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聲音輕而弱,她冰涼的手貼在他的臉上,來回地輕撫著,她的眼底是滿滿的傷痛和心痛,剎那間,趙炯昆覺得一切都值得了。
「珂媛,不要這麼說,只要你沒事,那我——怎樣都甘願!」他反握住他的手,熱烈地說。
「可是,師兄!你這樣子,讓我于心何安?你萬一有什麼事,你讓我和娘,還有師父師母怎麼辦?所以,現在,你听我的,好好休息下,我已經沒事了。」
在大家的極力勸說下,趙炯昆這才一步三回頭地跟著闞月玲了。
姚珂媛到底是身子骨弱,連帶著驚嚇,這麼一病,等完全康復的時候,天氣也已經逐漸入冬了。
這日,是珂媛病後第一次登場,戲院早早地就在門口就掛出了她的牌子,令戲迷大呼意外的是,今日姚珂媛的重頭戲,和她的師兄趙炯昆出演「生死恨」!
珂媛許久未登台,戲院一直諱莫如深,坊間更是探訪不到絲毫的蛛絲馬跡,如今這出重頭戲,瞬間就吸引了大眾的目光,戲票開售沒多久就被哄搶一空。
台上的梆子聲聲響起,不一會,只听「耳邊廂又听得初更鼓響——」台上那大紅色的簾布緩緩拉開,眾人只見戲台中央韓玉娘孤身一人坐在機房里紡線織布,那聲聲泣,字字訴,那唱作,那身段,那一舉手一投足,一時間惹得台下叫好聲連連!
台上的倆人唱得聲淚俱下,台下的戲迷听的如痴如醉。「程郎啊,屋漏雨雪上霜鴛鴦驚散,從今後倆分飛地北天南。螻蟻命生和死如同草芥——」
當唱至夫妻分別數載重逢時,那重病中的韓玉娘淚流滿面,台下的戲迷雖然驚疑,只以為這玉娘性情所致,入戲太深,當下更是掌聲如雷。
「猛然間只覺得肝腸痛壞,怕的是你我夫妻就要分開。我與你生和死恩情似海,尋一處干淨土月冷泉台——」
而後,倆人抱頭痛哭。韓玉娘一慟而終,夫妻終成永訣!
梆子的最後一個音落下,四下里一片寂靜,而後。大家才像是剛剛回過神來一般。「好!好!」人人紛紛站起,使勁地鼓著掌,如雷般的掌聲響徹整個戲院,久久而不熄。
姚珂媛整個人有點恍惚,她還沉浸在韓玉娘的角色里沒出來,由趙炯昆扶著,感覺後背有汗珠緩緩墜落,她倉促地轉身。竟然忘記謝幕。
後台,師父師母還有母親都等在她的妝台旁。一見著二人回來,趙德海激動地拉著珂媛的手,有點語無倫次︰「珂媛,辛苦了!你看到了嗎?那台下的戲迷,那種瘋狂,你又把個韓玉娘演活了,明日的京城,必將為你而火!為師為你而驕傲!」
錢老板早已經笑眯眯地迎上來,一臉的討好︰「趙班主,你這兆祥班當真是臥虎藏龍啊!去了個阮靈慧,橫空出世個姚老板,今日,又火了令!我算是服了!」花籃、請帖一個接一個地送進後台,小廝奔進來跑出去,那花籃已經已經將後台堆的水泄不通,就連那紅紅的請帖也擺滿了整個梳妝台。
第二日,果然如趙德海所言,京城的大街小巷,到處都充斥著程鵬舉和韓玉娘的話題,各種的大小報章,都用頭版頭條整幅地印著姚珂媛和趙炯昆的演出照,姚珂媛又火了個徹底。
「賣報!賣報!特大新聞,青衣姚珂媛攜其師兄趙炯昆,深情演繹‘生死恨’!」
「賣報!賣報!」
「畢副官!」中央大街,一輛半開車窗的車內有女聲低喚。
「是,三姨太!」彼時,畢副官奉參謀長之命,接他的三位太太去穆桑閣,已經是參謀長三姨太的安尋菲坐在靠窗的位置,街道邊,那些賣報的小童在人群中穿梭著,過往的行人紛紛的佇足掏錢買報紙。
車子穩穩地停靠在路邊,畢副官轉頭等著指示,安尋菲也不多說,只眼神朝外一瞄,到底是跟隨在宇文驍身旁多年的副官,自然是八面玲瓏的人物,他立馬會意,招手喚道︰「報紙!」
那賣報的小童一見,轉身小跑著,從斜跨的布包里掏出一份報紙遞給他,「長官,您的報紙!」
車子再次啟動,安尋菲拿著報紙,仔細地翻看著,文慧瞄了眼︰「三妹妹,這姚珂媛和趙炯昆之前一個是你的同門師妹,一個是你的同門師兄,這報紙上說的,可是真的?」她指著報紙的某處問道。
安尋菲朝她手指的那處看了眼,這些記者,倒是神通廣大,把昨晚戲院的事寫的詳之又詳,尤其是對于姚珂媛和趙炯昆之間的種種,寫的是繪聲繪色,她仔細一看「婚期已經提上日程」,想來也是必然的吧!
「那是之前的事情,我嫁進督軍府幾個月了,這幾個月我跟參謀長朝夕相處,哪里會知道他們的事?你要是有這個閑心想知道,可以去問問他們,不就清楚了嗎?」。安尋菲合上報紙,不無譏諷地道。
文慧討了個沒趣,心頭自然窩火,可是,她看了眼身旁平靜如水的竇樂融,見她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說︰「哼,這姚珂媛,之前和日本人的那丑事,傳的是滿城風雨,這什麼趙炯昆居然還肯要她?這年頭,戲子果然是不同尋常的怪物!」說完,不無鄙夷地瞥了眼安尋菲,眼里是滿滿地不屑。
「戲子?戲子怎麼了?」安尋菲霍地轉頭,聲音也提高了幾個度,「你以為你這舞女,能比戲子高貴到哪去?」
文慧被她嗆得語咽,一時竟不知如何作答,只拿眼瞪著她,卻也不敢造次,這賤人,目前可是參謀長眼前的紅人!自從嫁進來之後,也不知是使了什麼魔法,參謀長竟夜夜留宿在她房內,她心里那個怨那個氣,每當看著她在參謀長身邊跟前跟後,參謀長也是隨時都帶著她,只恨得暗暗磨牙,恨不得撕了她,賤人,老娘當初做隨軍的時候,老娘風光無限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個角落噶啦里混呢!
「你們大小也是參謀長的姨太太,這樣子互相揭短,這樣子沒品沒味地鬧,成何體統?你們眼里還有參謀長嗎?還有我這個嗎?」。竇樂融不瘟不火,到底是大戶人家出來的,那話說出去卻是字字鏗鏘。
「一會到了穆桑閣,有幾個外國友人,還有幾個前朝廷的王爺,要記得收斂,不要忘記了禮數,更不要給參謀長丟臉,給督軍府抹黑!」(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