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日,朱祁鈺帶百官列于城牆之上,與也先遙遙對持。
翰林院侍講徐呈出西直門于瓦剌營中與也先談判。
徐呈走在明軍分成兩列的陣營中,的內心充滿了激動。這可是國與國之間的談判,竟然會派他前去,看著遠處的瓦剌軍隊,他不覺得任何害怕,那在他眼里已經成了他飛黃騰達的起點。這一刻,至少有四十萬人的目光在隨著他移動,他飄飄然的,渾然覺得身處九霄雲端。
沒人注意到,沈小汐、汪燻兒和錢皇後三女不知什麼時候也來到城牆之上。
也先在大軍之前擺了一張酒桌,桌旁坐著三個人,他、朱祁鎮,還有阿飛!阿飛不來不想走,可也先執意如此,他對這個未來妹夫的滿意無以復加,決定要好好的栽培他。
也先瞥了一眼從對面軍中走來的徐呈,拿起桌上的酒給自己倒了一杯。
徐呈懷著激動的心情走完了這半截他認為輝煌不已的路程,來到也先面前。他看到了席地坐在矮桌子旁的三個人,朱祁鎮他是認識的,可另兩個……哪個是也先呢?他雖然曾見過阿飛,可以他眼高于頂的目光哪能注意到那時候還是個小小侍衛的阿飛。
徐呈最終還是認出可也先,因為阿飛臉上少了一股也先的狠辣。
「徐呈參見太上皇!」徐呈向朱祁鎮跪下行禮。
朱祁鎮笑著向徐呈擺擺手,示意他起來。這讓徐呈有些驚訝,太上皇何時變得這麼和藹了?
徐呈站起身,朝也先抱抱拳︰「見過瓦剌太師。」
也先沒理他。
徐呈有些尷尬,于是又抱拳大聲說道︰「徐呈見過瓦剌太師。」
「吵個屁,我又不是沒听見!」也先瞪了他一眼。
徐呈白皙的臉一瞬間變成了豬肝色,他羞憤異常,指著也先,「你——!」
「你是個什麼官?」也先出聲打斷了他,絲毫不理會他的尷尬。
徐呈終是忍下來了,他不忍也沒法,「我——我是大明翰林院侍講!」
「哦。」
也先哦了一聲,就開始自顧自的飲酒,把徐呈完全晾在了一邊。
徐呈走也不是,站也不是。他終于惱羞成怒,「也先,你不要太過份!」
也先忽的轉頭,臉上浮現出一抹戾氣,就像將要搏兔的雄獅一般,凶惡而沉穩,他沉聲道︰「我過分嗎?」。
徐呈被也先的臉色駭的說不出話來,連連退了幾步,結巴著說道︰「不……不過份。」
「哈哈哈哈……」,也先忽然仰天大笑,「我過分?」
「我就是這麼過份!你又能奈我何?你們能奈我何?」
城牆上,遠遠看著的朱祁鈺和一眾的大臣的臉色早已黑的不成樣子,徐呈這下可是把大明朝的臉面都給丟光了。
錢皇後看著遠方的朱祁鎮,眼淚決堤而下,皇上……臣妾看見你了……
沈小汐也看見了阿飛的身影,那是……他麼……
汪燻兒看著也先,好猖狂的男人……
徐呈被也先一駭嚇破了膽,但還想著這次前來的使命,打算再向也先開口。
「回去換個官兒大點兒的來!」
也先一句將徐呈噎得說不出話來。
阿飛忽然像是覺察到了什麼,他轉頭向那個方向看去,小汐!是小汐!
朱祁鎮和也先發現了阿飛的異常,順著阿飛的目光望去……
「錦鸞……」朱祁鎮喃喃念著,那是錢皇後的小名。
朵兒?是她麼?也先狐疑的望著沈小汐。
咦!那個女子……也先沉寂三十年的心忽然猛烈地跳動起來,他看到了沈小汐旁邊的汪燻兒……這一刻,好似天雷勾動了地火,一聲雷響,也先干涸三十年的心田頓時沐浴在傾盆大雨之下,狂風肆虐的吹著,又化作一把鋒利無匹的刀芒,將也先的心一斬為二,一半留給自己,一般飛向汪燻兒,也先知道,從此,他不再完整……
阿飛突然起身,攸然拔劍。
「錚——」一聲清越的劍鳴驚醒了所有人,阿飛持劍而舞,陽光反射下的劍光耀花了所有人的眼,那一匹白練化作一條蛟龍飛馳起來,回首頓望,又像白鳳一樣盤旋而舞,忽而劍勢一轉,團團瑩瑩,如圓月聚暈,溫柔似水,叫觀者深浸其中不能自拔,又像白雲飄溢,雲紗繚繞,霧氣蒸騰,叫見者留戀而忘返。
見此情景,沈小汐怎能不知那就是阿飛無疑,這是他答應她的,一滴清淚從她的眼角落下。
以前,阿飛的劍,有傲氣、有殺伐。
現在,阿飛的劍,只有柔情。
四十多萬的軍隊好似不存在了,一切好似都不存在了,天地間只剩下了兩個人。沈小汐望著阿飛,阿飛也看著沈小汐,眼波的流轉訴說著他們之間的情意綿綿。
從今以後,你便是我的唯一。
阿飛收劍而立,默默地與沈小汐對視著。
朱祁鈺臉色鐵青的看著這一切。
阿飛?很好!
可是皇兄,為何連你也要逼我?
朱祁鎮也在呆呆望著這邊的樣子讓他心中的憤怒無以復加。可惜,朱祁鈺忽略了這邊沈小汐身邊那個淚人兒一般的錢皇後,他還道朱祁鎮還是原來那個朱祁鎮,以為朱祁鎮看著的也是沈小汐,他不懂他的哥哥……
阿飛,咱們走著瞧!
皇兄,你也休要怪我這個弟弟心狠了!
為了小汐,我可以舍棄一切,包括……你!
「于謙?」朱祁鈺叫道。
「臣在。」
「明日,戰!」
朱祁鈺回去了,百官們回去了,將士們收陣入營。
汪燻兒帶著一個猖狂的身影和深深地負罪感匆匆而去。
也先回味著那一陣突如其來的心跳離開了。
朱祁鎮被被也先拉走了,也先可不想在這里讓明軍劫走了朱祁鎮,朱祁鎮走的一步一回頭。
錢皇後帶著一臉的淚花失魂落魄而去。
只剩下,那四目遠遠的相對……
直到,夜幕降臨,明軍要布防時,于謙上來拉走了沈小汐。遠遠的,他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阿飛,飛兒,你終于不再只為報仇而活著,義父很欣慰……