留有一絲骨肉親情或者時機還不成熟,他可以在朝夕之間令秋褚宮銷聲匿跡。
顧錦城之所以如此大費周折,除了想要奪回四本秘籍完成父親的命令,更多是想要一點點將她感化,使她意識到秋褚宮與白龍莊力量的懸殊,最後乖乖投降。但他沒想到,那個小丫頭寧願將投身火海玉石俱焚,也不願俯首認輸。
她的脾氣和蕭立涵簡直一模一樣!這也是他最終動怒的原因,若不是蕭立涵的固執,妹妹顧錦月不會死地這麼慘!
關外一陣陣昏天暗地的伏擊對準一個勢單力薄的小女孩兒,翼陽城內蕭清痕化身翩翩公子,悠然等在程府外等待家丁的通傳。
程京秋手里攢著拜帖一路狂奔,卻在門內停了下來,劍眉擰在一起,一動不動地打量著她,最終慢慢舒展,「賢弟請進。」
清痕淡淡一笑,走上台階,一路蹦蹦跳跳,目光四處打量。時隔九年,程府變了不少,白牆黑瓦依舊,樹木參天,後花園的秋千架不知還承不承受地住她和凌悅姐姐兩個人的重量?
「痕妹妹,我以為、、、」
「程伯伯、伯母和凌悅姐姐還好嗎?」。兩人目光踫到一起,相視一笑,所有的隔閡瞬間消失。
「他們都很好。秋褚宮也還好吧?這些日子,你受苦了。」程京秋突然停下來,拂去了她頭上一片飄零的落葉。
清痕一愣,隨即淺淺地笑了,「我並不覺得苦,反而覺得自己做錯了很多事,日後還要馬不停蹄地繼續錯下去。」
「即使頭破血流,遍體鱗傷也要一往無前地錯下去嗎?」。他淡淡問道,似乎一眼,就可看穿她所有的心思。
「嗯!」她堅定地點了點頭。
「那麼我願是你最堅實的後盾!」
「不!我不願拿你和程劍派冒險。」可她還是來了,在得知這個驚天秘密後,頭腦里第一想法就是去程劍派,在這個世上,也只有這個地方能夠給她一絲安全感,讓她覺得有個地方是自己可以信任和依靠的。
「京秋哥哥,對不起,我還是將程劍派牽扯進來了。」她目光黯淡,神色黯然。
「但是我願意呢。」程京秋對著她暖暖一笑,攜她走進大廳,一陣寒暄,直奔主題。程徵會意地屏退其他人,見她從懷里掏出四本秘笈,臉上的神色變了又變,目光里除了哀慟,沒有閃過任何一絲興奮的神色。
「就是這四本秘笈,害死了多少人的性命!」他沉重地嘆了一口氣,目光轉向兒子程京秋和蕭清痕,「你們打算怎麼做?」
程京秋腦海里閃過幾個念想,最終吐出一句話,「當然是利用它攪渾整個江湖。」
他確實做到了,利用一個月的時間,采購陳舊紙張,臨摹圖畫及文字並在關鍵地方改幾筆,後在火上烤干,裝訂四十冊,于春節後的三個月里,一份四本,,陸續散落在各派門前。
白龍莊的守門人在睡眼惺忪中打開山門,不見人影,只看見地上一個白布包裹。他疑惑著打開,待看清了書封上的字,臉上大駭,連忙急著去覲見幫主。
顧相陽眯眼打量秘笈,泛黃的紙張,圖文結合地惟妙惟肖。
「難道小姑娘害怕了,又礙著面子上過不去,用這種方式呈上秘笈?」他叫來自己的兒子們,蕭清痕在南疆受到連番攻擊後,也沒見什麼特別的人,此刻傷痕累累,正打道回府。
「難道這是一個障眼法?她故意調開啊了我們的視線,秋褚宮暗中找人臨摹秘笈範本送了過來?」大兒子顧錦氓說道。
「這秘笈不像是臨摹的。」顧錦成掂量了下紙的質地及紙上的文字。「也許我們弄錯了南疆一行的動機,她不是去給秘笈找買家,而是尋找蠱蟲的解除方法。」
顧相陽沒再多說,吩咐他們暫停對秋褚宮的打壓,將秘笈交給兩個兒子,讓他們各自臨摹一套,仔細斟酌,看其中有無什麼破綻。
清痕在船艙里和蘿衣交接後,恢復本身,回到幻月山,卻在山底下頓住腳,驚愕地說不出話。
幻月山依傍瀟瀾河延綿數十里,離去三月,積雪早已融化,山上冒出點點綠意,樹木抽出新的紙條,在這樣一派萬象更新的景象中,一座規模宏大的高樓依山而起,且已出具規模。
是誰這麼大的膽子,沒經過她的允許,居然將樓建在了幻月山下?
她氣勢洶洶地吩咐船夫岸去,命人招來工頭,沒想到蘇霖身穿一件灰蒙蒙的長袍笑眯眯地趕了過來,用沾滿灰塵的手捏了捏她的臉蛋兒,「哎呀,三個月沒見,又長白女敕了不少。」
清痕看著他俊美的臉上沾滿泥屑、頭上身上滿是灰塵,不由緩和了語氣,「你這是打算將蘇味莊建到秋褚宮外?」
「真聰明!一猜就中!」他用手用力地揉了揉她的頭發以示表揚,清痕發現,幾個月不見,這人越發沒所顧忌,動手動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