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大家都睡地及早,船雖順溜而下,一路還是有些顛簸。
平靜的河面在朦朧的夜色中悄然變化著,搖船的船家已換成了那個年輕的小伙子,月朗星稀,一個分外美好的夜晚,卻被細流中一聲極為細小的崩裂聲擾亂。
握槳的手有一瞬間的停頓,隨即恢復從容,一聲哨子聲徹底打破夜的寧靜,船艙中的五人反應迅速地皮衣而起,跳開簾子的一角,觀察著艙外的情況。
青年小伙沒有回頭,凝神注視著四周的情況,幾人都未做聲,也沒有人點燈,就這樣靜默地聆听著。
「茲——!」似爐火在風中發出的聲響,蕭清痕第一個走出船艙,幾乎沒有弄出一絲聲音,向火光細弱處發出一枚竹葉,四周重新變得一片黑暗,氣氛陡然變得緊張起來。
康明昭正欲抬步走出去,被船夫擋在了身後,他在黑暗中將他的手交到白萱歌手里,和妻子一塊兒飄出船艙。是的,他們移動的樣子,好像羽毛在空中飄揚,幾乎不帶動一絲氣流。
小船繼續順流而下,前方一里處,他們將迎來第一個險灘,敵人顯然是事先謀劃好了的。
他們只要撐過去這一刻來鐘的時間,自會有人前來接應,現在就是考驗心理的時候了,究竟誰會搶先沉不住氣。
蕭清痕的身影完全淹沒在船檐的陰影下,整個身軀如一條靈動潤滑的蛇朝著船舷緩緩移去。康明昭不有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他其實不願她去冒險的,此刻應當與以往任何一次一樣,是他應該義無反顧地擋在她的面前。
萱歌兩手並用拖著他的胳膊,輕輕地搖了搖頭,她知道他能夠感知到她的擔憂與堅持,果然他的心情平復下來,只是耐心地等待著。
水面上響起一陣陣細碎地破水聲,幾乎是圍著小船四面八方混亂響起,毫無章法可循。
敵人用起了障眼法。
既然一路都沒有其他的船只尾隨,那麼他們應當是潛水到了船附近,體力想必受到一定損傷,再者人在水中,到底要受到一定的限制,因此就算他們人多,蕭清痕也並不太擔心。
「涵月籠起!」她在心里默念著,決定先發制人,每一枚竹葉投向水聲響起的地方,如此反復了三圈,才發現袖子里已沒有多少竹葉了。
她悶哼一聲,水面上沒傳出任何一個聲申吟,自己果然上當了。
船夫和大姐已經分守在了船艙的另外兩個方向,加上蕭清痕和青年小伙,不大的船艙被四人死死守住,不留一絲防守的漏洞。
「還有半刻鐘。」大姐在心里默念著。
「嘩嘩!」四聲錚鈴聲從四面傳來,于此同時,二十幾個人朝船艙飛去,發出猛烈的攻勢。
「嗖嗖!「蕭請痕一聲冷笑,發出袖子里大半竹葉,將朝自己飛來的三人聲音停留在高空,並直線下落,落入水中,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
「砰!」幾聲爆裂的聲響,打斗尚未結束,船身猛然四散開來,船艙也開始從下而上地斷裂。
這一切都發生的很快,以至于當他們反應過來時,清痕知道,自己又上當了。同樣的障眼法,他們用了兩次,趁打斗的勁兒將鐵鏈套上船舷,然後集合眾人之力毀滅掉船只,誘他們落水,然後成合圍之勢,各個擊破。
但,幾乎沒有一個人,如他們所料地落入水里,除了萱歌由于受到驚嚇,死死抓住明昭的胳膊,使他高高飛起的時候有些吃力。
六個人紛紛落在斷裂的木板上,相互確定彼此的位置,抽出長劍,等待著暗夜的敵人現身。
遠處的河面上,不知什麼時候亮起了一盞孤燈,燈光似明似滅,漁夫臉上露出一絲如釋重負的微笑,心無掛礙地投身水中,迅速吸引一批人圍攻。
他已經很久沒有動劍了,他的雙手將太多的時間耗費在了無謂的小事上面。因此他的心此刻是戰栗的,幾近癲狂,手起刀落,周身甚至沒有發出一聲慘叫,因為他出招太快,敵人已失去了嚎叫的機會。
大姐和青年小伙也相繼躍入水里,一前一後護著康明昭落腳的木板,水底冒出一個又一個人頭,在慘淡的月光下,閃著幽光的水面,好像是從忘川水里面走出的惡鬼。
河水是他們張開的血淋淋的大口,一柄柄長劍則是他們伸長的獠牙,凶狠而殘暴地朝著同一個目標咬去。
蕭清痕用盡袖子里最後一片竹葉,不得不抽出背上的劍。她一直覺得暗器省事,不到萬不得已極少用劍,因此也很少有人見過蕭宮主揮劍的樣子。
那絕對是世間出招方式最詭譎的劍式,她就這樣握著劍,向一個笨拙的小孩子,對準一個目標不知天高地厚地刺了下去,而後遭到強烈的反擊,就在對方由守到攻,改變劍式的一剎那,她手里的劍已經毫不留情地刺了下去。她比別人多的僅僅是一份耐力和精確的洞察力。
萱歌一直緊緊拉著康明昭的手,柔弱的身子在微風著瑟瑟發抖。
明昭只得以左手舉劍,做著防備。
誰也沒有看見,在打斗的水面的水底,有五個黑衣人不動神色地游到那塊木板下面,五把劍同時沖天而起,朝白萱歌刺去。
萱歌本能地後腿一步,腳下不穩,仰天朝後倒了下去。明昭也不得不隨她跳入水中。
那沖天的劍急轉直下,眨眼間就架在了他倆的脖子上。
「公子!」萱歌的聲音里帶著哭腔,手劇烈地抖著,即使這樣也不願與他分開。
「都住手,否則這兩人立刻人頭落地!」一手拿劍,一手扯住萱歌頭發的黑衣人冷冷下令。
「難道乖乖讓你擒住麼!」蕭清痕不屑說道,迎著他們俯沖而下。
方才說話的的黑衣人選擇暫時拿開劍,向她刺去。
但他慢了一步!是的,就只是慢了一點點而已,她的劍已經刺入他的咽喉。
第二個人,第三個人!行雲流水般,一起呵成。
「蕭宮主小心!」白萱歌瞪大了眼楮,他們浸在水中,已不知不覺流到了那個險灘。
「還有一個、兩個!」蕭清痕背對著其中一人,反手使劍自腋下刺出,騙過那人的劍,徑自插入他的胸膛。
肩上刺痛,她咬著牙,發出了最後一擊攻勢。
「蕭宮主!」萱歌一聲驚呼,他們原本離得很近,卻不知為何,拉開了一丈來遠的距離。
水勢不知什麼時候變地激烈,驚濤拍岸,卷起千堆浪花如雪。
「阿痕!小、、、」康明昭只看見一個倒轉翻身,她的身影被白浪淹沒,徹底消失在了他們的視線。
「萱歌,快放開手。」他冷冷說道,仿佛瞬間變了一個人。
「可是公子,我不會游泳啊!」萱歌拉住他的胳膊緊緊不放。
生平第一次,他對女人用了蠻力,甩開她的手,一頭扎進滾滾激流中,瞬間淹沒在一片白沫中。
白萱歌被後趕到的青年小伙撈起,他們扶住一塊岩石,俯身下望,混暗的夜色中,只看得見慘白的白浪,伴隨著震天的流水擊水的吼聲,洶涌澎湃的流水聲,此外便是不遠處,漁夫和大姐粗聲的喘氣聲。
「還是來晚了一步。」漁夫抹了抹臉上的血水,
她的手死死地抓住身前滑膩的岩石,整個身體伏在上面嚎啕哭著,浪頭太大,水岸擊天,因此其余的三個人並沒有發覺她情緒的巨大波動。
而只有白萱歌知道,底下埋藏著怎樣的滔天巨浪,她恨自己搖擺不定,一味地退縮忍讓,才造成如今不可逆轉的局面。
瀑布斗轉直下,砸如一汪深潭,深潭下面有一道緩慢的山坡,河水沿著山坡,流勢方才緩下來,繼而沒入前方的河流。
然而沒人知道,是在什麼時候,深潭之上築起了一道一丈高的石壩,蕭清痕和最後一個黑衣人雙雙落入譚中,在水花將他們徹底淹沒之前,她的劍不偏不倚地刺中了他的要害,即使死,也要讓敵人死在自己的前面。
發出這最後一擊,她已沒有了多少力氣,周身被滔天的水霧包圍,一片漆黑,她連找尋岸的氣力也沒有,卻在一伸手,就撫模到了堅硬的石壁。
她心里大喜,下一刻身後隱約傳來一聲沉悶的聲響,是追趕而來的殺手還是?若是前者,則說明上面還有大批的黑衣人,那麼阿呆他們還有危險。若是後者,她實在不敢多想。
「阿痕!」那個聲音只想了一聲,然後狠狠地嗆了一口水。
「阿呆!」她斷未料到,居然是他!
「你有沒有受傷?」她已經沒有力氣動了,扶著石壁,緊張問道。
「站在原地,等我!」又一聲激烈的嗆水聲,她靜靜等待著,一只手觸到了她的肩膀。
「阿呆!」她欣喜若狂,緊接著心如寒冰。
一把冰冷的劍架在了她的脖子上,一只左手靈巧地點住了她的穴道,提起她的衣領,像拎起一只毫無抵抗力的小雞,將她從水中拎了起來。
「阿痕!」水中傳來劇烈的掙扎,她張開嘴,正欲說話,一團布不偏不倚地堵了進去,只留給夜空一聲含糊的嗚咽。
水中的人放棄了掙扎,因為潭邊亮起了沖天的火把,火光掩映下,她滴滿水珠的臉,因激憤而脹滿。
阿呆順從地住了手,任由他們將自己從水中拖了起來,點住穴道,扔在一邊。
「你們究竟是誰,想要干什麼?」他聲音冰冷,目光里燃燒著熊熊的火焰,瞬間變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