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梁畫棟,是所有富貴人家、皇宮大院的通色,玉柔宮亦不例外,然其獨特之處,自是他處無可比擬的。
入得殿門,撲面而來的陣陣腐蟲臭味里夾雜著濃郁的香味,令人作嘔。想是殿中宮女太監早已習慣,灑掃除塵,面不改色,只是匆忙之間,急急離去,若非召喚,無人進出。偌大的宮殿,偶爾有一兩個下人送些貢品,再無人煙,空空蕩蕩。
倒霉的是兩個守門的侍衛,臭味燻天,卻不得掩鼻躲避,其中一個眼淚直流,又不敢亂動,只得使勁眨巴著眼,憋著張粉撲撲的臉,被淚痕沖出條條溝壑。另一個還好一些,看著他這狼狽樣,心下不忍,便道,「小碎子,現在沒人,你先去擦把臉吧,看你難受的。」
被喚作小碎子的是侍衛原本只是不時滴一兩滴,一听這話,竟成串的落下來,嚇了對面那侍衛跳,「喂,怎麼了?」
「不要叫我小碎子!」小碎子終于忍不住,抬起手狠狠抹一把眼楮。對面那侍衛卻搖搖頭,無奈的道,「沒辦法,誰叫你沖撞了公主,她要大家這麼叫你,我們也不敢抗命不是。」
不提還好,一提這個,真真戳到小碎子的痛處,也不管是大殿門口,扯開嗓門便吼道,「分明是她錯了,居然怪我,豈有此理!」
「哪個在此喧嘩?」一個陰沉的聲音兀的響起,石階腳下,一身龍袍的西門頡、綠裝裹身的綠尊,于眾衛士簇擁下,浩蕩行來。兩個侍衛一看是天子駕到,慌忙跪迎。西門頡與綠尊大步跨上台階,居高臨下的看著兩個俯首于地的侍衛。
「小碎子?不愧是人如其名,連臉都長得這麼破碎,淵國連個長得正常點的下人都沒有了麼。」綠尊一臉嗤笑,踮起腳,以腳尖托起小碎子的下巴,仄聲道。
綠尊語中帶諷,連帶整個淵宮都一起貶損,就是西門頡听在耳中,面上也僵了一僵。綠尊卻渾不在意,移開腳在小碎子臉上踢著,留下一個個腳印,口中繼續講道,「小碎子小碎子,看你的頭這麼小,你是長了幾個腦袋,居然膽敢偷放朝廷欽犯,是不是有人指使你,說出來,本座替你做主,免你刑罰,好不好?」
小碎子性子本就倔,臉上被踢得青一塊紫一塊也不吭一聲,咋听綠尊這話,卻是雙手一哆嗦,跪伏下去,剛巧綠尊腳上加力,正正踹中小碎子太陽穴,悶哼一聲,趴伏在地,不見動彈。
「裝什麼死呀。」綠尊再踢過去,卻踢了個空,于是順勢而下,狠狠踩在小碎子的後頸上,卻發現已經沒了氣息,用腳將人翻了個身,但見小碎子口中、鼻子流著血,還殘存著體溫,人卻已斷了氣。
綠尊不想自己一腳便要了他的命,然他殺人無數,這麼一個小太監,還不足以令他同情,當下罵咧幾句,徑直走了進去。西門頡亦是面不改色地跟了進去。
待得眾人走了個干淨,對面的侍衛這才奔過來,抱住小碎子的身體。想到同是生靈,自己卻生來下賤,也不知哪天會變成小碎子這般,心中一悲,落下兩行清淚。
他心中悲戚,警覺性卻高的很,直覺感到一絲異樣,猛一轉頭,一雙秋水盈盈的眸子,盛著無限的溫情,正款款的注視著他。一張鵝蛋型的臉俊如溫玉,長發飄飄,白衣勝雪,當真如九天仙女下凡。
侍衛從小入宮,見過的嬪妃美人無數,都比不過有四大美女之稱的玉柔公主,以為天下之間,再沒比得過玉柔公主的。然三年之前,遙看雪寂使者拜宮,景鳶之妖,無面之酷,綾溪之柔,青婉之麗,直如絕世之作,艷冠群芳。只嘆老天不公,
四大美女,乃一國一美,昭為三王爺李默的表妹——姚茜郡主,南為楊蕊,西為玉柔公主,雪寂則是蕭逸之妹——蕭妍。玉柔自恃貌美,卻不及殿中兩個下屬。
遙憶當日,自己作為守殿侍衛鎮守大殿,雖身處殿外,然憑著過人的眼力,還是看清了殿中四人的容貌,如今想來,面前的女子,豈不正是與那冷面男子並排而站的絕世美人!
忽然出現的綾溪哪里知曉他心中閃過的許多念頭,蹲探了探小碎子的鼻息,又抓過手試了試脈搏,才道,「真是神奇,居然沒有斷氣。」
「怎麼可能,他不是已經……」侍衛驚訝之極,但懷中抱著的身體卻軟綿綿的,竟還殘存著些許體溫。心中一喜,想到面前之人既能看出小碎子未死,定有過人之處,便央求道,「神仙姐姐,你發發慈悲救救他吧!小碎子一生孤苦,就這麼死了,怪可憐的。好姐姐,你一定要救救他,求你了。」說著,順勢跪下來磕起頭來。
綾溪生性善良,被他一番苦求,心下不忍,只得扶住他,道,「快別起來,我救他便是。不過,此地危險,你把他抱回房間,小心不要阻了他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