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願,我可以帶你離開。」她握緊他的雙手,凝視著他的雙眸,定定說道。
「不!」他急忙搖頭,沒有一絲猶豫,「我不能!我要變得足夠強大!我不能做縮頭烏龜!」
「在那之前,你需要換個環境,散散心。皇宮的氣氛太沉重,要一點點去適應。」蕭清痕嘆了一口氣,有時候她覺得自己面對的是一個需要溫聲軟語呵護的孩子。
萱歌在外面也思索著各種解決之道,一個詞語突然從腦海里迸出,自此頑強地霸踞在她的腦海,不肯消逝。
「稟告皇上,」她的臉因激動有些發紅,聲音也有些不連貫,「奴婢想既然殿下的病藥石無醫,會不會他根本就沒病,而是、而是中了魔障?」
見皇帝冷面立在那里,她繼續小聲解釋道︰「奴婢曾在一本醫術上看過‘蠱心’之說,也許殿下曾被人下了蠱,才會、才會、、、」
蕭清痕在里面待了很長時間,勸服阿呆睡下後走出來時皇帝已經走了,囑咐他們好好招待蕭宮主。
萱歌在晚膳的間隙將「蠱心」的猜想告之與她,當然在康思鳴的允許下。
她臉上的表情立刻大變,冷笑著放下碗筷,眼里閃過一絲哀傷,隨即恢復一片平靜,「白姑娘也許不知道,我的母親正是中蠱毒而死,既然有蠱蟲吞噬身體,為何沒有蠱術惑心呢?」
「蕭宮主也同意我的猜測?」萱歌听聞,大喜。
一個時辰後,永帝再次出現,帶給了她們一封信,是兩天之前便已寄到的仙師歐陽的親筆信。在信中他也提到了「蠱心」一說,與萱歌的猜測不謀而合。
巫蠱之術曾經在很長一段時間里流行**的暗黑處,被妃嬪們用來詛咒其他的妃嬪以及她們的孩子,甚至是皇帝。
但康思鳴從來都沒有當真過,現在它真真切切地應驗在了自己的兒子身上。
他懷著復雜的心情想起了死去的白後和她死前惡毒的詛咒還有前幾日死去的宮女及她在案桌旁的地上留下的詭異圖符,這一切都讓他覺得是一個巨大的陰謀,眼見著自己一步步地被套了進去,卻挪不動腳逃離。
他覺得可笑,因為自己竟然就要眼睜睜地敗在一個死了十幾年的人手上。
巫蠱之術的發源地及盛行地為南疆,那里生長繁衍著許多古老的部落,保留著世間最神秘的儀式,和最繁雜的施咒系統,沒有人知道那些儀式是否有效,但那兒的人民都是這些儀式最虔誠的擁護者和信守者。
「也許我們應該去南疆一趟。」白萱歌看完信,對永帝說道。
「非去不可麼?」永帝喃喃道,神情有一絲恍惚。
「家師認為我們只有深入那個地方,方能找出解決之道。」
「不早了,你們早些歇著吧,擺駕,宣和殿。」永帝就這樣走了,身影孤獨、面容滄桑地走出碧霄宮,他沒有坐上龍輦,而是任由一大群人跟在身後,緩步走著,同德在一旁緊跟著,從沒覺得他的腳步如此虛飄,不由心里大駭。
常信宮的燈還亮著,他朝一旁的小太監使了使眼色,小太監會意,一溜煙跑遠了。惠妃李氏得到消息,簡單整理了下發髻釵墮,踩著三寸金蓮顫顫巍巍地趕了上來。
「臣妾見過皇上。」李氏俯身行禮,笑語盈盈、低眉順眼地走在他身旁。
「你來啦!」皇帝難得低下頭,凝視著她的雙眸,語氣溫柔,仿佛夢中囈語。
李氏的心瞬間柔軟到十八歲,她的臉上緩慢爬上一層紅暈,宛如一個嬌羞的少女,人也在夜色中變年輕了很多。
「菱兒,朕很想你。」皇上想要握住她的手,卻被李氏本能地縮回去了。
「皇上!」她的聲音開始顫抖,難掩臉上的驚慌。
同德焦急地嘆著氣,沒想到自己好心卻辦了件壞事。
皇帝果真瞬間清醒過來,見來人是她,怔了怔方才才恢復正色,道,「這麼晚了,回去吧,朕還有些政務沒有做完。」他說完,命人送惠妃回去,龍目掃了同德一眼,同德早就誠惶誠恐地垂下了頭,不敢與他對視。
白秋菱是先皇後白氏的閨名。
第二日,清痕一行等到早朝後,才等來永帝駕臨碧霄宮。
許是政事繁重的緣故,他看起來很疲憊。永帝讓他們作陪吃完了早膳,才緩緩松口,「朕放你們去,最多半年的時間。」
明昭抬起頭,無聲地看了他一眼。
清痕則喝完了碗里的粥,在心里盤算著這半年來自己不在,秋褚宮該如何安排。
一輛裝飾簡單的黑色馬車在皇城的街道上穿梭著,隨著人流出城,在瀟瀾河畔一處渡口停了下來。
蕭清痕從馬車上走下換乘另一輛馬車,直軀听雨軒。孟闊得到消息,三大長老並少宮主早在樓外等候。蕭清痕下了馬車,十三派二十一個人扯著難看的笑臉,朝過往的行人推薦听雨軒的糕點,並解釋它們的功效。
蕭清痕含笑打量了他們一眼,帶著四人匆匆趕往三樓的雅間。
「我需要出門半年,宮中事物由少宮主代理,三大長老輔佐,訓練弟子等事按照原計劃進行,若有其他門派來搗亂盡管出擊,且不可忍氣吞聲,叫人小瞧了去。」
「你去哪兒?」蕭清仇看著她冷冷問道。
「這個不能說,但我會很安全。」她看著他溫柔說道。
「你不要誤會,我是怕娘知道了又擔心,我巴不得你再也回不來才好。」
「嗯!自己保證,照顧好雪姨。」蕭清痕拍了拍他的肩,對三人鄭重一拜,匆匆下樓。
天鷹派幾人伸長脖子看著馬車離去的方向,繼續扯著嗓子,賣力吆喝著。
他們在馬車上用了些午膳,換成一座烏篷船,船上除清痕、阿呆和萱歌外,就只有一個艄公,一個洗衣婦和一個幫工。
烏篷船很小,一眼就看得到邊,兩個艙室,前後不過幾十步,幾個人待著倒也不顯促狹。
三個人並肩坐著的時候都會默契地選擇沉默。他們或閉目養神,或觀看沿岸的風光。
萱歌嫌坐著無聊,隨手打起瓔珞子,打算給明昭做個配飾,他身上幾乎沒有什麼修飾物。
清痕也靈機一動,想起了什麼。她起身跑到在爐鍋旁忙活的婦人身旁。
「大姐,咱們晚飯吃什麼呀?」她看著婦人笑眯眯問道。
船在水面行不久,此時放過未時,離吃晚飯還很早。「姑娘可是餓了,我這兒儲存了些干糧,有燒餅,牛肉干兒還要魚干兒,我去給姑娘拿一點兒?」
「不不不!」清痕連忙擺手,「我其實是想問問大姐需不需要魚?也許我可以幫你們打幾條魚?」
「呵呵!那也好,晚上大姐給你們燒個整魚,再炖鍋魚湯。」
清痕得到允許,子爬到船艙的一腳,一手提著一根線,卻是用上好的冰蠶絲纏繞而成,柔軟而極具韌勁,普通的刀劍很難砍斷。另一只手則空空的,什麼也沒有。
她趴在船舷,瞪大眼鏡關注著水里面的情況,等了一刻多鐘,發現遠處水色比周圍深了些,原是一群黑魚悄無聲息地游過。
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她忽地伸手,抖了抖袖子,一排竹葉如離弦的箭輕悄悄地沒入水里。魚群猛然受驚,四下逃竄,她伸出左手,在水中打了個轉兒,提了上來。三條魚在空中拋出一個優美的弧線,最後落在了船艙里。
「姑娘好功夫!這黑魚湯可是最有營養了。」大姐贊嘆道,笑呵呵地提走了魚。
萱歌打好了絡子,上下看了看,側過頭,正欲遞過去,康明昭卻已站了起來,朝著蕭清痕的方向走了過去,照著她的樣子趴在船舷上,認真看著。
她笑了笑,默默地將纓絡和多余的絲線收了起來。
清痕見他做出一副饒有興味的樣子,也仔細觀察著,魚群卻學聰明了,如論如何都不再靠近船。他們就這樣趴了將近一個時辰,眼前忽然一亮,兩人幾乎同時出手,明昭不知什麼時候從萱歌那兒偷來一根紅線,柔軟無比的線到了他的手里,卻可以硬如鐵絲,直插水中,從魚嘴穿了進去魚鰓出來,而後將它提了起來。
蕭清痕滿不服氣地看著他,自己都是先將魚弄傷,然後才纏繞魚身一周,將它們給提了上來,他倒好,只接將一根線當魚竿兒使了。
「你耍賴!」她嘟著嘴,說道。
「呵呵!阿痕可否听過,姜太公釣魚,我這招叫做自願上鉤。」他將線抽了出來,纏在腕間,俯身撿起魚遞給大姐,而後走過去將線還給萱歌,陪她靜坐著。
清痕故意磨蹭了一會兒,眼角的余光果然瞥見白萱歌自袖子里掏出纓絡遞給他,而後幫他掛在了腰間。她的臉上一直帶著靦腆的笑意。
她從船舷上站起,活動了下筋骨,這才走過去陪他們一塊兒坐著。天上不知什麼時候有了彩霞,照在人臉上平添了幾分暖意。
晚餐果然是香噴噴的紅燒魚並湯汁濃郁的黑魚湯,幾個人吃的不亦樂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