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月籠 第五十三章 說與不說的抉擇

作者 ︰

這已經是他第二次出手救蕭清痕了。若第一次可理解為路見不平出手相救,那麼這第二次,除非他時刻關注著她的情況,否則不會來得這麼及時。

兩個人同時拿起洞簫,就連動作都一模一樣,放到面紗底下,樂聲同時奏起,同時身姿迅速移動,拉扯出連續八個幻影,讓人分不清虛實。

就在江如練艱難抉擇的時候,蕭清痕已抵擋不住樂聲里強大的魔力,倒了下去。江如練一把將她拉起,「再撐一會兒、、、」

他的話顯然沒有說完,那兩道影子般的聲音揮動起雙手,將洞簫打在了他的左臂上,一陣異樣的酥麻感迅速襲遍全身,兩端白練出手迅速裹住他的雙手和雙腿,然後一道從天而降的紅色卷破蒙住了他的眼楮。江如練就這樣被五花大綁著倒在了路的中央。

兩道白影悠然離去,采悠將蕭請從地上扛了起來,騎馬一路飛奔,在城門關閉之前趕回青州城,在蘇味莊前把她放下,掏出一個藥瓶在她鼻下嗅了嗅,確定她清醒過來了,才放心地轉身離去。

蕭清痕方才雖然倒下,意識卻很清醒,她大致能記得些眼前隱約飄著的白影和江如練被綁的情形。這已經是采悠第二次從江如練手里將自己救出來了。

她得找個時間好好答謝她一番,同時在心里許下諾言,同樣的事絕不會出現第三次,絕不!

緩慢踱回小院,天已黑透,康明昭沒有問她去了哪里,只淡淡吩咐人開飯。他們顯然在等著她回來。

清痕在飯桌上一直低著頭,想起了當日他在說出秘密後祈求的雙眼,愈加不敢與他對視。

說還是不說?她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孟闊三日後就會趕來,到時候要怎麼搪塞過去呢?她嘆了一口氣,她行事一向干淨利落,只要認定了的事,就算有天大的困難也要毫不猶豫地實施下去。

只是這件事的牽扯太大了,如果說了出去,洛離派被滅,她和康明昭之間也會徹底決裂,南行就此泡湯,他受此刺激,病只怕愈發沒得治了。

若是不說,已孟闊縝密的心思,必然嗅到一絲蛛絲馬跡,若他向皇帝稟明,那麼秋褚宮會不會因此而受到牽連?

第二日她起了個大早,老老實實將此事告訴康明昭,既然自己無力解決,就將這個問題轉移給別人吧。她信任阿呆,就算可能他也想不出什麼萬全之策,但他不會置秋褚宮和她于不顧。

阿呆果真什麼也沒有說,只是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笑容,讓她將一切都交給自己。因此三天後,清痕並沒有看見孟闊,自然談不上與他交流。

風斬既已歸隊,萱歌和明昭的傷也養得差不多了,他們決定擇日動身,繼續朝南進發。

「阿呆,你是怎麼和他說的?」坐在馬車里,清痕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康明昭只是笑而不語,他能怎麼說呢,最多以自己的性命相要挾,如果將此次拜訪之事向永帝透露半句,他就即刻死在南行的路上,他讓孟闊看著辦。

「就這樣解決啦?」蕭清痕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大大地松了一口氣,然後扯出一個前所未見的狗腿笑容,「為了報答二皇子的解圍之困,我會好好保護你的,不讓你有一絲閃失的。」

「是為了那五萬兩黃金吧。」康明昭看著她,難免戲謔道。

萱歌也忍不住撲哧一笑,隨即眼渦深陷,陷入更深的沉默中。

「萱歌姑娘莫要感到為難。」蕭清痕除了緊握住她的手,也說不出什麼安慰的話。

「萱歌只是覺得很難過,這樣一輩一輩地牽扯下去,那一世才是個終結呢。」她滿目哀戚地說道,令其兩人陷入沉默之中。

「在我親身經歷白龍莊帶領武林各派對秋褚宮的屠殺以及顧相陽不擇手段用蠱蟲害死我娘後,我想這份仇已經不共戴天!我的使命便是以一己之力使它走向終結。我要對爹娘、繼父還有在秋褚宮因此而死的弟子一個交代。至于殺死顧相陽後,會遭受什麼樣的懲罰,我決定一力承擔,但若他們執意牽扯進秋褚宮,我也會奮擊抗到底!」蕭清痕想以這段話作為對白萱歌困惑的解答,然而只是增加了她臉上的愁容。

「蕭宮主,其實有時候我挺佩服你這樣敢愛敢恨,干脆果敢的女子。」萱歌聲音低沉地說道。

遠處的屋檐上,江如練一襲白衣靜靜看著馬車離去的方向,嘴里哼著快樂逍遙的小曲,「既然他們已經走遠了,我也沒有跟上去,姑娘何不現身,咱們一同喝杯酒,說說話?」他自言自語道,卻知道這些話一定能夠傳入一個人的耳朵里。

那抹耀眼的紅色果然從對面的屋檐下飄了上來,俏麗地落在他身前,將一把劍抵在他的胸膛。

「既然完成了主人的任務,我想我可以視線自己之前的承諾,將你千刀萬剮了!」她高揚著頭,氣質孤傲地說道。

「哦?我就這麼討厭,讓你恨之入骨?」

「你糟蹋了我的姐姐!」采悠用齒咬著唇,一字一頓地說道,眼里瞬間迸出兩滴淚花,又被她強忍住了。

「哦?」江如臉看著她的臉,在腦海里努力搜刮著那些妙齡少女天真羞澀的面容。花前月下,那些軟綿綿的情話,他不由在心里感嘆年輕真好啊!

見他想得有些出神,采悠冷冷道︰「你早把她忘到九霄雲外了吧。她卻至死都記得你那張臉,詳細地向我描述著,囑咐我一定要親自殺掉你,以慰她的在天之靈。」

「她不會的。」江如練看著她,篤定說道。

「為何?」她的臉上明顯閃過一絲慌亂,連撒謊都不會的女子,她性子冷了些,骨子里卻還只是個沒長大的孩子。他不由一聲低笑,若夜鶯流轉,她的臉很不爭氣地變得通紅。

「來坐下來,給我講講她吧,她究竟是怎麼死的?」江如練伸出一只手,指著身旁空出的位置做出一個請的姿勢。

「你根本就不記得她是誰,又怎會關心她的死活!」她情緒激動地說道,劍前伸了一寸。

「你是前皇城令史的小女兒?章小姐的妹妹麼?」那是他今生第一個女人,他又如何不記得。那些女孩兒的面容,每一個都清晰地映在他的腦海,就像是看在鏡子里面她們美麗的容顏,他不敢忘,更忘不掉,那段痛苦的時光。

「她說過,若你還記得,便可饒你一命。」采悠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徑自收了劍,轉身飛下屋檐,頭也不回地決絕而去。

隔著白晃晃的陽光,他的眼前分明有一個女孩兒咯咯笑著,與前方漸行漸遠的紅衣融為一體。

她沒有告訴他的是,她的姐姐是抗婚殉情而死,父親曾為了此事于夜深人靜的時候跑到院子里沒人看見的角落放聲大哭,偏偏被她半夜偷練武功而發現。然後她決定不論天涯海角都要殺掉這個毀掉姐姐一生的人,每一次循著他的蹤跡尋來,听聞他犯下了一個又一個桃花案,心里漸漸冰冷。

姐姐傾心相付的竟是這樣一個男人。她恨不能將他千刀萬剮!每一次他都會在她趕到之前逃之夭夭,官府里的那些人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最後還是白龍莊結合其他門派之力將他收服,關押,卻又秘密將他釋放出來。

在那幾年不辭而別的日子里,她也經歷過很多事,最後加入屠龍派,成為主人手下一名得力干將。他們救過她的命,給她機會復仇,她沒有理由不听他們差遣,這于她是一樁十分公平的交易。

沒有江如練就不會有當初的姐姐,沒有魔音就不會有現在的采悠。因此她打起精神騎著馬兒,趕上了前方的馬車,在他們後面出了翼陽城,步入南疆的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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