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麟從來不知道痛可以如此令人生不如死,五髒六腑似被蟲子一口一口啃食,不緊不慢,前一次的痛未過,後一次更痛的疊加而來,一襲高過一浪。
明明痛不欲生,神智卻清醒無比,與侵入腦海的意識死死抵抗著。到最後,他已經連抬一下眼皮的力氣都沒有,如一灘爛泥般攤在地上,只有微微的氣息證明他還活著。
一陣破空之聲響起,之後,有黑影遮來。
綠尊滿意的看著地上半死不活的人,「不錯,能抵制小綠寶寶而不迷失的,目前為止只有你哦,要慶祝一下呢。」
話音一落,上官麟悶哼出聲,五髒六腑如被鐵鉗狠狠一掐,疼痛尖銳傳開,但他只剩下哼哼的力氣,吃力地睜開眼皮,想看清讓他在死神手里被蹂躪的罪魁禍首,可惜他力氣盡失,連怨恨的眼神也是軟綿綿的沒有殺傷力,倒像是幽怨一般,瞧得綠尊邪心大起。
「哎喲,本座以為世間尤物,妖柔妖魅,沒有比得過景鳶的,不過,」綠尊尊,捏住上官麟的下巴貼近臉打量著,「這張臉是可愛了點,聲音還不錯,要是在床上……」綠尊伸出舌頭,慢慢舌忝了舌忝干裂的嘴唇,那舌頭居然也是綠色的。
上官麟在心里一陣無語,踫上這個變態就算了,居然還是個色鬼,且男女通吃。看來他是在劫難逃了。不知景鳶怎麼樣了,他肯定後悔死長成那副樣子。
「怎麼能後悔長得好呢,長的不好本座可不喜歡。」綠尊似是能看穿他的心思,長滿老繭的手狠狠地捏著上官麟臉上的女敕肉,綠綠的唇一張一合,「真是女敕呀,這要是在床上……誰!」
寬大的石洞燈火通明,除了一些奢華的擺設和家什,再無他物。陰冷的聲音擴散開來,許久才傳來回聲,近處有水滴滲漏,從石床邊滴下,滲入地底,不緩不慢的滴答聲,令原本就空曠的的空間更顯靜謐。
綠尊保持著斜傾的姿勢,倏地綠眸爆睜,前方正落到半空的水滴斜射而出,「叮」的一聲輕響,一個人影應聲而落。一身女敕黃秋裝,正是楊蕊,只見她臉色微白,右腿小腿處的褲管被有血滲出,顯是被那水滴所傷。
陡一落地,楊蕊借力彈起,想要破門而出,听聞身後破空之聲,身子一蜷,向下方一沉,一個俯沖,掠出門去,哪知身後之物余勁未消,堪堪擊中她的右肩,後勁之力,竟將楊蕊一推,砸到對面洞壁上。
然楊蕊豈是尋常之輩,靈巧的身子一扭,向右邊彈射開去,眨眼不見。身後綠影一閃,綠尊已追了出去。
「呼——」,上官麟輕吐一口氣,緊繃的神經這才稍稍放松,但頃刻又繃直,這變態怎麼又回來了。
雙眼一睜,卻瞬間呆住。那雙每天都會不由自主鑽出記憶的眼,此時近在咫尺,清澈的藍眸映出他驚訝的臉,更令他驚訝的,是那張沒有戴面紗的臉。
如最優秀的工匠精心雕刻出的完美作品,所有與絕艷有關的詞用在她身上都不為過。只恨平日沒好好看書,搜腸刮肚,也只想出雲髻峨峨,芙蓉如面柳如眉,星眸瓊鼻,唇若點櫻,修項秀頸,弱骨縴形,皓如凝脂這些詞,卻怎麼也形容不盡面前之人的絕世花顏。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沒事吧?」她俯身輕問,低垂的下頷,有著柔美姣好到不可思議的弧度。輕靈婉轉,暗香襲人,喚回呆怔的魂,上官麟眨了眨眼,這才看清她不僅沒戴面紗和斗笠,連外衫都未穿,只著薄薄的純色里衣,勾勒出瘦削的身材。想來是安睡之間,匆忙而來,連外衣都顧不上拿。長發未梳,隨意披散于身上,襯得久未曬過陽光的膚色更顯蒼白。
見上官麟一副呆愣樣,殘影水眸輕轉,無奈地伸出手,想將他攔腰抱起,鳳眼倏地一眯,等綠尊沖入洞中時,石床上除了奄奄一息的上官麟,別無他物。
將石室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搜查了一遍,什麼都沒找到,綠尊心中疑團未減,又轉了一圈,毫無結果,只好問床上的上官麟,「小美男,剛才是不是有人進來過?」
上官麟懶得理他,綠尊一把掐住他的喉嚨,剛要施力,似是聞到什麼,鼻子吸了吸,又靠近上官麟聞了聞,得意地道,「哼哼,果然有人。」
上官麟一驚,殘影出現不過瞬間的事,雖然有淡淡暗香,自己都要貼得老近才聞得到,這怪物居然能嗅出那幾縷余香,跟狗鼻子有的一拼。
正胡思亂想間,呼吸猛的一息,綠尊抓著脖子的手僕一用力,掐的他幾乎背過氣去。
「出來,否則,我就掐死他!」綠尊嘴里吐出惡狠狠的話,綠豆大小的眼楮則仔細地環顧四周。
許久,什麼也沒發生,上官麟一張臉卻已憋得通紅,兩眼翻白,舌頭漸漸伸出來,拉扯綠尊的雙手也軟了下來。綠尊有些遲疑,但他豈是善良之輩,陰笑道,「既然都要死了,本座讓你死的更有價值些,呵呵呵。」
長長的指甲劃過上官麟光著的上身,停在還在緩緩起伏的胸脯上,掐著他脖子的力道松了些。
「本座要你看著自己的五髒六腑和血是怎樣完成它們偉大的貢獻的。」
浸滿毒汁的指甲不再猶豫,直插進去。
上官麟已經沒有任何反抗的力氣,干脆合上眼臉,疼痛沒有傳來,脖子上的手卻松了開來。上官麟睜眼一看,一白一綠,兩人抹影,快不可尋,纏斗到一處,在空中化為無數道虛影,掌風陣陣,所過之處,群石俱毀。
空中兩人斗得正歡,床上的上官麟卻沒閑心觀戰,借著僅剩無幾的臂力,艱難地向床邊爬去,他本就靠近床沿,然使出了吃女乃的力氣,費了好一會兒功夫才挪動了一點。
忽听一聲巨響,偌大的石洞再也承受不起兩大高手過招的威力,轟然倒塌。
上官麟剛爬到床邊,眼前突變陡生,心中一驚,失去手臂支撐的身子一歪,臉朝下掉了下去。
完了,上壓下砸,不死也殘。
上官麟心里一陣絕望,這回不會死定了吧。心里卻隱約有個幻想,在自己這張腫得像豬頭一樣的臉與地面親密接觸之時,絕世佳人能就自己于千鈞一發。
可惜,電視劇總是表明夢想與現實有那麼一點點的差距。那點點的距離就是,自己確實在臉距離凹凸不平的地面零點幾毫米的時候被抱住,伴著一串「滾地堂」,借力而起,堪堪擦著砸下來的離地面不到一尺的一塊巨石底部彈射而出,在半空生生轉個彎,斜掠而去。這一抱一滾一掠,不過電光石火之間,曲折悠長的甬道,眨眼間便被甩在身後,沖進一個稍小一些的洞穴。
陡一出來,上官麟只感身子一頓一沉,硬生生轉了九十度的彎,落到地面時已轉了個身,前沖的力道帶得兩人踉蹌了兩步才穩住身形。
「好一個絕代佳人。」綠尊的聲音從入口處傳來,半露的雙眼陰綠沉冷,看不清表情,其實心中早已驚濤駭浪,他一直自詡武功絕頂,輕功絕世,然面前這女子竟在與自己纏斗之際,月兌身救人還不落于後。若想稱霸武林,一統天下,此人將是一大障礙。
決不能讓她活著出去。
綠尊輕輕往前移步,
一步,
兩步,
三步。
面前的兩人卻沒有絲毫移動。
上官麟心中焦急萬分,艱難地扭過頭,但見殘影直視著綠尊,藍眸幽深,神情冰冷,摟著腰間的手卻緊了緊。
四步。
綠影終于頓住,小小的眼楮似是在笑,只是難看之極。「天絕右聖使?听聞影聖使從不以真面目示人,今日現身,竟是衣衫不整,難道是為了這個小情人?」
未有應答,綠尊也不氣餒,繼續道,「唉,聖使如此天人之姿,居然插上一堆牛糞,真是可惜,不如,你我合作,以聖使的本事,到時如虎添翼,橫掃四國,誰人能擋!」
這番話說得激情四射,連上官麟都忍不住叫好,但此時的他只能奉送幾個白眼。
綠尊說得起勁,還欲往前,卻听外面腳聲陣陣,一個人影沖進來,看見綠影,想要跪下來,但沖的太猛,整個人往前撲去,直摔到三人中間才停下來。
綠尊老大不悅,一腳將來人踢翻,「什麼事!」
那人本就跑得上氣不接下氣,這麼一摔一踢,差點斷了氣,綠尊不耐煩地將他拎起來,一掌拍在他後背穴道處,他才稍稍緩過一口氣,斷斷續續地道,「稟……稟尊主,有……有人劫牢,所有血引人被放出,地宮大亂。」
「什麼!」綠尊大驚,耳中傳來更多雜亂的聲音,一大群渾身血跡的人沖進洞穴,看到里面有人,口中怪叫著沖過來。
「操!」綠尊摔開報信的人,一身殺意散發開來,那群人感覺到濃烈的殺氣,微微一頓,仍舊往前涌去。洞穴不大,瞬間擠滿了人,綠尊長袍狂舞,每一揮動,騰起一陣血霧,殘肢飛濺,慘叫連連。但這些人似乎不怕死一般,源源不斷的涌進來,不一會兒地上便堆起一座尸山。
「去死!」綠尊終于發怒,大喝一聲,周身散起一圈綠芒,兩手內握成爪,一招「橫掃千軍」,似有氣流涌動,所過之處,血肉橫飛,瞬間尸橫遍地。洞外的人終于不敢再飛蛾撲火,尋了其他方向逃竄而去。
綠尊渾身沾滿是血,眉眼處也沾滿鮮血,然顧不上發泄,掠出洞外,四下掃視,哪里還有殘影和上官麟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