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成亮盼星星盼月亮,終于盼到了奔赴西安報到的日子,興奮不已的他早就站在火車站大鐘下面盼著鐘笑依的出現。火車開車之前,自然是找不到什麼機會試探女孩的心意,可想而知,雙方父母都來送站,熱鬧得不得了。「你這麼多箱子啊!看來只能我幫你搞定了。」朱成亮見鐘笑依大包小裹一堆東西,感慨這女生簡直是搬家。「謝謝!不過我爸我媽陪我一起去報到,搞得定。」啊!老豬的心涼了半截,「岳父岳母」也跟著參合啊,那去哪兒找機會獻殷勤啊,只能見機行事了。那時候,手機還沒有普及,要不老豬還有機會再和郝大傻探討一下策略,現在看來只能自救了。
朱成亮的父母把兒子送上車,囑咐了很多話,朱成亮也囑咐了父母很多話,比如︰「老爸,別惹老媽生氣哈,否則沒人供飯啊。萬一引發內戰,你不會做飯也別逞能,向我老媽陪個不是,打麻將時候多給她點幾個炮,免得餓肚子。」說這些話,他嘻嘻哈哈的,可當爸媽下了車,站在站台上向車廂里張望,朱成亮的鼻子酸了,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離開父母,去一個陌生的城市,圓一個不夠如意的夢。他想起朱自清的《背影》,心情沉重了很多,其實這份沉重主要源于考高的失力,高考失力的人,心中最大的不安是來自對父母的愧疚。
火車開動了,朱成亮站在過道上沉默了一陣子。鐘笑依爽朗的笑打斷了他的沉思,轉頭一看,鐘笑依正和另一個男生聊天。「老豬,世界真小啊,這是我初中同學,居然和我考到了一個學校,還坐同一趟車,真巧啊!」趁著鐘笑依向那個男生介紹他,老豬打量了一下這個男生,心里怏怏起來,這人也跟著添亂啊!郝大傻給支的「高招」估計徹底用不上了。更慘的是,據初步統計,鐘笑依一路和那個男生聊天的時間是和老豬聊天時間的2倍,老豬有種不祥的預感,還要不要試探鐘笑依的心意?他動搖了。整個旅途,老豬的心情兩個字就能概括︰憋屈。落腳西安,鐘笑依自然和那個男生同行,興高采烈地奔赴期待已久的學校,朱成亮縱然不甘心,但也只能和人家分道揚鑣,只身一人去了屬于自己的大學。
老豬一入學,就很快和同寢、同班打成一片,挺開心。晚上,夜深人靜,仍然會惦記起鐘笑依。他盤算著,要不周末去學校找她?太唐突了,再把人家閨女嚇著。打電話呢,又不知道她寢室的電話號。要不先給她家里打電話問問?哎,人家家長都在西安,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回去呢。沒辦法,干脆,寫封信吧。說寫就寫!寢室里晚上十點就熄燈了,朱成亮悄悄爬下床,端著椅子、夾著幾張信紙來到走廊昏暗的燈光下,鋪開紙開始措辭。他平時做事很痛快,干脆利落,瀟瀟灑灑,而且,絕對不是那種肉麻的男生,但這封信的開頭,他怎麼也想不好應該寫些什麼。「笑依︰你好嗎?我這邊入學很順利,你呢?」不好不好,不夠新穎,太老套。「笑依︰你好!秋天的西安比我想象的還要美。」不好不好,有點文鄒鄒,不是我風格。「笑依︰你好!來到一個新的城市,一切變得陌生,唯有像你這樣的老同學,帶給我一份踏實的感覺。」嗯,就這麼寫吧!想好了,要落筆了,一看手里沒有筆。悄悄潛伏進寢室翻筆,沒有燈光實在找不到。于是把書包拎到走廊,東西倒出來找。奇了怪了,筆呢?想了想,糟糕,就帶了那麼一支筆,還在報到簽名的時候借給別人用忘了拿回來。能再郁悶點嗎!
第二天一早,他問同寢的哥們借了支筆,匆匆來到一個沒有人的教室,去完成那篇醞釀了一夜的大作。
「笑依︰
你好!
來到一個新的城市,一切變得陌生,唯有像你這樣的老同學,帶給我一份踏實的感覺。學生時代,總會擁有幾份一輩子都珍惜的友誼,而與你相識,是我最最珍惜的。希望和你在這個城市,繼續我們的友誼。
我的電話是5380993轉221,保持聯絡。
有事需要大哥的時候,盡管說話!
期待你的回信。
朱成亮
1999年9月6日」
朱成亮寫完了大作,如釋重負,滿懷忐忑和期待把信投進了綠油油的信筒,他巴不得就蹲在那里,等著回信從投遞口里吐出來。
又是盼星星盼月亮,鐘笑依終于回信了!信上說,也很珍惜和老豬的「友誼」,她在學校里很開心,以後會常聯系。鐘笑依似乎很敏感,她能看出老豬信里的意思,她也很聰明,居然回信中把友誼二字打上了引號,這個很可能是一種暗示,強調她和老豬之間的感情只能是友誼,而且,她沒有給老豬留下電話號。這一點,老豬也看明白了,曾經涼過半截的心,本來剛剛被期待和熱情溫暖過來,又涼了大半截。但老豬還沒有徹底放棄,他听說,男生追女生本來就是很難的事,不能輕易放棄。他欣賞這個女孩兒的敏銳和聰明。
整整一個暑假,小禾瘦了好幾斤,原來減肥是一種順其自然的事,強求不得。大學開學,熱鬧!學校很大、校舍很新,校園的各條馬路都被各個學院迎接新生的排場填滿了。滿眼都是「熱烈歡迎」之類的條幅,還有的學院一看就財大氣粗,弄了好多拱式的氣球,迎接新生的師哥師姐都統一著裝,很有陣容,就差沒敲鑼打鼓了。小禾報到,被很多人問起為什麼叫這個名字,不過這個場面小禾從小就習慣了。她會一一解釋「現在是小禾苗,長大了是豐收的糧食。」然後常常會補充一句,你可以叫我「小禾苗」。進到了寢室,條件不錯,房門的右手側是兩套上下鋪,一共四張床,左手邊是並排擺著的四個連著書架的書桌,還有一直排到天棚的四個帶鎖的方櫃子和一個梯子。小禾來到寢室,看來已經有人住進來了,靠門邊的下鋪已經放了很多東西,但沒見人。小禾選了最上面的櫃子放東西,因為她想她一定是家離學校最近的人,東西肯定比別人少,就選最不不方便的櫃子吧。
小禾安頓好了自己的行李,正拿著抹布擦桌子,只見一個女孩走了進來。「你好。我是苗小禾。」這個女孩笑笑︰「我叫黎莫莫,湖北人。你呢?」「我是長春人,地主,呵呵。」小禾打量了一下黎莫莫,瘦瘦的,白白的,但皮膚不太好,臉上有點雀斑,長發,疏一個馬尾辮,系著個不帶任何裝飾的頭繩,衣著很素氣,一件淡黃色的長袖衫,一條淡藍色牛仔褲,似乎都有點舊了。「嗨!美女們!」又來了個女孩兒,很熱情的和倆人大招呼︰「你們都來這麼早啊!我是邊媛。」說著,開始找床角貼著的名簽,找到了,在小禾的上鋪。「我是苗小禾,你們就叫我小禾苗吧。哦,邊媛,你把東西先放我床上吧。」邊媛的姑姑和媽媽陪著她,從哈爾濱趕來報到,「你是少數民族嗎?」。小禾覺得姓邊很少見,就問。「不是,我是正宗的漢族。」「嗯,我也以為是滿族呢。」黎莫莫說。邊媛把東西往小禾床上一放,開始大收拾特收拾。她先把錢包從箱子里面翻出來,放在書桌上,這是個很不錯的皮錢包,感覺蠻值錢的,可小禾沒用過什麼名牌的東西,也不知道錢包是什麼品牌的,只是覺得很不錯。然後,邊媛開始整理她那一堆衣服,姑姑幫她陸陸續續往櫃子里折騰,她們動作都很麻利。邊媛的個子比小禾還矮,小禾心想,呵呵,東北人個子矮的也不是少數嗎,看來我不算矮呢。邊媛也梳著馬尾辮,高高的頂在頭頂,顯得很精神,一身淺色的紗料連衣裙,腰身很縴細。「對了,剛才有個什麼生管會的師哥來說,咱們要選一個寢室長,以後工作好有人聯絡。」「哦,那就選沒來的這個同學吧,哈哈。」小禾提議,大家一拍即合。「是啊,還有個姐妹沒來呢。洪春陽。」邊媛看著那張空鋪上的名簽,念到。「到,我來了。」聞聲,近來一個滿臉笑容的小女生,個子和邊緣差不多,哈哈哈一陣笑。邊媛大聲叫到︰「寢室長,你來了?」哈哈,小禾和黎莫莫都樂了,洪春陽愣了,听了大家的解釋,欣然接受這個職務。邊媛說︰「寢室長這個名字太不好听了,取個別的名字吧。叫大人,怎麼樣?」大家覺得挺逗,就這麼定了。
晚上,大家躺在床上開始閑聊,四個開朗的女生還真是有說不完的話題。邊媛提起個話題,她說班里有幾個男生好帥啊,然後洪春陽馬上問,「邊邊,你看上誰了?」呵,小禾心想,這年頭大家都很直率啊。「我啊,我看上誰,誰也看不上我啊!」邊媛自我調侃,洪春陽立刻問︰「哦,我知道了,我們邊邊已經有男朋友了。」「還真沒有,大人,要不你給我介紹一個?」「行,我給你介紹一個,你再給我介紹一個,咋樣?」「然後你倆一起給我介紹一個。」黎莫莫也湊熱鬧。「誒,小禾,你們班的男生質量怎麼樣啊?」小禾和她們三個不是一個班,她在四班,屬于法學院,另外三個人在五班,屬于律師學院。「我們班啊,我還真沒注意。呵呵。」「啊!明白了,小禾才是有男朋友呢!」邊媛判斷。「哇!」另外倆人異口同聲。「我嘛,不知道算不算男朋友。」小禾還很保守,這是在高中一直壓抑、避而不敢談「談戀愛」的結果,從來不敢說自己有「男朋友」。「喔,來,我們來界定一下什麼叫做男朋友。」邊媛不愧是律師學院的,絕對具備律師的執業素質。「牽過手?」「寫過情書?」「親過嘴?」「大人,你這也太露骨了,什麼叫親過嘴啊,得說接吻!」黎莫莫糾正了一下。小禾一直沒有說話,本來開開心心的晚上,她卻又開始庸人自擾起來——
郝樂非去上海報到的前兩天,找小禾到經常一起晨跑的公園,告別一下。那天早晨,天氣已經開始悶熱,小禾穿了一條白色的紗短裙,一件藍色、帶著七彩條紋的針織衫,頭上頂了一個淡紫色的草帽;郝樂非,一件真維斯的、白色砍袖,一條藍色短褲,見了小禾就問︰「這身裝束,不打算跑步啊?」「嗯,多說說話唄,不跑了。」兩個人心照不宣,慢慢朝著他們曾經埋過樹皮的那棵樹走去。猴山的猴子,嘰嘰喳喳的叫,倆人看著那些白樺樹,覺得哪棵都離猴山挺近的。郝樂非眨眨眼楮,感慨︰「咱倆真的被埋在地下不見天日了。還找嗎?」。「要不也別找了,反正就是個紀念。找到也得再放回去。不過,你說,當時是誰提議把刻了字的樹皮埋地下的?人家是刻在樹上,咱倆埋在地下,也不美觀也不好找,人家以後老了抬頭一看,倆人名字長高了,咱倆可好,挖坑把自己埋了。」「環保啊,再說,拜把子兄弟不是都說嗎,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啊!境界啊!」樹林里涼快了很多,兩個人在樹蔭下,牽起手,慢慢踱著,「來,給爺哼個小曲兒吧。」小禾緊緊鼻子︰「呸!老豬最多說,大哥如何如何,到你這兒成爺了!」「嗯,我比他大。唱個歌吧,等我去了上海,听不著了。」小禾一听這話,心情立刻低沉了很多,她唱起了一首蘇芮的《牽手》,旋律真的很動人,「……因為誓言不敢听,因為承諾不敢信,所以放心著你的沉默,去說服明天的命運……」這句歌詞小禾特別喜歡,每個女孩子都會期待喜歡的男生給自己一句誓言、一個承諾,可是小禾不敢听誓言、不敢信承諾,她只能說服自己︰要相信自己的心,要把握自己的命運。小禾眼楮里閃著點點淚花,但她忍住不讓眼淚留下來。郝樂非其實對流行歌曲不感興趣,但他喜歡听小禾唱歌,他看著小禾低著的頭,揣摩著這個多愁善感的女孩兒一定會哭,于是,他探去看小禾的眼楮,本來,從某種意義上講,郝樂非很期待離開長春的日子快點到來,誰都會盼望著早點走進夢想的大學校園感受一下自由的青春氣息,但那一剎那,他對這個城市寄予了無限的留戀,這種留戀,完全源于小禾那兩滴沒有流出來的眼淚。他輕輕吻了小禾的臉頰,小禾的眼淚涌了出來,他用手擦去小禾的淚,滑過小禾的嘴唇,小心翼翼地問︰「我可以吻你嗎?」。小禾的淚水又涌了出來,她沒有說行,更沒有說不行……這個初吻,讓小禾對郝樂非更加依賴,她不去強求誓言和承諾,只是說服自己,要相信自己的心。
「喂?小禾苗?說說你的男朋友吧,什麼進展啊?」洪春陽急著等答案,「睡著了?」邊媛納悶小禾怎麼說著就著。小禾回過神兒來,嘻嘻一笑,「沒到什麼程度啊,趁著沒人的時候聊聊天,牽手都不敢呢!」「哈哈!」「哈哈,誰信啊!」姐妹們你一言、我一語,逗小禾講講自己的戀愛史。小禾還不想讓這些剛認識一天的伙伴分享自己那點平平談談的經歷,就搪塞到︰「沒什麼史,哈哈,很平淡的。太晚了,明天要軍訓,你們再不睡覺就等著睡在訓練場上吧。」寢室里黑乎乎的,大家也不知道幾點了,總之,夜深人靜。
第二天開始,軍訓。3班和4班屬于一個軍訓班,兩個班的學生湊在一起,男生多、女生少,但男生顯得都很平平,女生倒是好幾個院花級人物。于是,這個軍訓班成了99級法學院和律師學院重點關注的對象。「1至2,報數!」教官下令報數,第一排的男生立刻扯開嗓門報起數來。「1。」「2!」「3!」這個喊「3」的,名叫袁帥,人長的圓溜溜,很憨厚的樣子,據說是湖北人士,土家族,他有不經意間讓人破涕而笑的本事。教官喊到︰「停!」「1至2,報數!」教官強調了「1至2」的報數方法,「1。」「2。」「3!」袁帥還是這麼個報法。「停!你叫什麼名字?」「天棚——不對,我叫袁帥。」「天棚元帥?」「哈哈哈——」同學紛紛大笑,這不是豬八戒嗎。「你到底叫什麼?」「袁帥,外號天棚,長官!」「哈哈哈——」又一陣笑,大家估計他看港台劇看多了。「我要求的是,1至2報數,你不明白嗎?」。「啊?」好像袁帥真的不明白。「就是每個人要報1或者2。」「是自願選擇嗎?」。教官听了也愣了,想了想說︰「一個報1,下一個報2,再下一個報1,再下一個報2,明白嗎?」。「明白了,長官!」「是教官!」「明白了,教官!」終于搞定了報數。解散休息了一會兒,教官要求集合,「從頭到尾,依次,報數!」「1!」「2!」「1!」「停!你怎麼又錯?」「我沒有錯啊。」袁帥很無辜地看著教官,教官又解釋了一下,這個方法和上次不一樣。「教官,為什麼非要用不同的方法呢?」教官也不和他解釋,告訴他按口號報就是了,「別矯情了。」小禾前面一個女孩兒,不解的問邊上的同學︰「矯情?」「呵呵。」小禾笑了笑,沒想到,這個不經意的舉動,讓這個女孩兒很生氣,她扭過頭來很嚴肅的說︰「不要笑。我這是在虛心請教!」小禾有點愣,她本以為女孩在故意開玩笑,這回看樣子不是的。甚至,操練休息時,班里同學圍坐著聊天,有人知道那個女孩兒是朝鮮族,問朝鮮族有什麼民族風俗和喜愛,那女兒一開頭就說︰「我們的普通話說的不是很好,希望大家多多指教,如果說錯了或者有不懂的,還希望大家不要嘲笑。」小禾一听,明白了,這是在旁敲側擊自己的笑是無理「嘲笑」。這回小禾郁悶了,這沒有嘲笑的意思啊。小禾想,慘了,得找機會解釋解釋。
這是一個很大很大的、狹長的校園,比較類似深圳市的形狀;這是一個很新很新的校園,好幾座教學樓都還沒有正式啟用,幾棟宿舍樓也正在趕工。這是吉林大學的新校區,坐落在高新技術開發區。位于市中心老校區的院系,正陸陸續續地向新址轉移。新老校區的環境差別很大,老校區是「馬路大學」,教學樓都很陳舊,宿舍分布的較分散,跨越好幾個街區,最古老的宿舍,是三層的紅磚樓,每個寢室八個學生,房間里只有八張吱吱扭扭作響的鐵床、兩張破的掉渣的長條桌和兩排晃晃悠悠的行李架,哦,還有,一批批神出鬼沒的「小強」。老校區的食堂多半在地下室,沒有什麼統一的餐具,地面是水泥的,地上經常有污水和油污,很難清掃干淨。新校區著實不同,教學樓的新不必多提,造型也很現代化,教學設備多媒體程度普及,走廊寬的可以跑兩輛轎車,樓與樓之間的空場和草坪面積也很大;宿舍,介紹過了的;餐廳,沒有設置在地下的,都是2-3層的小樓,白色瓷磚地面,燈光明亮,精致的餐具,還有川、魯、粵等各色的菜肴,不在「飯點兒」也可以隨時點餐。——在1999年,這種環境的大學並不是很多。
軍訓時的學生,到了中午,真的有點像餓狼。大家一窩蜂跑到餐廳「搶菜搶飯」,好在餐廳供應充足,否則真有吃不到午飯的危險。小禾擠不過「餓狼」們,耐心等了一會兒,端著餐盤找座位的時候,看見那個誤會她的女孩兒正坐在那兒和同學邊吃邊聊,小禾鼓了鼓勇氣,湊過去︰「嗨!」「嗨!」其他女孩兒都和她打了招呼,坐下後,小禾主動問候那個女孩兒︰「你叫李金花?很好听的名字。我叫苗小禾。」「嗯,記得。」「上午軍訓的事,我得和你道個歉,真的不是沒禮貌的嘲笑,真的是以為你在故意開玩笑。我們中學同學都這樣,明知什麼意思的詞,還重復,有時候就是開開玩笑,或者強調一下。」「哦,我是真不明白這個詞什麼意思。」「哈哈,好,不好意思,不知者不怪,你也別生氣了。」「哈哈,那我也明白了,是我想多了,我們比較敏感的。」化解了矛盾,李金花主動把自己好吃的菜夾給小禾。說完這事兒,小禾開始關注桌上別的女生,有一個大大眼楮、長長睫毛、櫻桃小嘴、瘦瘦身材的,叫張小冀;還有一個略胖、濃眉大眼的,叫俞紫晴,這人皮膚有點粗糙,臉頰上還長了幾個大大的痘痘,她倆和李金花是一個寢室的室友。「你是俞紫晴?你的臉是曬的嗎?」。「嗯。我分析是曬的。本來不這樣,就是長痘也長一個半個的,沒這麼嚴重。」小禾一听,媽呀,好重的遼寧口音啊,很想笑,不過又怕本來不熟悉的,一笑又引起誤會,忍住了。「我那里有防曬霜,回頭我給你拿點涂上。」「行!謝謝謝謝!」
中午,小禾給俞紫晴送去了小護士防曬霜,還說,讓俞紫晴每天都去自己那兒涂。俞紫晴非常感謝小禾的舉動。剛巧,小禾眼鏡髒了,問俞紫晴借眼鏡布擦了一下眼楮,擦完感慨,這塊眼鏡布真好用,擦得真干淨啊。沒想到,小禾剛回寢室不久,俞紫晴就拿著半塊眼鏡布來,「擦眼鏡那麼大一塊布也用不著,我給你剪了一半,留著用吧!」「啊!謝謝!剪了可惜了,我都不好意思了!」「那有什麼的,就是眼鏡布嘛,也不貴重,半張就夠了。」
後來,聊起小禾和俞紫晴的無比深厚的友誼,俞紫晴總說是從防曬霜開始,而在小禾看來,絕對絕對是從半塊眼鏡布開始,她們共同學習的日子,還有半塊橡皮的故事、半塊巧克力的故事……小禾自打接受了半塊眼鏡布,就似乎看穿了俞紫晴的心,善良、實在、真誠、無私,逐漸逐漸,小禾不斷發現,俞紫晴是非常善良、非常實在、非常真誠、非常無私,而這些卻也成了俞紫晴經常受到傷害的緣由。紫晴的含義是紫氣東來、晴空萬里。以後的日子,每每紫晴受到傷害,小禾就安慰她,你總是會紫氣東來晴空萬里的,一切烏雲都會散去。
軍訓了幾天,同學們相互熟悉了許多。小禾寢室律師學院那幾個女生,還是經常開開玩笑,討論一下哪個男生比較帥氣。這天傍晚,小禾、邊媛都坐在課桌前,一個寫信、一個看張小嫻的小說。大人推門進來,先是按慣例一陣爽朗的笑,然後說︰「你們知道嗎,我們老鄉除了老鄉會,還有很多在找聯誼寢室呢。」「聯誼寢室?」「對啊,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的聯誼寢室,多交朋友嘛。」「哦,大人,你們老鄉有沒有什麼品質高的,咱們也聯誼一個!」邊媛比較積極。「咱們要找就找個別的學院的吧,這樣比較豐富多彩,免得都是一幫學法律的,太有局限性了。」「嗯,有道理。」小禾寫信告一段落,開始搭茬。「要不咱們找個理科生的寢室吧?」「理科基本還在北區老校區住呢。」「啊!那更好啊!這樣我們就可以去北區玩了,更好更好!」听了洪春陽的話,小禾想到了老尚子︰「你們還別說,我有個同學學環境科學的,在北校區。住北區八舍。」「嘿,咱們是南區八舍,他們是北區八舍,巧啊,那咱們就找環境科學的。」「行啊,」邊媛補充大人的話,提議︰「咱們是408房間,要不咱們也找他們那邊408房間吧。小禾,你幫忙問問他們聯系電話怎麼樣?」「好啊,沒問題。」小禾找到電話本,找到了上一周剛剛得知的高尚宿舍的電話開打,很巧,高尚接的︰「好啊,我給你問問408多少號,不過他們好像不是環境科學的,我們系人少,4樓可能住化學院的。」「也行,我等你消息啊。」一會兒,電話響了「喂,小禾苗,我上去看了,我們樓沒有四樓。沒有408寢室。」「哈哈,太符合你老人家的風格了,住了半個月了,才知道你們沒有四樓啊!」旁邊豎著耳朵听的洪春陽和邊媛也忍不住樂。「嘿嘿,誰沒事兒總仰頭看樓有幾層啊。其實,你們不用找他們了,我們也是八舍,108,差不多就行,不就是聯誼寢室嗎,咱們兩個寢室聯誼多好!」
事情就這麼定了。不一會兒,黎莫莫哼著沒調的曲子進了寢室。大人忍不住給她驚喜,就把聯誼寢室的事告訴了她。「啊!太棒了!」黎莫莫也很開心,然後很實際的問到︰「都有什麼聯誼活動?」「這個還沒想好,小禾同學說,他們也有寢室長,回頭商量商量。」
晚上,高尚來了電話,說他們宿舍的人迫不及待了,就約本周末見面,請女生去他們那里轉轉,吃頓午飯。一拍即合。
周六,黎莫莫很嚴肅的說︰「你們看看我穿什麼好?」「你太逗了,相親啊!還選衣服?」邊媛嘲諷。「唉,你的穿著代表你對人家的尊重程度嘛。」「有道理啊!」小禾支持,幫黎莫莫挑了一件清爽的衣服。「姐妹們,出發!」大人一聲令下,四個姿色平平但滿臉陽光的女孩兒坐著南校區直通北校區的公交車,前往目的地。在此之前,四個女孩兒是做了準備的,邊媛提議,既然是聯誼寢室,就應該買份見面禮,這樣才算盡到了禮數。不過,其實四個女孩兒的經濟條件參差不齊,邊媛也明白這一點,所以就低不就高,她們抽空去一個大市場選了一個簡單的飛鏢盤,這樣又不貴,又可以讓大家一起玩。
到了約見地,男生們恭候多時了。高尚自然先和小禾打了招呼,然後介紹了一圈他的室友,小禾也介紹了她的姐妹們,年輕人,很容易交流。上面說過了,北區老校舍,宿舍條件差,八舍每個寢室都住八個人,于是,局面就是八個男生和四個女生的聯誼。先去參觀男生寢室吧,北區男生寢室就在一個小胡同邊上,隨便進。當然,條件之簡陋是有目共睹了。很巧,高尚宿舍里有河南人,算是洪春陽的老鄉,也有湖北人,黎莫莫的老鄉,還有黑龍江人,邊媛的老鄉。他們的寢室長叫龍文,很酷的名字,河北人,人看起來很精神,也很愛說話,張羅著給女生倒水,還拿出他們送給小禾寢室的禮物——一個銅風鈴和一組球星踢球的玩偶,風鈴的鈴鐺是四個,小球星也是四個,一定是他們特意挑的。「你們有人喜歡踢球嗎?」。「有,我們有兩個紳士球技不錯呢。」龍文指了指兩個男生,一個就是那個黑龍江小伙,另一個是來自四川的「硬漢」。洪春陽差點忘了也準備了禮物,小禾提醒了一下︰「大人,我們也有禮物啊。」「哦,對對。」邊說邊拿出了飛鏢盤。「大人?」男生們紛紛不解。「大人有兩種含義。」高尚說。「哈哈,小禾說你是個有意思的人,你還真逗。」邊媛覺得高尚這種分析很搞笑。「不是嗎?一種含義是長大了的人,一種含義是古代的領導。」小禾覺得這完全符合高尚的思維,其他三個女孩覺得這人真夠逗的,還一本正經的分析大人的含義。午飯,男生們說八舍的食堂太差了,建議去其他相對好一點的食堂,于是大部隊浩浩蕩蕩向街對面的另一個相對較新的。路上,四川「硬漢」突然問到︰「黎莫莫,你穿多少號鞋啊?」「啊,這個保密。」黎莫莫臉有點紅,因為她知道自己腳大,不像女孩子的,這個問題困擾她將近20年了。小禾早就發現這個身高1米62的女孩兒腳比一般女孩兒大,曾經還感慨這人不好買鞋呢,估計怎麼也得39號,後來據悉冬天的鞋要40號的。「哇塞,女俠啊!」四川「硬漢」很感慨,他自己的腳也不過如此。好幾個走在邊上的男生也盯住黎莫莫的腳看,「哦,還真是呢。」「為什麼叫女俠?」小禾不理解。「在古代,女人裹腳,練武的不裹腳,要不影響飛檐走壁,所以一看誰腳大,十有八九就是女飛賊。所以叫女俠嘛,總比女飛賊好听,還豪爽。」「好!豪爽!」黎莫莫擺了兩個出劍的姿勢,她其實確實挺豪爽的,這樣一來,小禾她們也經常叫黎莫莫「女俠」。
道了別,女生們回南區的一路上還是那個話題,哪個男生比較帥氣,比較仗義,或者比較什麼的。小禾評論很少,大人忍不住問︰「小禾,你發發言,你覺得他們怎麼樣啊?」「我啊,看他們差不多啊,龍文印象深一點,能說會道,不過不是我看中的那種男生,太能說了。我其實就了解高尚。還有,就是那個黑龍江的——叫什麼來著,人多記不住名字了,挺穩重的。」「小禾,」黎莫莫湊到小禾耳邊問︰「你的男朋友是高尚嗎?我覺得他對你挺好的。」「當然不是!高尚人好,對你不是也挺好的嗎?」。「不一樣,他看你的眼神和看我的不一樣。」「嗨,廢話啊,我們是多年的同學和朋友,能和看你的眼神一樣嗎?」。「真的不是?」「絕對不是。你看我看他的眼神很特別嗎?」。「哦,沒注意。」「且,我覺得他和你倒是很配啊,都是灰色幽默型。」小禾這麼說著,心里也是這麼想的,她隱約希望黎莫莫能和高尚在一起,因為她自己比較喜歡黎莫莫的性格,希望自己多年的好朋友找個自己看好的女生。「嗯,我可以撮合撮合。」小禾暗自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