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三天,阿飛就能挪著下床了。
朱祁鎮看著阿飛,語氣充滿了驚訝「你還是不是人?受了那麼重的傷,三天就能下床!」
阿飛四仰八叉的躺在草地上。
他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回憶,「因為有個信念支撐著我!」
小汐,你還好嗎?
我已經報仇了,等傷好了就來找你。
朱祁鎮的臉色充滿了玩味,他想到了黃河邊見過的那個女子,「女人?」
「對。」
朱祁鎮學著阿飛,向他一樣躺在草地上。
「原來這樣很舒服。」朱祁鎮說道,以前他從來沒這樣干過。
微風把草吹在他的臉上,癢癢的,和煦的太陽暖洋洋的照在身上,他長吸一口氣,一股野草略帶泥土的清新味道讓他陶醉的閉上了眼楮。
「也許……我知道她在哪里!」朱祁鎮躺著說。
「誰?嗯!在哪?」阿飛猛地坐起來,盯著朱祁鎮。
「在京城皇宮!」
阿飛的臉上開始浮現怒意,他瞪著朱祁鎮。
「別誤會,不是我干的。」朱祁鎮一看便知道阿飛以為是他找人把那個女子帶到了京城。
「那你怎麼知道?」
「看見了。」
「她怎麼去京城了?」
「不知道。」
又一陣風吹過,阿飛又躺了下去。兩個人都閉起了眼楮。
腳步聲響起,兩個人走到阿飛和朱祁鎮身邊,他們的影子擋住了阿飛和朱祁鎮臉上的陽光,兩人不約而同的向旁邊挪了挪身子,又沐浴在陽光之下,連眼楮都沒睜。
「放肆——」阿剌知院大怒,一手拔刀。不管你們原來是什麼身份,可現在只是兩個階下之囚而已,竟敢對太師如此無禮!
也先伸手攔住阿剌知院,「有意思!」
他看著朱祁鎮,說道︰「你這樣的人,不該這麼輕松敗于我手!」
朱祁鈺睜開了眼,淡淡的說︰「可還是敗了。」
「既是敗了,就該有敗了的樣子。」
「可我就是這個樣子。」朱祁鎮翻翻白眼,把手枕在頭下。
「哦?」也先實在沒料到一個皇上也會這般無賴。
「那我再敗你大明軍隊一次如何?」
「不可能了。」
「為什麼?」
「因為一個人!」
「誰?」
「于謙!」
「他是誰?」
「你該問他!」朱祁鎮向旁邊剛睜開眼楮的阿飛努了努嘴。
「嗯?你認識于謙?」也先詫異的看著阿飛。
阿飛笑了笑,「他是我義父。」
「你叫什麼?」
「韓飛。」
「你的武藝很好,可願降我?」
「降又如何,不降又如何?」阿飛翹起一條腿,搭在另一條腿上。
「降我,封你為將軍;不降,死!」
「等他降了再說吧!」阿飛笑笑,側著頭看了一眼朱祁鎮,又閉上眼躺了下去。
也先眯起眼楮,靜靜地朝朱祁鎮、阿飛二人看了片刻,忽然仰頭大笑「有意思,真有意思!」他轉身離去。
阿剌知院追上也先的步伐,問道︰「太師,這二人態度如此狂妄,何不殺了痛快?」
「一個殺不得,一個舍不得。」
一日後,瓦剌大軍一路向黑松林退去,行至大同。也先命軍隊列陣大同城下,又令阿剌知院挾朱祁鎮上前喊話。
「城下何人——?」
大同城牆高築,箭塔林立,一排排士兵拉弓上弦,凜冽的氣息從城牆上直撲而下。一個軍官在城上高聲問話。
阿剌知院一指朱祁鎮,喊道︰「此乃大明天子朱祁鎮,爾等速速開城以迎天子!」
「哈哈哈哈……」那軍官大笑,︰「瓦剌蠻子,想必你還不清楚,現如今我大明天子乃是景帝朱祁鈺!」
阿剌知院臉色大變,這大明朝好狠的手段!
「那蠻子,要戰便戰,休要再拿皇上說事!」城上軍官接著喊道。
阿剌知院帶著朱祁鎮退回瓦剌大軍之中,將剛才軍官所說之事稟報也先。也先听了,臉上閃出些莫名的神色,「退!」。
朱祁鎮有些漠然的騎在一匹馬上,隨著瓦剌大軍前行。雖然早就有了準備,可事到臨頭終究還是有些措手不及。
二弟……
唉!希望你會是個明君,不要像我。
只是……
**里的那個女人……
她現在怎麼樣了?
還記得出征時
她一絲不苟的為我整理衣冠
一遍一遍
直到太監來催我離開
她才抬起淚光閃爍的眼楮
對我說
此身屬君
此生亦屬君
望君早日歸來
大軍走出很遠
一回頭
那個縴弱的身影還在城樓上站著
你還在等我嗎?
……
「心情不好?」阿飛騎著馬來到朱祁鈺的旁邊問道。
「有一些。」朱祁鈺向阿飛說。
「在想什麼?」
「想見個人。」
「女人?」
「對。」
「放心吧,等我傷好利索了,再趁他們不備,我帶你走。」阿飛壓低聲音說。
「可有把握?」朱祁鈺來了精神。
「沒有!」
「……」
五六天後,瓦剌大軍回到了他們的老營黑松林。也先傳令瓦剌各部,大軍開始集結,為揮師北京城做最後的準備。
也先偶爾來看看朱祁鎮和阿飛,也不再提勸降的事,聊上幾句就走了,到讓朱祁鎮和阿飛對這個年僅三十的瓦剌太師有些好奇。
這一日,也先又來找二人聊天,今天也先顯得很高興,這在這個一向心機穩重的太師身上是很少見的。
「什麼事這麼高興?」朱祁鎮盤腿坐在帳篷的地下喝馬女乃酒,表情隨意。他越來越不像個皇上了,雖然已經不是了。
「許是生了個兒子!」阿飛接口說道,同時和朱祁鎮踫了一杯,兩人一飲而盡。這兩個人真是不拿自己當俘虜看!
也先不以為意,笑道︰「兩位好興致。」
要是不知情的人,絕對以為三人是多年的至交好友,可目前這其中的關系……實在是有些復雜!
也先也坐下來,給自己倒了一杯馬女乃酒。
「第一」他喝了一口馬女乃酒,微笑著的說。「我瓦剌大軍以集結完畢,三日後揮師北下!」
朱祁鎮帶著笑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馬女乃酒,好像沒有听到一樣。
阿飛拔起地上的一根草,唔……有些黃了……
也先早就習慣了兩個人的樣子,他們的每次談話基本上都這樣。
他接著說︰「第二,我找到了我妹妹的消息!」
朱祁鎮放下了手中的馬女乃酒,抬頭看著他,「說詳細點兒!」
阿飛也扔掉了手中的雜草,這個有趣!
也先卻抿了一口馬女乃酒,陶醉似得閉上了眼,不再說話。
阿飛眼珠一轉,說道︰「算了,想來草原上的女人也沒什麼出奇,喝酒,喝酒。」
朱祁鎮一愣,阿飛這小子也是越來越有趣了,笑道︰「是極是極,不如喝酒。」隨給兩人倒上一杯,相踫而飲。
也先豈能不知這是他二人的激將法,這可是他第一次吊住朱祁鎮和阿飛的胃口,他豈能輕易就範,于是他哈哈一笑,揚長而去,留下朱祁鎮和阿飛二人面面相覷。
三日後,瓦剌軍即將開拔,軍中一片肅容。
阿飛和朱祁鎮轉到中軍大帳,二人掀開帳篷走了進去。
也先正在帳篷中繞著五個大箱子踱步,滿滿五大箱的金銀珠寶!
阿飛好像沒看見一樣,目光直接掠過五口箱子,他看著也先,「三天後出兵,帶上我!」
「噢?」也先抬頭看著阿飛,並沒有說話。
「我不會逃,只想去找個人。」
「什麼人?」
「一個對我很重要的人。」
「她在哪里?」
「大明皇宮!」
「噢!」也先饒有興趣的盯著阿飛看了一會兒,也不再問他什麼人,低下頭又看著五口箱子里的財物,好半天他才抬起頭,「好。」
朱祁鎮在一旁插話問道︰「你哪來這麼多金銀?」他邊問也先,邊走上前打量。
「猜猜!」也先又一臉玩味的回了一句。
「我怎麼知道。」朱祁鎮隨手從箱子里拿起一串瑪瑙,漫不經心的回答也先。
「咦!」朱祁鎮忽然扔下手上的瑪瑙,一把從旁邊的箱子中抓起一個玉釵。
這是?這是……這是她最喜歡的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