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區,車水馬龍,人流攢動。這是繁華都市里最流暢的風景。秋聲坐在公車臨近玻璃的位置,窗外的冬景一覽眼底。
走進雲方的學校,一襲梅香逶迤而來,撲如鼻孔,心情剎那間春暖花開。幾株臘梅身姿闌珊地立在小徑兩旁,黃色,紅色交錯輝映,煞是惹眼。沒有融化盡的積雪,攀援在樹身花枝上,隱隱約約,薄如輕紗。
周圍,那些叫不上名字的綠色植物,飽受雪水的滋養後,越發綠得張揚。修長的脖頸頂著碩大的橢圓葉子,羞澀又大膽地像梅花靠近。卻又出于內在的矜持,在即將要與梅花執手相望的時候,保持了若即若離的一段距離。恰似這一段若即若離,使得兩株不同科別的植物,好似一對含蓄的戀人,凌空翹首著對看,眼神顧盼,眉目傳情,欲說還休。
越過前方逍遙閣,轉彎經一圍柵欄,就是雲方的教室。透過明淨的窗戶,看見雲方坐在位子上翻閱一本小說。
「雲方---」
秋聲透過玻璃,輕聲喊道。
听到喊聲,雲方拎著一個手提袋走出教室。
「你過來了,外面冷吧!」
雲方笑著說道,眼神望了一下秋聲,隨機又低下頭。
「還好,不怎麼冷。
你們學校到了冬天真是太漂亮了!」
「呵呵
^__^
是嗎?那我們去校園轉轉怎麼樣?」
雲方建議道,拉著秋聲就往樓梯口走去。
她永遠像鄰家小妹一樣,親切,長不大。
風,這時迎面吹來,掀動雲方長長的淡紫色提花圍巾,她齊耳的短發被風繚亂,遮了視線。
「你看,你一來,風也跟著過來了。
要不然,這圍巾就派不上用場了?」
雲方笑著說罷,順手從手提袋里拿出一條新織的灰色圍巾,圍在秋聲的脖頸。
「送給你的,喜歡這顏色嗎?」。
雲方的舉止,讓秋聲一陣拘束。他怎麼會不明白雲方的心思,自從上了大學,雲方看他的眼神就多了柔情,有時,說著說著話她就不自覺地臉紅起來。
在高中,她是活潑外向的小辣妹,大家前後桌坐在一起三年,相互探討學習上的疑難問題,遇到挫折時候,彼此鼓勵,那種關系,單純而親近。她會為一道弄不懂的數學題,纏秋聲一個夜自習,直問到來龍去脈清楚,水落石出為止。
那個時候,大家就只有一個目標,也是唯一的目標——考上大學。
這是農村孩子們唯一的選擇和出路。
情為何物?也曾經撼動著每一位少男少女的心,那份朦朧若現的羞澀之感,那種對異性言說不清蠢蠢欲動的情懷,如夜來香,開在寂寞的午夜,香在無人的長空。有些人,把這些美妙的情愫化為學習的動力。有些人,把這當做繁重課業之後的釋然一笑。有些人,則是沉溺下去,到頭來,不僅荒廢了學業,把那份原有的美好情懷也給破壞掉了。
秋聲是化美妙為動力的一種,因為在他的心中,所言戀人,還沒有姍姍而來,她是開在夢里的百合花,也只有香露,才足以配得起百合的姿韻。
穆雲方是化美妙為釋懷一笑的女孩,她欣賞林秋聲,在與他同窗苦讀的三年里,秋聲的影子,秋聲的談笑舉止,早已深深地烙在雲方的心底,她不清楚這叫不叫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只是知道,每次看見他,每次和他多說幾句話,心就會不勝喜悅。好在學習緊張,她只是在學習累的時候,一個人妄自想象一番罷了!
「嗨!
想什麼那?不喜歡這顏色嗎?」。
看著發呆的秋聲,雲方側身問道。
「不是---
喜歡---」
秋聲從回憶中清醒過來,心懷抱歉地笑了。隨聲應道,「那去你校園看看吧。」
圍著操場繞了一圈,秋聲自始沉默著沒有說一句話,他心潮起伏,凌亂一片,他想告訴雲方他有了女朋友,好借此讓她收起對自己的一番心思,但同時又顧及這樣貿然地說出,會不會讓雲方覺得難為情。何況,雲方從沒有在他面前流露過只言半語的繾綣之情,或許,她是出于女生的羞澀。或許,她在等待他揭開這層朦朧的面紗。想起這些,秋聲欲言又止。
雲方望著遠處的冬景,偶爾發出一陣清脆的笑聲。秋聲的沉默,使她誤以為他的心里是有她的,即使從前他一直把她當小妹對待,但她慶幸她六年的堅持和付出終于柔軟了他心。所以,剛才清脆的笑聲里,既有她三年來的苦澀釋懷,又飽含著對未來的甜美暢想!
正當秋聲忐忑不安,雲方樂此其中的時候,身後傳來的一陣喊聲,打破了二人之間的沉默。
「穆雲芳---
我找你好大一會了,原來你躲在這消遣。輔導員說晚上要開班會,現在班干部都在他辦公室,就差你宣傳委員一人了。」
跑過來的那位女生,一邊氣喘吁吁地說著,一邊瞟了秋聲一眼,隨後,擠眉弄眼地笑了。
「雲方,那你快去辦公室吧!改天你到我們學校,我請你吃飯好嗎?」。
秋聲想到雲方送給自己的圍巾,隨聲說道。
「那好,一言為定哦!」
雲方笑容燦爛地看著秋聲,一只手挽著身邊同學的胳膊,一只手揚起道︰「出了校門就有公車,我就不去送你了。
再見!」
「再見!」
秋聲笑笑,一個人出了校園。
「雲方,剛剛那男生好帥哎!是不是男朋友?文鄒鄒的樣子,也是學中文的吧,還是個外校的,還說要請你吃飯。看來,大家也等到你發喜糖的時候了!」
女生故作狡黠地看雲方一眼,擺出一副垂涎欲滴的姿勢。
「胡說八道什麼!哪來的男朋友,八字還沒有一瞥那!」
說完,扮了一個鬼臉給女生。轉身,朝輔導員的辦公室跑去。
返回學校,天色漸晚。冷颼颼的寒風肆意吹來,秋聲打了一個寒顫,徑自朝宿舍走去。
蘇笑坐在床上擺弄一把舊吉它,嘴里還不停哼著一首叫不上名的小曲,聲音低沉。在看安軒,躺在床上,身上裹著厚厚的棉被,從頭到腳,不露縫隙。
秋聲感覺一絲奇怪,隨聲問道︰「蘇笑,安軒怎麼了,把身子裹那麼嚴實。」
「發燒還沒退。」
蘇笑回答的心不在焉。
「發燒?
中午還好好的,怎麼一下子發起燒來。去看醫生了嗎?」。
「看過了,醫生給他打了一針,說蓋著被子出出汗就好了!這不,剛剛睡下。」
蘇笑若無其事地說著,一邊還在擺弄吉它,明明是假話從他嘴里說出,倒顯幾分真實。
「那就讓他休息會吧!」
秋聲不在說話。坐在寫字台旁,翻開一本書,他心事紛繁,根本無心閱讀。
這一切,被安軒看個透徹,他幾時發燒,不過是他和蘇笑倆人安排的一場惡作劇罷了!
發現秋聲床鋪上放著的一條新圍巾,他猜測一定是穆雲方送的,免不了要一番醋意橫生加羨慕。他嘆息,「自己哪一點落後秋聲,他桃花運不斷,自己喜歡的人自己都羞于啟齒表白,還算什麼男子漢!秋聲雖性格內斂,但他骨子里透著勇敢蓬勃的朝氣,這一點是自己不及的。」
想到此,他掀開被褥,長長地舒了口氣。
這個不小的動作引起了秋聲的注意,他轉身看著安軒,關心地問道,
「感覺怎麼樣?要不要在去看看醫生。」
安軒知道馬上要露出馬腳,壓低嗓音說︰「舒服多了,燒也退了,無大礙了。」
他話音剛落,蘇笑緊接著一陣哈哈長笑。
「燒退就好,燒退就好。」
搞得秋聲這邊看看,那邊瞧瞧,滿月復疑惑。發覺今晚他們兩個都有點行為詭異,莫名其妙。
夜很深了,秋聲輾轉難眠。他責怨自己不該接受雲方送的圍巾,這樣只能讓雲方陷得更深,可要真是當面拒絕,他想不到雲方會有多傷心,女孩子,臉皮薄,萬一她受不住這些話,哭哭啼啼怎麼辦。
但想起卓然,秋聲眼底一陣慌亂,他愛卓然勝過一切,這是心照不宣的事實。由此,也不應該在接受雲方送的禮物,若是被卓然知道,哪怕她一個責難自己的字都不說,他也能夠想象得到卓然傷心和失落時的樣子。
畢竟,她是一個愛情至上追求完美的女孩。
想到這一層一層的關系,他明白他不能讓雲方繼續沉湎下去,到最後,傷害最深的人還是雲方,她應該擁有屬于她自己的愛情。所以,秋聲決定要寫一封信給雲方,告訴她,他有了喜歡的女生。
直到這時,秋聲才輕松地舒口氣。
深冬的冷意飄蕩在校園里每一處角落,翠煙湖里的水被引走得干干淨淨,湖底出沙粒混合泥巴的干癟痕跡,枯萎的水草安靜地趴在上面,像是在等待春天來臨的腳步。偶爾有學生經過這里,俯首翠煙亭,臨觀殘月斜陽。
垂柳們收起婆娑的腰身,蓄起了短發,低著眉頭,不說一句話。這是垂柳謙虛內斂的氣質,寒冷里靜穆,春風中招搖。當春寒料峭之際,南風徐徐之時,她們將第一個迫不及待地躍上枝條,提醒冬眠的大地,春天來了!
櫻花樹料峭在寒風中,蜷著枝丫,精神抖鑠,有誰會想到,如此一棵植物,會在春天開出一樹的爛漫緋紅。
原來,萬事萬物皆有規律,互不干擾,竭盡所能,翹首枝頭,各顯風情。一棵植物的精神,有時候要遠遠比人類坦蕩,堅強,高貴得多!面對利益,有多少人會不擇手段,眾叛親離。唯有花草川樹,山石流水,不嫉不妒,輝映相襯,美麗四季。
望此景象,感嘆一番,人生哲理,自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