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老婆 第十二章

作者 ︰

四個人下了車,有說有笑的往寢室走,剛走到學校北門口,小禾停住了腳步,那個曾在小禾18歲生日的時候向她表白的劉墨正在等小禾——「我剛才去你們寢室樓下找你,听說你出門了,估計你會在這里出現。」「唔!」另三個女孩兒發出了一陣怪嘆,嬉皮笑臉的走了。

「你怎麼突然想起來找我?」「不突然啊,早就想來了,只是我們也在軍訓,沒時間出來。」「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個學校?」「天啊,你是苗小禾啊!有誰不知道實驗中學大才女的下落啊?哈哈。」「下落,哼。」小禾心里想,這個詞用的真好啊。「你呢,去了什麼學校?」「哎,傷心啊,你就從來沒關心過我。」「你又不在實驗中學,我到哪兒關心你去啊?」「我考了建築學院,離這里不遠,以後可以常來看你。」「都這麼忙,不用來看我。」小禾才不願意讓他來呢。「給你的。」小禾見劉墨遞過來一本書《第三只眼楮看美國》,「你怎麼知道我想看這本書?再說這本書已經絕版了,我在好幾個書店都買不到呢。」一看小禾真的很高興,劉墨神氣起來︰「哈哈,上帝告訴我,你想看這本書,很想。」「且!」小禾翻了白眼兒。「我從朋友那里要來的。別嫌舊啊。」

「你怎麼知道我想看這本書?」小禾還是很好奇,「反正我知道。」小禾更好奇了!

一直說話,倆人就站在大門口沒動地方,太陽很刺眼。小禾的三個室友好像都比較八卦,站在遠處的樹蔭底下悄悄關注小禾和劉墨的一舉一動。小禾覺得劉墨給自己送來了渴望已久的書,還是應該表示一下感謝,否則有點不盡人情。「去食堂喝杯水吧,謝謝你借我書。」「不了,我要回去了,我們寢室有活動。書不是借你的,是送給你的。」「啊?不用還?」小禾心想,絕版了啊,劉墨一定死纏爛打才從朋友那里要來的,劉墨最擅長的就是死纏爛打的本事。「送給你了。」說完了,就轉頭走了。小禾沒有挽留,她不喜歡這個曾經咬折她橡皮的人。

「唔!」小禾經過那片樹蔭,被三個姐妹的噓聲嚇了一跳。「嚇死人啦!你們在干嘛?站這兒不累?」「苗小禾同志,快點交待一下吧!」大人帶頭批判小禾,「就是就是,我犯錯誤了,以為高尚是你男朋友呢,原來是這個男生啊!」黎莫莫先反省自己,還沒等小禾接茬,邊媛繼續︰「是啊,這個男生比高尚高!怎麼,不給我們介紹介紹?就放人家走了?」「哎,我的男朋友怎麼那麼多啊!你們動動腦子,如果是我男朋友,我看見他為什麼不激動呢?為什麼這麼快就讓他走了呢?」「誒!對哈!」黎莫莫覺得自己判斷又失誤了。還是大人心思老練︰「我知道了,那是小禾的追求者!」「哈哈。」小禾一笑,大家什麼都明白了。其實,除了18歲生日的那個禮物和那些大膽的坦白,劉墨沒有其他追小禾的舉動了,小禾對他,曾經是討厭,後來是眼不見心不煩,然後是吃驚,然後是淡忘,現在是好奇,就是好奇劉墨怎麼會知道自己喜歡而又買不到的書。

小禾還是不願意和室友講述自己的早戀史,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出于什麼原因,是因為說來話太長?還是因為對未來沒有信心?小禾報到以來這五天有空就在寫信,寫給郝樂非,但一直沒有寫完一封,因為她還不知道郝樂非的郵遞地址,就慢慢續著。那時候,郝樂非有個當時在學生中算是很先進的通訊工具︰bp機,小禾每天都會「呼」他至少一次,告訴他自己入學的情況、寢室的地址和電話之類的,每次「呼」郝樂非,小禾都期待著電話鈴立刻想起,听到郝樂非的聲音。五天都等不到郝樂非的消息,急都急死了,而且小禾有個不妙的本事,遇事容易想的悲觀,尤其是在高考失力之後。她甚至想到了,郝樂非到了上海就變了心。其實,郝樂非也很想和小禾聯系,但沒找到更快捷的途徑。小禾報到的那天,郝樂非剛上火車,開到上海要30多個小時,而且這次報到,父母隨同,一是能幫著兒子安頓一下,二是可以借機會感受一下全國超級重點大學的光芒,更重要的想法,是到周邊玩一玩,放松一下——伺候高考學生的爸爸媽媽都像伺候司令的勤務兵,整天服務的周周到到還整天提心吊膽,就差不用每天給首長警力了,考完了,考好了,皆大歡喜,父母也要徹底放松一下了。在中國人看來,什麼時候孩子考上了大學,才算一輩子奮斗的「告一段落」。只是「告一段落」而已,接著,還要操心孩子找工作,找對象,結婚,生孩子。不知道這是中國人的幸福還是悲哀!——報到了,也安頓的差不多了,小禾這邊三、四天過去了。抽空,郝樂非還得陪著爸媽參觀校園、逛逛南京路、登登東方明珠。

郝樂非大一時候住的宿舍,很破舊,和高尚的有一拼,一個宿舍樓只有一部電話,每天都有很多人在排隊等著打電話。于是郝樂非買了張ic卡,找了校園里比較僻靜的電話亭,給小禾寢室打電話。可惜,小禾沒在寢室。

「小禾,有個姓郝的男生給你打過電話。」「啊!什麼時候?」小禾瞪大了眼楮,很高興,也很著急。「剛剛10分鐘吧。」「啊!」小禾郁悶,怎麼就差10分鐘!「他說什麼了?還幾點打?留電話號碼了嗎?」。一連串問題,看著小禾的又喜又急的神態,三個室友終于明白了。

這天,小禾下了班,回到住處正琢磨著參加集團英語比賽的選題,手機響了,是柯越,一個很久沒有聯系的老同學,這個「很久」,可以追溯到小禾大四畢業那年,這個「老」可以追溯到小學了。柯越,曾經也是對小禾很「好」的男生之一,不過那種「好」是小學生小女圭女圭的幼稚舉動了,純粹是純粹的好感。中學六年,兩個人分別去了兩所重點校,並沒有什麼聯系,一直等到上了大學,柯越突然聯系到了小禾,那時候他已經是一個「牛人」了,因為他考上了協和醫科大學的本碩博連讀。所謂「聯系」,也無非是聊聊qq而已,一直到了2000年,小禾一個人到北京玩,柯越和另一個小學同學劉柳張羅著請小禾吃飯,他們才算又見了面,聊了整整一個下午。說來也奇怪,小學同學,多年不見,一見面卻像從來沒分開過,分開之後,也會偶爾回憶起那種偶見的愉快,卻又是多年不見,也沒什麼聯系。大四畢業,小禾又來了北京,那時候非典剛剛過去,小禾來北京第一個想起柯越,不知道他們這種醫療戰線上的人會怎麼樣。見了面,還是那麼親切,聊,然後又分開,然後又是多年不見,沒什麼聯系。

「喂,柯越?」

「喂,小禾苗,好久不見。」——確實。

「是啊,呵呵。你還在協和被折磨呢?」

「對啊,沒轍了,別的也不會,只能呆在協和了。你怎麼,感冒了嗎?聲音很悶啊。」

「嗯,有一點。怎麼突然想起老同學了?」

「這不是你又來北京了嗎,還是應該請你吃飯啊。」

「呵,待遇不錯,一來京就有人安排飯局。我這次不一樣了,是來安家落戶的,比你富裕了,哈哈,我請你吃飯,你選地方吧。」

「安家落戶?安家了?」柯越覺得挺突然。

「哦,這個叫做偏議副詞,重點在落戶,沒安家呢。哈哈。」

「呵,我說嗎,那也有點突然啊。」

「突然嗎,即使安家了也很正常啊,你都多久沒見到我了。」

「也是,那見面聊。這周六下午,去東單這邊見面吧,離你也不遠。」

「好啊。」

掛了電話,小禾繼續琢磨英語比賽,心想自己的英語和別的同事比起來應該不算差的吧,不過听說集團有幾個英語專八呢,好在比的是口語,最近在購物中心看到老外就主動去聊,也算有那麼一點點感覺了。不過,小禾發現,說英語最大的問題還是詞匯量太少,尤其是名詞,自己那點積累,遠遠涵蓋不了購物中心超市里的商品,更何況其他的事物了。有一次,一個老外在賣場里轉,看到粽子覺得有食欲,就問小禾是什麼,小禾傻了,不會說啊,只能說「akindofriceball」,還想補充,里面夾了豆沙餡,但不會說豆沙,估計老外一听,就是大米飯團啊,沒了食欲。他接著找他想買的東西,問小禾︰「soiwantsomecondoms,wheretobuy?」小禾不懂什麼是condom,只能問這東西是做什麼的,老外打量了一下小禾回答︰「whenyou

makelove,youneedit.」小禾紅了臉終于明白了他要買什麼,旁邊的導購忍不住嘲笑小禾︰「小禾,不會吧,高材生不知道什麼是condom?我這高中文化水平的都知道!去藥品專櫃吧。」總之,詞匯量差太多。

英語比賽,也是德賽科集團每年度的常規賽。這一年的,有預賽和決賽兩部分,都是口語比賽。預賽,小禾很輕松就通過了。決賽的形式是事先給定5個字母,回家準備三天,要求用5個字母作為單詞的首字母分別組詞,圍繞組成的詞說一段話,時間為5分鐘。說完這段話之後,再回答考官提出的問題。

決賽之前,小禾每天回到住處都听《瘋狂英語》,找素材、寫文章、讀、背。比賽給定的5個字母是b、d、h、k、w,小禾組的詞是baseball,dream,hepburn,kfc和wonder。決賽,小禾抽到的字母是w,這讓小禾非常欣喜,因為她喜歡她為w準備的故事︰一所美麗的小學,一堂地理課上,老師啟發大家說說世界七大奇跡,老師知道,即使同學們說不全,也至少會說出一兩個眾所周知的古文明建築,埃及金字塔、巴比倫空中花園……,可當她提問到一個安靜而羞澀的小女孩時,答案使她驚呆了。女孩兒沉默了一會兒,微紅著臉說︰thesevenwondersoftheworldiknoware,tosee,tosmell,totaste,

tohear,tofeel,,myworldisso

beautiful,andmylifeissohappy……小禾喜歡這個故事,她看得出,評委和听眾也喜歡這個故事,孩子純真的心,總是會給周圍的人帶來驚奇的發現,每個人都會被這個女孩兒的「奇跡」打動。听完了故事,大家意猶未盡,掌聲響起的有些遲緩,但卻持續了良久。主評委,是一位中年女教師,英國人︰「,whatdoyouthinkoftheseven

wondersoftheworld?」「beforeireadthestory,i

thoughtthewondersoftheworldarethepyramid,thegreatwall,andsomegreatarchitecture,

understand,weourselvesarethewondersoftheworld.」一片掌聲響起、落下,評委退場評分——小禾得了比賽的第一名,2000元錢的獎金。

小禾提早來到了東單,在東方新天地轉了轉,順便等等柯越,可惜轉了不到半個小時,就走累了,後悔穿了高跟鞋。她到麥當勞里選了個靠窗的座位,慢慢品著最不用「品」的可樂,解開頭繩,散開頭發,很放松的看著窗外的川流不息,暗暗想著,自己是不是已經融入了這片土地上的芸芸眾生?小禾喜歡北京,從5歲的時候就喜歡。她似乎是那種比較隨遇而安的人,沒有什麼強迫自己去實現的遠期願望,除了「去北京」。眼前,出現了柯越,個子不高、皮膚略黑,瘦,如果不看那雙閃著神采的眼楮,你八成會覺得他是個高度疲勞的病人。小禾迎過去,柯越笑了,露出很白的牙齒,臉顯得更有稜角了。「不好意思,有點遲到。」「沒有,是我來的太早了。想吃什麼?」沒有寒暄,親切、輕松一如既往。

有一種友誼不是愛情、但更堅固,有一種關系不是暖昧、但更溫馨,有一種傾訴一直推心置月復,有一種牽掛一直深埋心底,沒有想過向對方索取,也沒有期待要終成眷屬,這就是知己!如果柯越贊同小禾這種有感而發,他們就算是知己。

小禾喜歡吃披薩,柯越也喜歡,于是他推薦了王府井的一家披薩店,倆人邊吃邊聊起來。小禾還是很關注柯越的瘦,柯越解釋說,像他這種本碩博連讀的學生,比別人更辛苦,說是考上了連讀,可是是有淘汰率的,本科該結業的時候,用恐怖的考試淘汰一些人,碩士快結業的時候,用更加恐怖的考試淘汰一些人,然後博士也不是每個人都能拿到學位。考試,是家常便飯,凌晨睡覺是正常的作息時間。「天啊,再怎麼考試也得保命要緊啊!」小禾感慨,柯越苦笑,因為瘦,眼角爬上了魚尾紋︰「我們是典型的為了考試不要命。」轉了個話題,柯越關心起小禾來︰「上次給你打電話你感冒了,現在沒事了?」「嗯,好了。沒吃藥就好了。」「沒錯,一般的感冒不要吃藥,感冒最好的方法是多喝水多睡覺,增強自身免疫能力。藥物其實大多數的功能在于激發人體的免疫力。」「哈哈,醫生勸病人不吃藥啊?」「這才是好醫生啊!」這句話,開始很難讓人理解,但小禾在北京生活了一段時間後,還是漸漸體會到這句話的「真理性」。柯越喜歡談論和他專業有關的話題,他提起人類的渺小,很多疾病不能治愈,而且有些疾病人類至今還找不到病因,還有很多疾病是經過病毒不停的變異引發,人類根本見都沒見過;人類也是脆弱的,很多人跳樓,在摔死之前已經心髒病突發、被嚇死了。「你們經常解剖尸體嗎?估計你現在膽子很大了。」「哈哈,當然。不過其實人嚇唬人比鬼嚇唬人可怕多了。有一次我剛走到解剖室門口,一個女生穿著白色連衣裙、披散著頭發就飄出來了,頭發還遮住半邊臉,濕漉漉的,我差點背過氣去!你得相信,在解剖這個領域,女生比男生牛,她們膽子大起來男生比不了。」服務生上了道菜,盤子上還用番茄醬畫了顆心。小禾轉了個話題︰「你這麼忙,有時間陪女朋友嗎?」。「哦,我們分手了。」「啊?」小禾想表達一種遺憾,英文就會說「i’m

sorry.」中文反而不知道怎麼說才合適了,一時沒找到合適的詞,小禾就直接問為什麼。「她脾氣不好,經常吵架。」「其實女孩脾氣好不好不一定是絕對的,很可能她把你看得太重要了,所以要求高,而你達不到,她就失望,所以會發脾氣,對別人就不會,因為她對別人期待值低。」「這個不是關鍵,兩個人吵架也不是什麼大問題。最主要的是,她當著我媽面和我吵架,甚至,我媽替我說句話,她居然就沖著我媽去。我媽本來就不怎麼喜歡她,這樣一來,我也受不了了。」「嗯,大問題。」小禾心想,這屬于婆媳關系問題,自古以來就是難題,看來柯越到是蠻孝順。

「你呢,怎麼樣?」

「你指的是我和我男朋友?」

「呵呵。」

小禾沉默了一會兒,她不知道怎麼描述她現在的感情現狀,有點亂,她很少像今天這樣,很多狀況找不出合適的語言表述。她想了想,說︰「我反正是沒機會和我男朋友的媽當面頂嘴。」

柯越沒明白什麼意思,小禾知道他不會明白。

「那你現在還會傷心嗎?」。

「現在,不了。其實最難受的時候是猶豫要不要分手的那些日子,很矛盾,一直猶豫、掙扎。現在嘛,新的生活開始了,整天忙著考試,不想那麼多了。」

小禾听了,覺得他說的真對!她不知道柯越的女朋友(前任)是個什麼樣子的人,不知道他們倆的感情有多好,發展到了什麼程度,但她知道,無論這幾個問題是什麼答案,分手前的猶豫一定是很折磨人。

「看來,你並不是非常愛她,否則,不會輕易分手吧。」

「或許吧。」

「听劉柳說過,你就喜歡很強的女生,各方面都很優秀的。估計你女朋友也是太強勢了,給你很大壓力。」

「或許吧。」

「哈哈,你下一個女朋友,別選太強的了。」

「你呢,你選擇的男生是很強的嗎?」。

「你是指我已經選的這個?」

「哦?還有即將要選的?」

小禾低著頭,抿著嘴,無奈地笑了笑。笑容,是小禾最美的表情︰「感情的事,很難說。而且,發展的越深,越有危機感。」

小禾沒有正面回答柯越的問題,說了這麼一句莫名其妙的話,讓柯越更不明白了。但柯越也是高情商的人,他知道至少,小禾的感情不是很順利。

小禾的感情確實不太順利,但是她不會和柯越傾訴,因為听說,如果一個女人向一個男人傾訴她感情的悲傷,那個男生多半會感覺,自己應該成為這個女人感情的依靠。這樣就會很麻煩。

于是小禾又換了話題,兩個人談的很開心。不過天色已晚,小禾沒有讓柯越送,獨自回住處去了。路上,電話響起來,屏幕上顯示「徐先生」,小禾很疑惑,完全不記得這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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