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下一喜,可是初冷醒了?
雨兒拉著我奔進屋內,卻見初冷依然雙目緊閉,沒有蘇醒的跡象。
我困惑地看著雨兒問道︰「怎麼了?」
「今兒雨兒給這個大哥哥擦臉的時候,大哥哥的臉掉皮了!」雨兒一臉委屈,怯怯地說道︰「雨兒真沒用力,皮就掉了!」
我拍了拍雨兒的肩安慰道︰「沒事,姐姐看看。」
湊近初冷的臉仔細看了一眼,心下一驚。
兩個月,時間確實是太長了。
我吩咐雨兒和鴻遠不要再踫初冷的臉,立刻請了大夫過來。
大夫搖了搖頭,表示無能為力,說︰「解鈴還須系鈴人。」
我不滿道︰「系鈴人自己都昏迷不醒了,還怎麼解啊?」
大夫撫了撫山羊胡說道︰「姑娘稍安勿躁,根據老夫行走江湖多年的經驗,這應該屬于一門獨技,姑娘不妨試著去尋尋他的同門中人。」
同門?三生門?
霎時,心中了然。
送走大夫,回到酒館,讓伙計立馬給劉伶府上送了小瓶葡萄陳釀。
守了一個晚上,也不見劉伶來。
看來耍小聰明是不行了,明兒得自個親自去一趟。
惦記著煙初冷,我早早便起了。
梳洗好,剛走下樓,便見到一熟悉的身影跨進大堂。
來人正是劉伶。
他一個箭步上來拉住我笑道︰「好你個鬼丫頭,故意遣人送了那麼一點好酒來,讓我一口下去,被酒蟲鬧騰了一個晚上!」
我忍俊不禁道︰「這不怪我,昨晚我都備好一大壇子恭候大駕了,誰讓你不來的。」
他說,好啊好啊,原來真是我在使壞,直叫我把那壇酒拿出來。
我調笑說他好久沒來,沒準真把酒給戒了,我豈能誤了他。
他苦笑道︰「好丫頭,別鬧了,你瞧,我一大早不就過來了?有什麼事只管說,戳人軟肋可不厚道!」
我忍著笑,領著他去了雅間,拍著那壇子陳釀道︰「幫我叫阮籍去歸夢闌。」
他苦笑不得道︰「就這麼點子小事,你這鬼丫頭犯得著使壞折騰我嗎?」。
我說別人我信不過,他得保密。
他笑嘻嘻道沒問題啦沒問題。
怕他喝多了誤事,幾杯見底後,我把壇子一抱,要他先去走一趟再回來喝。
他嘆了口氣,苦笑不得地起身出了酒館。
未到中午,劉伶便回來了,笑嘻嘻地指著酒說︰「丫頭,事都幫你辦妥了,酒該給我了吧。」
我問他︰「他怎麼說?」
他說,他離開的時候阮籍已經動身去了。
我滿意地把酒壇往他懷里一塞,出了酒館。
一腳踏入歸夢闌,就見雨兒和鴻遠坐在院子的梧桐樹下。
他們說晌午有個公子來過,看了煙初冷一眼就離開了,後來又帶了兩個一模一樣的女子來。
我問人是否還在,鴻遠說兩個女子已經走了。
雨兒說,那個公子還在屋里。
沒想到,在我一本正經地說了後會無期之後,這麼快又再見面了。
我靜了靜心,推門而入。
一襲白衣,目若星河,照的陋室生輝。
桌子上放著一小堆皺巴巴的碎屑。
我掃了一眼里屋床上躺著的煙初冷,已不再是那個機靈奴才的模樣。
分明的稜角,俊朗的眉眼,薄如蟬翼的嘴唇透漏著主人的堅毅和冷酷,是張令人記憶深刻的臉。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左邊額角上有小塊新鮮的撕裂的傷疤。
阮籍說,由于時間過得太久了,大部分的畫皮都和臉上的肉黏在了一起。
煙初冷是三生門內赫赫有名的易容高手,人稱「百面寒生」。
他的畫皮有他的獨到之處,即使有三生門特制的藥水,揭下來也難免傷到臉皮,只是一小塊撕裂已經萬幸了。
我問他,煙初冷體內的毒是怎麼回事。
他說,乃是普天之下只有寒櫻可解的笙歌散。
他看著煙初冷,遲疑道︰「不過,他的毒中得很奇怪,不像寒櫻下的手,而像慢性的毒,在不同的時段一點點積累起來,劇烈的打斗引發真氣竄動才導致毒發了。」
我訥訥道︰「有沒有可能,煙初冷把別人身上的笙歌散吸進了自己體內。」
他似笑非笑道︰「若是這樣,就能解釋得通,為什麼他體內還混雜了很多亂七八糟的毒和解藥了。」
我不由呼吸一滯。
為了解惠兒的笙歌散,他竟然把惠兒身上的毒吸到自己體內,以身試毒。
惠兒,你是欠了他多少!
阮籍輕笑了一聲道︰「不愧為百面寒生,用體內寒氣抑制了這些毒,僅僅是蓄養體內寒氣就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了,更何況以身試毒。」
我沉聲問道︰「可有辦法?」
「我可以試試看。」阮籍深邃的目光投過來,話鋒一轉︰「之前所說之事,可有再考慮?」
我目光一凌︰「你威脅我?」
他一笑,坦蕩道︰「非也。隨口問問,多慮了。」
我偏過頭含糊道︰「我會重新考慮的。」
他點了點頭︰「且放心,煙初冷是三生門的人,若有解救之法,我自當盡力。」
我忖度著要不要說謝謝,話出口卻成了︰「以後怎麼聯系你?」
阮籍說劉伶並不是他們的人,不過算得上信得過的好友,我通過劉伶找他,正好掩人耳目。
但自歸夢闌一別,我沒有再主動聯系阮籍。
煙初冷的情況時好時壞,索性波動不大,一直睡著,仿佛在做一個不願醒來的夢。
也許他的夢里,有惠兒。
日子是一天比一天冷了。
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酒館里早就燒起炭火,歸夢闌也終日燃著暖爐。
酒館外的詩牌也換成了︰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平靜的日子里,回憶總是防不勝防地紛至沓來。
惠兒生氣的臉,擔心的神色,抽抽噎噎的眼淚,蒼白的淺笑和刺眼的腥紅。
雪雁怯怯的聲音,忐忑的目光,哆嗦的哭泣,賭氣的沉默,重逢的喜悅,整天粘著喊師父師父,突然沉靜得陌生的臉,寒意森森的利劍和決絕離去的背影。
與阮咸初見時的驚艷,初見時的沖突,朗朗月色下感人至深的話語,偶爾一瞬現出狐狸的狡黠,來不及的訣別,落葉紛飛的梧桐井。
夢多的時節,夜夜都睡得不太好。
早上醒來得有點晚,卻還是不太有精神。
走到樓下,阿意見到我,疾步走近,隱隱不安道︰「姑娘,一早柳掌櫃回來了,臉色不太好。」
我問他人呢。
阿意說他徑直回房去了,剛還讓小高送了好幾壇子酒到房里去。
酒?
我推門進去的時候,一股子沖鼻的酒味,只見桌子上開了好幾壇,趴著的柳軒已經喝得爛醉了。
我拍了拍他紅彤彤的臉,很燙,許是溫差刺激道了他的大腦,他迷迷糊糊地嘀咕了什麼,就沉沉地睡了。
我只好招呼阿意進來,一起幫忙把他挪到了床榻上。
燕兒幫忙打了水來,阿意幫他擦洗了一遍臉和上身。
小高讓伙計熬了解酒茶給端了來,費了一番功夫喂他喝下。
饒是如此,柳軒依舊睡得雷打不醒。
看著他這樣子,我心下明了了七八分。
估計找什麼龍脈沒找到。
晚上剛睡下不久,便被噩夢驚醒,一雙冷光幽幽的狼眼徘徊在腦海中揮之不去,黑暗中透著層層涼意。
越想越害怕。
干脆掀了被子起身,披了厚厚的外衣推門而出。
黑暗中的樓道上,對面柳軒房門前一佇立的身影嚇了我一跳。
黑影听到我的聲響也是一驚。
待我從驚懼中回過神,四下已然沒了人影。
定了定心神,我握緊了拳,斂息屏氣走到柳軒房外。
輕輕推開房門,在黑暗中模索到窗邊,正想推開窗,卻又記起上次被他呵斥的。
只好慢慢挪到里屋的床榻邊,叫了聲「柳秀氣」。
「干什麼?」聲音清醒毫無迷蒙之意。
我心下松了口氣,道︰「你沒睡啊?」
他嗯了一聲。
我遲疑了一會,還是把剛剛見到的黑影告訴了他。
見他默不作聲,我叫他要小心些。
他嗯了一聲。
寒意侵襲,我不禁打了個冷顫,忖度著那黑影也沒干什麼,一時半伙應該還不是大問題,便模索著回自己房去了。
一夜睡得一點也不踏實,早上便賴了床睡懶覺。
「吱呀」一聲,柳軒推門而入,一臉燦爛的笑容猶如初見。
我看得發怔的檔兒,他已走到床榻前,一把掀開了暖和和的被子。
寒氣霎時侵噬全身,我不禁叫了一聲從床上彈起。
迎面一件厚厚的外衣丟到我頭上,只听柳軒笑道︰「老板外出沒多久,你就明目張膽地曠工了。」
人睡眠不足時是很容易惱怒的,尤其是當暖和的被子被人掀了的時候,更是容易暴走。
我一把摔下外衣,跳下床,罔顧腳板的冰涼刺骨,追著那張可惡的臉打去。
「鞋!」柳軒一邊抱頭鼠竄,一邊嚷道︰「穿鞋!穿鞋女俠!」
盛怒之下,我隨手抄起凳子,柳軒嚇了一跳,一溜煙躥出了房間把門砰地拉上。
我憤憤地頓下凳子,你妹夫的,這家伙閃得是越來越快了!
一停下來便感到寒冷刺骨,我連忙跳回床上拉過被子捂一捂。
門外傳來柳軒那讓我恨的牙癢癢的聲音︰「起來了啊!十分鐘啊,下次我就端冷水來了~」
被他這麼一折騰,我已經睡意全無了。
捂熱了會,我便穿戴好了到門邊去蹲點。
不久後,門外果然出現柳軒端著東西的身影,他喊了一聲︰「我進來了啊!」
哼,裝模作樣!!!
我摩拳擦掌,在他用腳輕輕踢開門踏入房間的一瞬,我迅速躍出一掌扇過去。
在看清他端的不是冷水而是飯菜的時候,收力已為時已晚。
不想他早有防備,敏捷地一側身轉了一圈,躲開了我的偷襲。
我回身怒瞪著他,他卻嘿嘿一笑。
恍惚間,似乎又是那個我熟悉的柳秀氣了。
兩人在房里邊吃邊聊,他說,他沒有找到龍脈。
我默默地啜了一口燙好的酒,不知道說什麼。
他看了我一眼說︰「不過我已經找到了地點,待時機成熟,龍脈成形,我們就能回去了。」
我一怔,抬頭看向他神色篤定的臉,訥訥道︰「什,什麼時機?」
他笑了笑,說︰「魏朝結束,晉帝登基。」
我驚得無言以對。
他散漫地笑道︰「還早著呢,你慢慢玩就是,到時玩膩了,怕是求著我帶你回去。」
魏朝結束,晉帝登基?
且不說我們能不能平安活到那天,就算活到那天,回去了只怕都物是人非了!
我是沒什麼,本來就不想回去的人,可他…這對一個一心想回去的人來說,是多麼殘忍。
我低了頭默默吃飯,他話鋒一轉說道昨晚的黑影。
我們倆商討了一番,雖沒有明確到人,不過也鎖定了大概的範圍。
他說,昨晚他醒著很久了,也感覺到門外有人,可那人站了好一會了都沒進來做什麼,應該沒什麼太大的威脅,就是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我壓低聲音道︰「該不會是你出去招惹的厲鬼吧?」
他賊笑道︰「那今晚我叫他去找你。」
我踹了他一腳道︰「冤有頭債有主!」
他說做債主這麼好的事怎麼能少了我。
我問他怕不怕鬼。
他果斷說不怕。
我問︰「真的啊?」
他就挫了,笑道︰「怕……」
結果卻是虛驚一場,一連幾日都相安無事。日子一天天接近新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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