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和四年的十月之初,又是進京參加科考的日子。安京城中來來往往的盡是趕考的考生。
南城門口,一匹套著金質的轡頭,戴著光亮精致的馬鞍的棗紅色高頭大馬飛馳而過,鐵蹄激揚起一陣滾滾的煙霧,像一陣狂風席卷而過。馬上的人穿著大紅的麒麟金紋箭袖馬褂,金冠玉帶好不威風。身後,還跟著兩個騎著黑色馬匹的書童打扮的小廝,一樣是狂奔而來。
守城的士兵躲閃不及,被馬撞倒在地,直摔了個狗吃屎,正想破口大罵,卻在一眼瞥見男子腰間的玉牌時默默地收住了嘴。
這樣子的高頭大馬本是極貴重之物,更何況還一連三匹,就連小廝都有這樣毛色純粹的黑馬,可見其富有程度和權勢之大。
更何況那玉牌上的紋樣可是北方的大家族秦家所特有的族徽。在南方李家叛亂被滿門抄斬後,北方秦家卻是安然無恙,反倒有日漸壯大之勢,此時秦家正風光無限,一個小小的守城士兵又怎敢得罪?
在那三匹狂奔而去的馬後面,一個白衣書生也跟著走進了城門,素白的長衫被馬踏起的塵土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灰,頭上只用一條黑紗束起了滿頭黑亮如綢緞般的青絲,肩上挎著一個癟癟的行囊,在人群中顯得格外寒酸單薄。然而他那清秀俊逸的臉上卻始終掛著一抹淡淡的笑容,在行走匆匆的人流里不急不緩地向前,與周圍反倒顯得格格不入。
「等等,站住!」守城的士兵一眼看見了擦身而過的書生,看著他臉上的淡然如謫仙下凡般的笑容,心中頓時「騰」的一下升騰起一股無名之火,對那白衣書生大吼一聲。
其實,這也不能完全怪這個守城士兵,畢竟嘛,人家剛剛才丟盡面子,現在卻見有人在自己面前如此悠哉悠哉,自然是心中不太平衡!
怎料那白衣書生似是沒有听見一般,毫不給面子的仍往前走去。
「呸!」守城的士兵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手中的紅纓長槍猛地一橫,生生攔在了那白衣書生的胸前,「給大爺我過來!」連連丟了兩回面子,這次如果不賺回來一點豈不虧死!
那白衣書生臉上的笑意兀地收住,蹙了蹙好看的眉毛,回過頭去緩聲開口道︰「不知小生何處得罪了這位小兄弟?」
「哼!本大爺得罪不起秦大少爺,還會怕了你個窮酸書生?把包打開!」守城的士兵方才才受了窩囊氣,這白衣書生看上去一沒錢二沒權,又偏偏自己撞在了槍口上,不拿他出氣簡直是天理難容!
「小生這包裹里不過一些隨身衣物••••••」白衣書生拉住了包裹道,然而,守城的士兵完全不理會白衣書生的辯解,手中的紅纓長槍輕輕一挑,白衣書生背上的包裹就已經到了守城的士兵的手中。
守城的士兵三下兩下打開包裹,將包裹中的物件抖落在地,文房四寶,換洗衣物紛亂地散落一地,引得路人紛紛側目,卻沒有一人上前幫忙,只能無奈地嘆上一聲。
安京城南城門上的守城官兵是出了名的惡霸。眾所周知,南城門的守城將領是北方秦家族族長的一個侍妾的哥哥,在秦家這棵大樹的庇蔭下,囂張至極,連著手下的士兵也一個比一個蠻橫,對于沒權沒勢的普通百姓來說更是避而遠之,不願招惹。
守城的士兵掃了一眼地上的物件,從一件長衫下翻出了二十兩銀子,一手掂了掂銀子,一手收起紅纓長槍,懶懶地踢開地上的物件,這才哼著小調悠哉悠哉的走了。
白衣書生無奈的苦笑,本以為天子腳下,皇城之中,守城的官兵必是紀律嚴明,卻萬萬沒想到竟比家鄉中那些用來充數的散兵更加囂張地無法無天,竟是毫無顧忌。
彎腰收拾了散落在地的物件,無力地扯了扯嘴角,背上背囊繼續往前走去。現在,自己可真是名副其實的窮酸了啊!白衣書生在心中暗暗自嘲道。
本想找一家干淨便宜些的客棧住下,如今身無分文,又到哪里去找免費的住處?一時間,不由愁大了腦袋。
安京城的朱雀大街果然如同傳說中的那般繁榮至極,路旁充斥滿了行走的小販的吆喝聲,大街兩邊的酒樓里傳來一陣陣撲鼻的酒肉香味,茶館里,絲竹之聲悠悠傳來,伴著茶香倒也是好意蘊。
只可惜啊••••••白衣書生微微搖頭,再繁華又有何用?對于自己這個身無分文的人來言,眼下最最重要的事情應該是想想怎麼樣才不至于露宿街頭,而不是關心這些絕對與自己無關的東西。
「爺爺叫你畫什麼你就畫什麼!羅嗦你個鳥啊!」一個粗鄙的聲音一下子蓋過了這朱雀大街上所有的喧囂之聲,直直灌進白衣書生的耳中,不由側頭望去。
在朱雀大街的另一邊,一個用木板架起的攤位前,一個穿著翠綠色瓖金邊馬褂,戴著純金發冠的男子正大聲嚷嚷著,戴著五個翡翠金戒指的又粗又短的手掌拍在了木桌上,一身的肥肉狠狠地抖著。
一個青衣書生手執毛筆,倔 地昂著頭,任憑男子唾沫橫飛地口出污言穢語,卻怎也不肯落筆。
白衣書生心中好奇,不由湊上前卻一看,卻是一眼就看到了放在桌案上的摹本,頓時啼笑皆非,俊臉忍不住一紅。
摹本上是一副彩繪的圖畫,畫中的男女纏擁在一起,女子紅唇微張,美目含水,嬌艷欲滴,身上粉色的輕紗絲絲縷縷地掛在光滑的軀體上,男子赤果著身體,全身壓在女子身上,長發披散,健壯的背脊上掛著幾滴晶瑩的汗珠。
**!!
白衣書生驚愕地幾乎大呼出聲,竟然會有人這般明目張膽地讓人畫**!看了一眼滿臉委屈倔 的青衣書生,心中不由同情,心思一轉,上前一步道︰「王兄,秦大人有請!」
青衣書生茫然地抬頭望了白衣書生一眼,王兄?自己不姓王啊!可對方的目光明明是望著自己的。然而,不等青衣書生開口詢問,那男子卻是先哈起了腰一臉獻媚道︰「啊,您是秦大人的手下吧!您請您請!」
青衣書生看了一眼白衣書生臉色頓時冷了下來,生硬地道︰「請轉告秦大人,小生不才,擔不起秦大人抬舉!」
「咳咳!」白衣書生無奈的干咳了兩聲,他和秦大人有什麼關系?明明只是想要借著秦大人的威名幫他解圍而已啊!白衣書生沖青衣書生指了指身後,意思是讓他跟他走了再說,青衣書生一見此動作,臉色頓時一陣發白,雙唇微微顫著,勉強平靜了表情,這才微微點了點頭對那男子道︰「小生受約,恕不能奉陪了!」
「是是是,您請!」那男子伸手取走了桌案上的**,連作兩揖,挪動著肥胖的身體,飛快的走遠了。
「秦大人是想要來硬的了嗎?」。不料,那男子一走,青衣書生原本平靜下來的臉色立即一片死灰,沒有了一絲血色。
「與秦大人無關。」白衣書生微微一笑,很顯然,這個青衣書生與自己隨口胡謅的秦大人有一段淵源。不過,這似乎與自己沒太大關系,于是淡淡道,「小生閑人,路人而已。」
「你有什麼目的?」青衣書生抬起一雙黑曜石一般的眸子,認真地盯著白衣書生。
「唉。」白衣書生輕嘆一口氣,看來這個秦大人陰招明招沒少用,竟然他警惕成這般!也不知秦大人看中了他哪里?
「小生凡風眠,家中父母雙亡,此番進京是為科舉考試而來,現無分文。小生並沒有目的,只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現在,你可安心了?」
「小生秦明。」秦明這才放松了一些警惕,臉上浮現出愧疚的神色,「風眠大哥,先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了,風眠大哥坦坦蕩蕩,我自認不及!」
「那小生就此別過,來日有緣再見!」凡風眠笑笑,自己哪有什麼君子之風?不過是一時好奇罷了!
「等一等,風眠大哥既然身無分文,不如就到小生家中暫住幾日吧!」秦明突然叫住凡風眠道。
「你我萍水相逢,怎好意思打擾?」凡風眠心中一喜,但又想到,畢竟人家家中也有父母兄長,說不定••••••凡風眠打量了秦明一眼,二十歲左右的樣子,這個年齡,應該已經成家了。
「我既然叫你一聲大哥,又怎是萍水相逢?更何況,我孜然一身,無依無靠,有個伴兒也是好的!」秦明見凡風眠拒絕,急急忙忙地挽留道。
「那就叨擾了!」凡風眠作了一揖道。人家執意挽留,完全不像是客套的話,既然如此,對于正愁住處的凡風眠來言,自是最好不過,稍一思量便答應了下來。
只是此時,凡風眠卻對這個秦明感興趣起來,畢竟,以秦大人的權勢,想要一個毫無身份的男寵應該是手到擒來的事情,又怎麼會使盡陰招陽招都未能成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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