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然成風 第十話 誤入侯門

作者 ︰

雪雁端過玉碗,濃重的藥味撲面而來,一藥匙送進我嘴里,苦澀鑽進味蕾。

古代的藥竟是這樣苦!

我不禁蹙了眉,連忙咽下,苦澀仍在口中久久不散。

想我原也不是怕吃藥的人,可那都是一口吞下了事,如今這樣一小口一小口地品藥,真如受刑一般。

我側過臉躲過雪雁接著送來的一藥匙︰「扶我起來。」

「主子箭傷未愈,大夫叮囑過不可亂動。」

我一扭頭朝向榻內︰「那我不喝了。」

雪雁委屈地喚了我一聲︰「主子……」

我故意不去看這個為難地小姑娘︰「你扶我起來,我自己喝。」

「侯爺。」雪雁惶惶地喚了一聲,匆匆站起身。

我轉回頭看見雪雁退到床側,司馬昭面無表情地坐到床沿上,俯身下來將我翻了個身環在臂里,小心地避過肩背上的傷口,有力地抱我坐起,他衣襟上清肅的冷氣爬上我的面頰,想來身上只著了一件內衫,不禁臉頰發燙。

「喝藥。」司馬昭一手環我在懷,一手端過雪雁手里的藥碗湊到我嘴邊,全然沒有在意,倒好像是我想多了。

濃重的藥味直竄腦門。

我緩緩伸手扶住碗,屏住氣咕嚕咕嚕地一口灌下去,只覺一路下去翻江倒海,苦地我臉上五官扭作一團。

司馬昭好笑地看著我︰「真有那麼苦?」

我白了他一眼,抿緊嘴不睬他,只怕一不留神吐出來,豈不前功盡棄。

司馬昭微微側頭︰「去拿蜜餞過來。」

雪雁應了聲,快步走了出去,轉眼端了銀盤進來。

司馬昭捻起一顆放到我唇上︰「張嘴。」

我按捺住想吐苦水的沖動,微微張了嘴,只覺一絲甜爽滑進口,霎時舒坦多了,我咬了咬,甜意在嘴里迸開,反胃之感漸漸散去。

司馬昭笑看著我,眉頭漸漸展開,目光微微蕩漾,輕聲道︰「雲姬,你受苦了。」

我一慌,果核滑進喉間,頃刻噎住。

雪雁驚聲道︰「主子!」

司馬昭臉色一變,抱著我前傾,一手捏開我的嘴,一掌不輕不重地拍到我背上。

果核在喉間一動,滾落出來。

司馬昭看著地上的果核,沉聲道︰「以後蜜餞去了核再端來。」

雪雁哆哆嗦嗦地跪在床側,顫聲道︰「是。」

司馬昭那掌雖然避開了我肩背上的傷,但還是有所牽連,此刻只覺得肩背上一片火辣,疼痛漸漸清晰起來。

我咬牙道︰「不關雪雁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

司馬昭發現我臉色不對,往我身後看了一眼,雙眉若蹙︰「去拿藥來。」

雪雁連忙起身小跑到外屋翻箱倒櫃,拿了一小玉瓶過來。

司馬昭拿過藥瓶,示意雪雁退下。

雪雁看了我一眼,噤若寒蟬地匆匆掩門出了屋子。

我不禁打了個激靈,警惕地盯著司馬昭。

這男女有別,授受不親,更何況宿莽還是他小姨子。

司馬昭一手環我在懷,一手伸來解我斜襟的扣子。

「你干什麼!」我一把抓緊衣襟,色厲聲疾。

司馬昭手一頓,蹙眉道︰「我看看你的傷。」

「我是女的!」

「我知道你是女的。」司馬昭忍俊不禁,翻手捏住我的下巴。

我揮開他的手,怒道︰「還是你小姨子!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啊!」

司馬昭嘴角一揚道︰「那又如何?你沒听過姐妹同侍一夫的佳話嗎?」。

「胡說八道!」我驚得手心出汗︰「宿莽什麼時候嫁給你了.」

「快了。」司馬昭說著一連解了幾個扣子。

「胡說!」窘迫之下我伸手推開他。

司馬昭一把按住我的手蹙眉道︰「岳父大人的意思,你傷好之時就是大婚之日。」

一股邪火竄上心口,月兌口而出道︰「他同意了你娶他去!我又沒同意!」

司馬昭雖然儀表堂堂,可要我嫁給一個三妻四妾連孩子都八九歲的封建男人,在深宅大院勾心斗角地了卻余生,我是說什麼也不能接受的!

莫名奇妙地中了箭,莫名其奧妙地冒出個爹,莫名其妙地被嫁了!

我這現代自由人豈是任你們擺布的,我瞪著他一字一頓道︰「我才不嫁。」

司馬昭一挑眉,緘默地盯著我良久,一雙明眸射寒星。

我怒目瞪回去。

「你跟你姐姐可一點也不像。」司馬昭側過頭輕嘆了一聲,將我反匍著放回榻上︰「別亂動,不然吃苦頭的可是你自己。」

我趴在床上,听到司馬昭輕輕起身,暗自松口氣。

「等一下。」我轉過頭看向司馬昭的背影︰「小寶呢?」

「這就不用你管了。」司馬昭頭也不回地幾步跨出了屋子。

雪雁小碎步奔進來,擔憂地看了我一眼,小心翼翼地將我衣衫從肩頭褪下,在傷口上灑下藥粉。

一陣咬痛後,全是麻麻的感覺,漸漸舒服多了。

想著司馬昭那句不用你管,我總是放不下心︰「雪雁,你能不能幫我個忙?」

「主子盡管吩咐。」

「幫我打探一下,前幾日被帶進府的孩子在哪里,可以嗎?」。

「奴婢這就去。」雪雁行了禮匆匆出了屋子。

想著最後分別的時候,我還告訴小寶我會很快回去,如今都好幾日了,不知道小寶怎麼樣了。

一連幾日都沒有小寶的消息,司馬昭也不再過來,倒是王元姬天天來看我,在我不是餓的發慌的情況下,有這麼個美人喂我吃喝的確實是賞心悅目的事。

難怪那麼多男人的最高理想是醉臥美人膝,醒掌天下權。

這古代的閨秀都圈養地像一只只小綿羊似的,雖然不像林黛玉那般嫻靜似嬌花照水,行動如弱柳扶風,但看著的確柔弱無骨,楚楚可人。

要是有那麼個小美人跟在我後面嬌滴滴地叫相公相公,我也不禁動容,更何況那些個男的。

「想什麼呢?」王元姬伸出玉指戳了戳我的臉頰︰「笑得好生奇怪。」

「嘿嘿。」我看著這個溫柔嫻淑的姐姐,側頭作勢去咬她的手。

王元姬頗為欣喜地看著我,美目盼兮︰「好些年不見,你的性子倒是大變了,不似以前的冷漠凌冽,這樣多討人喜歡,等你傷好嫁進府來,我們姐妹朝夕相伴好好補回年幼時的分離。」

我驚得連連搖頭,感情這古代人思想也忒開放了,姐妹同侍一夫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怎麼?怕爺待你不好?」王元姬柔聲道︰「還是你擔心我?」

「都不是。我只是不想。」我連忙搖頭︰「我還小。」

「傻妹妹,你不小了,已是嫁人的年紀了。」王元姬嫣然一笑︰「你才七八歲就入了三生門,一去就是八年,我們姐妹兩見面的機會少,好好說話的時間都沒有。如今姐姐已為人婦,你也大了,嫁哪里不是嫁,過來跟姐姐作伴有什麼不好?」

這話說的,我不由逆反之心從天而降︰「不嫁不嫁!我又不喜歡司馬昭,好男人多了去了,我干嘛嫁給個已婚男人。」

王元姬見我有些怒意,一時目光閃爍,悲喜不明,遲疑道︰「你可是心上有了人?」

被王元姬這麼一問,我倒想起了阮籍在夕陽下那張熠熠生輝的臉,在山頂上玉樹凌風遠眺鴻溝,衣袂飄飄揮斥方遒。他衣襟上的清香,他低聲的輕喚,他脈脈的目光。

臉上不禁一熱,也許我不願意任人擺布的真正原因在此,我轉頭把臉埋進褥子里︰「別問了。」

王元姬忍俊不禁道︰「好,好,不問了。」

良久,突然傳來一聲嘆息。

我轉過頭,王元姬已離去。

想來我跟阮籍也好些日子沒見了,不知道他有沒有尋我。

只要傷好一些,我就離開這里,什麼爹爹,什麼身份,都一刀兩斷。

我是姚遙,只做姚遙,不是宿莽,不是王雲姬,只是與阮籍相愛相守的女子,只是小酒館的里的一杯倒,閑來釀酒,听竹林七賢焚香撫琴,飲酒作詩,過快意人生。

「主子。」雪雁湊到床邊小聲道︰「前些時候主子讓奴婢打探的孩子可是叫小寶?」

我一個激靈仰起頭來︰「有消息了?」

「奴婢听侍衛說,有人潛入擄走主子那日,小寶也被人擄走了。」

十有八九是曹煜派的人,當時把我和小寶分開,怕是不想當著小寶的面對我下手,若是這樣,哪怕是偽裝的,曹煜待小寶也應該不會太差。

我懨懨地在床上趴了近半個月,終于可以隨意下床走動了。

司馬昭再沒有來過,我倒是樂得自在,日日和王元姬說幾句貼己的話,跟雪雁玩玩游戲。

「雲兒。」一溫厚的聲音響起,王肅走進屋內,凌冽的眉宇下目光慈善。

「老爺。」燕兒行了禮連忙扶我站起。

王肅一語不發地盯著我,盯得我硬生生地憋出一句︰「爹。」

王肅滿意地點點頭,轉身坐下,示意我坐到他旁邊︰「身子怎麼樣了?」

「大好了。」我坐到他旁邊,竭力乖巧地笑了笑。

「嗯。」王肅面色全是高興︰「再過幾日,等你痊愈了,再大婚。」

「我不嫁!」我蹭地站起身,唬了王肅一跳。

「雲兒,以前是爹爹不好,讓你過了這麼多年刀光劍影的生活,爹爹對不住你,你能原諒爹爹嗎?」。

我看著眼前男人微白的雙鬢,滿眼期盼的目光,不由心酸︰「事情都過去了,宿莽不怪你,你也不必再介懷了。」

「好,好。從此以後再沒有宿莽,你只是我的女兒王雲姬。」王肅激動道︰「子上是個很不錯的歸宿,你嫁了過來跟你姐姐一起好好過日子吧。」

「我不嫁,不想嫁,不要嫁!」

王肅臉色一斂,故作不滿地沉聲道︰「你要相信爹爹的安排,不會害了你。」

我冷聲一笑︰「你的好安排,宿莽七八歲就去了三生門,你的好安排,宿莽去曹府做奸細幫你們偷東西,你的好安排,讓我嫁個三妻四妾不愛我的男人,你的好安排,只是讓你和司馬氏的關系更加緊密,讓你的權利更加鞏固……」

「砰」的一聲,王肅拍案而起,臉色鐵青地怒道︰「胡說八道!」

雪雁嚇得一動不敢動,垂著頭大氣不敢出。

我冷眼看著這個假仁假義的父親,一字一頓道︰「那麼想嫁,你自己嫁吧。」

王肅瞪著我,氣地來回走了幾步,吼道︰「胡鬧!」。

我趁機火上澆油,只盼跟他一拍兩散︰「王雲姬在你送入三生門的時候就死了,宿莽也在被你們派去曹府後就死了,我沒有父親……」

「啪」的一聲脆響,王肅一巴掌打得顫顫巍巍,紅眼怒道︰「逆子!」

雪雁一驚,噤若寒蟬。

我只冷眼看著,以不變應萬變。

我也不算過分,把宿莽的爹氣成這樣,祈願宿莽原諒我,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王肅側頭瞪了雪雁一眼︰「帶你主子回府!」

語畢拂袖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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